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钊想坐起来, 稍微一动,五脏六腑没一处不疼,他不由闷哼一声, 夏澄连忙扶住了他, “你不仅骨裂了, 还动了手术, 先别乱动, 如果躺着不舒服,我帮你将床稍微调高些。”
裴钊顺从地躺了回去, 没再动。
夏澄走到床头, 给他调高了些, 她离得近,身上淡淡的馨香, 冲淡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伸手按了呼叫铃。
裴钊漆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前段时间, 她一直冷淡疏离,何曾这样忙前忙后, 等她在床头坐下后, 他才哑声说, “感动了?”
夏澄确实挺感动, 车子撞来的那一刻,她完全没想到, 他真会奋不顾身冲上来,事后想想, 这又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诚如裴泽所言,换成任何一个人, 他都会救。
他看似冷淡桀骜,实则英勇无私,一颗心再柔软不过。
裴钊轻哂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淡淡开了口,“不必感动,我救你,是因为我看重每一条生命,并非想道德绑架你,也不要觉得套了枷锁,你走吧,如果心里感激,把医药费缴了就行。我想要的在一起,只能因为爱。”
夏澄一怔,动了动唇,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怎么了?病人哪里不舒服吗?”
夏澄连忙说:“他刚刚醒了过来,是不是需要做点检查?”
“医生这就来,一会儿看看他怎么说。”
夏澄道了声谢,护士退下后,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气氛无端有些尴尬。
阳光耀眼,灰尘在室内浮动。
夏澄有些局促,那句“不仅仅是感动”卡在嗓子里,有些难以启齿,正窘迫着,裴泽拎着纸巾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裴钊身上,眼里带笑,“总算醒了。”
“该饿了吧?我给咱妈打个电话,让她给你熬点小米粥。”
裴钊点头,“她也过来了?”
“嗯,不用担心,她最近状态很好。”
夏澄看了眼时间,对裴钊说:“我晚上再来看你。”
“不用,第二天还得上班,不用来回跑。”
话虽如此,晚上夏澄还是来了医院,她过来时,门半敞开着,病房内很热闹。
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裴钊的姑姑裴慧澜,“听说对方不仅是新手,还是酒驾,你也真够倒霉的,也不知道得躺多久,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小芮,她听说你出了车祸,也想来看看,怎么样?漂亮吧?”
夏澄脚步一顿。
隐约瞧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被喊作小芮的女孩声音很腼腆,“姑姑快别打趣我了。”
傅奚白挠了挠脸颊,偷偷瞄了一眼夏澄。
夏澄也意识到来的不是时候,她将果篮递给了傅奚白,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吧。”
傅奚白也怕遇见长辈,拎起果篮放在了护士站,对夏澄说:“我也不进去了,明天跟你一起来,我给表哥发个消息,让他出来拎一下果篮就行。”
她来得频繁,每天雷打不动要来两次,裴钊手术,她也一直守着,大家都以为她是裴钊的女朋友。
护士们基本都认识她了,其中一个性子活泼的笑着打趣了一句,“夏小姐不进去看一眼吗?下午裴先生又是刮胡子,又是洗头发的,将自己收拾得再帅气不过,你如果直接离开,他岂不是白收拾了?”
夏澄大囧,“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护士一脸暧昧,“嗯嗯,只是朋友,以命相许的朋友。”
夏澄受不住她们的目光,也没再徒劳解释,跟她们说了声,便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中午病患有些多,推拿科格外忙,将最后一位患者送走,已经十二点四十了,吃完饭,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一直到晚上七点,夏澄才再次去探望他。
接下来一连几天,病房内陆续都有人探望,周六这天,裴钊的师兄、师姐也来了,师兄正在问他,什么时候出院。
裴钊:“还需要再住个三到四天。”
夏澄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裴泽瞧见了她,“小橙子?”
