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管谁用了什么手段,杜可一都得承认:萧弦被复活了。但杜可一还是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毕竟萧弦的地址是王队给她的,萧弦还知道自己的真名。
她抱着手机侧躺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捏着拳头上面还有股劲儿没卸掉。回想起萧弦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后那个自认惩罚的模样,赎罪似的消瘦得脱相,不自觉又有点心疼。
“我才不要心疼那种人渣…哼…资本家的小姐…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杜可一赌气样地把身子蜷了蜷。
“只可惜了我的手机屏幕,还得去换。”
杜可一拿起手机来看看,她此刻的心情没有人能够分享。大家和她一样,实际上都认定萧弦已经死了,梓悦瑶,小白韵,张岚,王曼姿,赵宇,这些在前段时间关照过自己的朋友们,绝对也不会相信萧弦活过来的事实。
讲真的,杜可一本人也觉得不真实。她打萧弦的那巴掌,除了委屈和不甘外,或多或少还有着些确认真实的成分。至于常用的自我确认的方法,现在全疼在杜可一心上了。(第一个巴掌她忘了)
萧弦死而复生的事情杜可一直觉肯定是个机密,好吧,不追究缘由,接下来杜可一该怎么面对她呢?一个亲手接管查办此案的警察,和被她执行正义的罪犯,她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能呢?
半年来杜可一已经反反复复地在心头自杀过了无数次,她早以为尘归尘土归土了。然而每次拿起刀,朝向自己后,紧握刀柄的双手又会变成祈祷的姿势,她希望她活着,甚或去祈求也没关系,只要萧弦活着,无论在哪里都好。
你就那么爱她吗?杜可一也责问过自己不下一万次,是的,警察仍然无法自拔地爱恋着那个罪犯,很可耻地,以丧妻的礼仪对待着罪犯和警察自己。
“唉……”
突然,杜可一感觉到自己正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萧弦现在是不是又跑了?杜可一不敢去想,她知道自己已经生了病,她不想再刺激自己。
但她也信任不了萧弦。
这是真的,她爱她,但不敢信她还爱自己,更不信她们曾经存在过爱。
杜可一无法克制地又想哭,萧弦连死的假象都装得出来,难道还装不出来爱自己吗?相比起死来,这多简单啊!每到深夜,在意念中将自己杀死,杜可一又会因为这个问题而被强制复活过来,如同承受普罗米修斯般被鹰啄食肝脏的惩罚,永无止境。
“呜…呜嗯…为什么在追逐你的时候…你还要吻我?”
“还有那个U盘…你当时在审讯室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为什么…你还活着?”
“…萧弦…你能不能别瞒着我…能不能别再一言不发地离开……”
杜可一哭着又发起抖来,满心酸疼。心疼,这东西可真神奇啊,让人腮帮子发酸,就像它当真被一口一口地吃进嘴里了似的。
她又紧紧抓着自己的臂膀,呼吸很紊乱。杜可一没办法替那么多受害者原谅萧弦,即便她认为这些“恶”全部都另有隐情,她爱着的那个女人不是个真的十恶不赦的罪犯。她想问,想知道一切的真相,但她又没有勇气揭开自己潦草覆盖上的伤疤。
遭受情感和心灵的重创后,她开始变得对万事都不敢存有期待,因为期待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生命充满意外,却又不都尽是喜,太顺遂的生活只会让人感到不安宁。
杜可一曾经问过自己永远是多远?她何曾想过自己那么快就与萧弦相见了,哭,只有自己欺瞒自己的时候才派得上用场。杜可一喜极而泣了。她伸手抓住被子再紧紧地抱在怀中,上面全是萧弦的味道,还有自己常用的柔顺剂的清香。
“萧弦…我爱你……”
“我爱你……”
傍晚,杜可一才从房间里出来,她瞟了一眼萧弦还在沙发上坐着,只是视线盯着桌面上的药而不看她。杜可一怕萧弦跑了,萧弦又怕杜可一离开,但两个人碰面却沉默无言,面面不相觑。
杜可一于是把药拿起来吃掉,随后又去做了自己的饭吃。
“我要洗澡。”
“…好…热水打开就是了。”萧弦顺着眼睛颔首答话。
杜可一拿着换洗衣服出来又问:“你准备去哪?”
“我……”
杜可一不等萧弦解释就已经进了卫生间。杜可一觉得自己现在有一点洒脱,又有一点无束无拘,她泡进浴缸里,赤(裸)的身体在水面的动态中被拉扯出各种形状。她洗多少次澡,就能回忆起多少次萧弦留给她的满身的口红印——满身的污点。
突然,她又明白了自己在洒脱些什么,纵然一开门萧弦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能像刚才从卧室里出来前那样,任凭命运处置吧。
水温正合适,叫人昏昏欲睡,浴室里久久像是没有了动静。
“临行辞别你,欣赏未够,分一碟相思豆,冬至送轻舟…”
“红霞溶掉你,身边白雪,姑苏盛产的丝绣,盖着我消瘦…”
幽幽的歌声传来,杜可一哗啦一下仰起脸,声音大到足以被萧弦听见。因为融化掉白雪的是,那天戴着戒指的姑娘,和捧花的女人。
“回头望得清楚,快乐过很多,”
“但缺乏你,我又拥有什么?”
…姑苏…萧弦曾经去过好几次。她作为死刑犯的死而复生让她再难回到自己的祖国,所有的直系亲属都已死亡,被困在了英国的一座小城中。大家小家统统陨灭,那她还想拥有谁呢?或许谁她都不去沾染,她只是想此刻让杜可一知道自己没有离开。
而你离去了,盛放的雏菊,曾经一直递到你的手心,却杳无音讯。
“我不是我,你转身一走苏州里的不是我…”
“以美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不过不过,都不过抱着你的烟波…”
杜可一把水扑打到自己的脸上,水流癫狂地企图挣脱她的虐待。看来她的思维还没有被麻痹,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但她听得出来这歌词的内容与她本人的经历有多么相似。
当然,蕴含其中更多的是,萧弦对她的表白。
“谁人能像你感动我?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啊…!”
杜可一再也忍受不了萧弦的深情,难辨真伪的深情,突然痛喊着用拳头疯狂击打起墙面。
“可一…!”
萧弦惶惑又急迫地打开门。
“滚出去!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给我滚出去…”杜可一崩溃地想要遮住自己的身体,但水流全是透明的,她满身的污点又若隐若现了。
“…可一…你不要这样……”
萧弦没想到自己抚慰性质的行为,会激起完全相反的作用!她一靠近杜可一,杜可一就非常抗拒地用拳头擂她,杜可一泪流满面,再度彻底失去理智了。
“萧弦…我恨你…我恨你……”
“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才罢休…”
“…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不…宝贝…都怪我…原谅我……”
萧弦心如刀割同样泪如泉涌,又只能强装镇定地忍受杜可一次次加重地击打。她下狠心把杜可一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抱在了怀中,以此限制她的双臂。
接着,杜可一开始咬萧弦的锁骨,虎牙似要钉进她肉里去,身体也难再大幅度地摆动。萧弦的锁骨简直要被她咬到出血,可萧弦依然忍着剧痛把她越抱越紧。
“杜可一…我不会再离开你…相信我…我保证…”
“唔…呃…唔呃……”
被这股大力箍了许久,杜可一才精疲力尽地虚弱下去。萧弦慢慢地放松了她,萧弦感觉右边的身体都有些麻木了。
“我是不是疯了…我是不是疯了…”杜可一抽噎地靠在萧弦的肩头,似乎并不希望任何人回答。
“是我疯了,杜可一,是我们都疯了……”
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