病房内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夏澄拎着果篮走了进去,裴泽伸手接住了果篮,“怎么每次来都买,喏,前两天的还没吃完呢,别再浪费钱了。”
夏澄每次买的都不一样,有红提、车厘子、香蕉等,“你们慢慢吃,可以补充营养。”
裴钊靠在床头,淡淡扫了过来,他仍有些憔悴,脸上没什么血色,依然很好看。
师兄有些羡慕裴钊的桃花运,住个院也有这么漂亮的妹子来看他,听这意思,还每天都来。
他隐约觉得夏澄眼熟,忽地一拍腿,“你就是那次在酒吧那个小姑娘吧,你走后,我们阿钊喝了好几杯酒,你们这是,已经在一起了?”
裴钊眉头一跳,淡淡说了一句,“没,别乱说,只是同学。”
师兄不信,冲夏澄挤了挤眼。
夏澄有些窘迫。
瞧出她的不自在,师姐笑着转移了话题,对裴钊说:“那你先好好休养,你的工作,我们先一人帮你分担一些。”
“没事,现在问题不大,就骨裂需要注意一下,不拿重东西就行,不会落下进度,别担心。”
“行,那需要帮忙,你随时说,不用跟我们客气。”
他们时不时交谈一句,夏澄安静地听着,并未插话,没多久师兄、师姐们提出了告辞,夏澄和裴泽一起送了送,回到病房时,裴钊正在低头回消息。
见她没走,他才收起手机,不经意望了过来,“不是说了不用天天过来?”
夏澄有些担心,被他正儿八经一问,她脑袋却空白了一瞬,支支吾吾地说:“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要是不管不问,成什么了?”
裴钊心中失望,只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眉眼耷拉了下来,不太痛快,“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夏澄撒了个谎,“吃了。”
裴钊轻哼一声,“又是车上啃个面包?”
他给傅锦初打了个电话,“妈,你来时,多带点饭菜,嗯,一个朋友也没吃饭。”
夏澄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麻烦阿姨。”
对面傅锦初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笑容明媚,“哎,这有什么可麻烦的,正好做得多,都带上了,我这就到医院。”
夏澄不想跟他们添麻烦,拎起了包,说:“我还有事,不用麻烦阿姨,我明天再来。”
她瞧着实在局促,裴钊便也没阻拦,任她挥挥手,离开了病房,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
裴泽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俩怎么回事,真没在一起?”
裴钊轻哼一声,神情寡淡,“要你管。”
“成,我不管,你倒是主动点,该表白好好表白,你是不知道,你手术时,她哭得多惨。”
裴钊嗓子有痒,喉结微动,追问了一句,“真哭了?”
走到医院门口,夏澄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赫然是裴振远。
自从裴慧澜掌权后,他就开始醉生梦死,知道傅锦初来了北城,才找了过来,他对傅锦初的感情一直很复杂,落魄后,想起的都是她的好,甚至想和她复婚。
他堵住了傅锦初的路,想拉她去咖啡馆聊聊。
傅锦初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要脸,拎着饭盒的手,不受控地有些颤,牙关也在打颤,说不清是憎恨多些,还是厌恶多一些,“裴振远,我们没可能了。”
拉扯间,她左手拎着饭盒,掉在了地上,有粥洒了出来。
夏澄心中一紧,单薄的身躯挡在了傅锦初跟前,她晃了晃手机,“麻烦你让开,否则我报警了。”
裴振远冷厉的目光刮过夏澄。
女孩五官精致,瞧着跟高中变化不算大,裴振远一眼认了出来,“又是你?”
几年前正是这小崽子,险些将他送进监狱,裴振远活到这个岁数,还没吃过这种亏,因为不想将事情闹大,才饶了她。
她竟然还敢挑事。
夏澄不卑不亢地站着,晃了下手机,“你打伤我的证据,我一直留着,警局也有案底,希望你离他们远一些,裴先生应该不想再次上热搜吧?”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门口已经聚了两三个人,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他。
裴振远脸色难看,拉扯了一下领带,扭头离开了。
他走后,傅锦初才回过神来。
她听裴泽说起过,当年为了替裴钊挡砖,她被裴振远直接砸成了骨折,没想到再次面对裴振远,她仍有挺身而出的勇气。
对上夏澄关切的目光,她有些羞愧,嘴唇嗫嚅了一下,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没处理好……”
夏澄弯腰将餐盒捡了起来,摇头,“不是的,阿姨,他不过是仗着你前夫的身份,才敢胡作非为,被这种人渣纠缠,不是你的错,如果还有下次你直接报警。”
傅锦初心中一暖,“粥虽然洒了些,还有不少饭菜,你一起吃完再走吧。”
她右手还拎了一个大袋子,足足有六个餐盒,都是饭菜。
夏澄笑了笑,“不了,阿姨快进去吧,他们肯定饿了,我来时已经吃过了,我改天再来。”
怕傅锦初万一受到裴振远的影响,坐上出租车后,夏澄还是将裴振远出现在医院门口的事,告诉了裴泽。
回到公寓刚八点多,夏澄很累,洗完澡,贴了个面膜,早早钻进了被窝,这时林旭然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后天元旦,明晚有约吗?要不然一起跨年?】
夏澄没料到他还会联系自己,拒绝了,【抱歉啊,我要和朋友一起跨年,已经说好了。】
林旭然:【没事没事,是我邀请得太晚了。】
【最近新上映一个电视剧,以医疗为题材拍的,你看了没?】
夏澄:【没,最近太忙了。】
林旭然:【等你有时间可以追一下,挺好看的,我这个完全不了解医学的都看得津津有味。】
夏澄:【嗯,谢了。】
林旭然:【客气。】
夏澄穿上拖鞋,来到了赵雪屋里,提了一句跨年的事,“悠悠估计要陪男友,不然喊上月月,咱们三个一起过?”
赵雪刚参加完研究生初试,她已经对过答案,这次考得还不错,这几天,她都没去自习,天天窝在公寓追剧。
“好呀,那咱们一起。”
第二天休息,夏澄先去了医院一趟,病房内陆续有人探望他,夏澄没多坐。
傍晚时,三个女生一起去市区看的烟花秀,每年跨年临江这块都很热闹,出租车都走不动,她们没往里挤,在河边找了个人不多的地儿,边溜达,边观看了一下烟花。
夜空浩瀚,各种颜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时,彻底点亮了夜空,当真是五彩斑斓,绚丽夺目。
想起躺在医院的裴钊,夏澄录了一个视频,给裴钊发了过去,那边没回复。
在江边待久了有些冷,方悦提议去咖啡馆坐坐,跨年这晚,万象屋十二点才下班,坐在靠窗的位子,同样可以瞧见烟花。
既暖和又可以赏景。
赵雪和夏澄都没意见,三人找了许久,才找到空位。
夏澄录了一个视频,给夏铭易发了过去,夏铭易还发来一个消息,【今晚估计不好打车,等会儿结束,我去接你们。】
中途夏澄去了洗手间一趟,刚出来,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视频通话,裴钊打来的,夏澄心中一慌,不小心点了挂断。
收到她发来的视频,裴钊唇角不由带了笑,他特意换了身好看点的衣服,收拾妥当才给她打过去,谁料竟被挂断了。
他薄唇紧抿,神情肉眼可见地萎靡。
直接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夏澄此刻已经走到了窗边,外面烟花璀璨,漂亮得不可思议,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给裴钊拨了过去,“抱歉啊,刚刚手滑,点错了。”
裴钊略坐直了些,轻轻嗓子,问:“去看烟花秀了?”
“嗯,好看吗?”
夏澄背靠窗户,举起了手机,自己的脸,只入境一半,后面是漫天的烟火。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一声“好看”也说得缱绻深情。
夏澄有些受不住,耳根悄悄红了,“那、那我挂断,多给你拍几个。”
说完,不等他反应,挂断了。
裴钊果然收到她几条视频,还有照片,他啧了一声,不知道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因为是她发的,他还算珍重,全部看完,还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附文【好看】。
秦旷率先跳出来回复:【不是吧,你小子什么时候喜欢烟花了?】
赵翔故弄玄虚:【好看的也许不是烟花?】
聂飞阳:【有情况?】
坤子:【不是在养伤,还有闲心搞这些?不对劲啊兄弟。】
裴钊收到不少点赞,唯独没有她的,一晚上都不太痛快。
第二天裴钊办理的出院。
夏澄也来了医院,她过来时,正好看见裴泽在大厅办理出院,她想付款,裴泽没同意,“他医保报得多,本来就花不了几个钱,肇事司机还赔了些。”
夏澄只得上了楼,病房内,裴钊也换成了自己的衣服,浅灰色大衣,米色毛衣,更像裴泽喜欢的类型。
傅锦初和傅奚白正在收拾东西,前来探望的有不少人,病房里单牛奶、酸奶就有十几箱,还有各种水果篮,花篮。
夏澄打了声招呼。
傅锦初冲她招手,“小橙子来了?坐沙发上吧,我先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一下。”
傅锦初将柜子里的被褥都拿了出来,床上摆了不少东西。
“您忙,阿姨不用招待我。”
夏澄也帮着拎起了牛奶。
裴钊慢吞吞下了床,对夏澄说:“你歇着就行,让奚白拎。”
傅奚白幽幽看了裴钊一眼。
傅锦初也说:“你歇着,让阿白和阿泽拎。”
夏澄笑了笑,“没事,不重。”
傅锦初和裴泽都开了车,后备箱装得满满的,夏澄提出告辞时,被傅锦初拉上了车,“今天阿钊出院,正好给他庆祝一下,你和阿白也来,咱们几个正好凑一桌,你也尝尝阿姨的厨艺。”
裴钊住在爷爷送的那栋小洋楼里,经过几年的风吹日晒,外面墙皮掉落得挺严重,那两颗桃树尚在,瞥见光秃秃的桃树,夏澄一下就想起了他用桃花拼成的祝福语。
心中不由动了动。
裴泽有钥匙,已经打开了门。
一楼仅有一间卧室,秦旷偶尔会住这儿,裴泽问了裴钊一句,“东西放二楼吧?”
裴钊点头,“别卸完,你们下午拎走几箱,不然,直到过期也吃不完。”
裴泽说:“我们就算了,给奚白和小橙子多拎几箱就行。”
傅锦初笑眯眯地说:“那你们搬吧,我去超市买点菜,等会儿给你们做大餐。”
裴钊说了一句:“也不用太麻烦,随便买点就行。”
说完,他手机响了起来,是同事打来的,问他实验数据,裴钊拿着电话去了阳台。
他们三个则将东西搬到了书房,这个书房,夏澄高二也来过,裴钊送她的礼物就放在这个房间。
几年过去,书房几乎没什么变化,大眼一溜,也就书架上的书多了一些,夏澄甚至瞧见了那几本中医书籍,竟然还在。
一人跑了□□趟,裴泽说:“差不多了,我再跑一趟就行,你俩歇歇,不用下去了。”
傅奚白渴死了,见书房内有饮水机,直接抽了个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夏澄倒了杯,“学姐,你也来一杯。”
夏澄没跟他客气,两人靠在了书桌上,瞥见书架上的医书傅奚白一时好奇,抽出了一本,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的盒子,盒子直接掉了下来,里面的各种票据也洒了出来。
夏澄弯腰捡了一下。
傅奚白说:“哎,好多飞机票,这是什么?游乐园的通票吗?表哥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怎么一个人去了游乐园这么多次?”
确实有好多机票,这几年几乎每次假期,他都飞来了北城,每次都要去游乐园一次。
在这个游乐区,夏澄还和他一起玩过碰碰车。
这个地方比较坑的一点是为了限流,其中十个比较火爆的项目只能玩一次,其中就包括碰碰车,门票后面印的有碰碰车图案,只要打上勾,就不能再去了。
这些票的背后只有碰碰车打了勾。
夏澄怔怔的,有些出神。
傅奚白又说:“还有这个,这是什么?”
夏澄瞟了一眼,目光忽地一凝,竟然是咖啡馆的优惠券,那家店,每去十次,会送一杯咖啡或者一个小玩偶。此刻地上有三只小玩偶,还有一张标注去了七次的卡券。
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几年前,在这家咖啡馆里,他们曾做了一下午的试卷,出来时,他还情不自禁吻了她。
傅奚白的嘀咕拉回了夏澄的思绪,“啊,还有好多夕阳照,靠,没想到我表哥这么文艺,竟然还喜欢一个人拍日落,背影好荒凉,怎么这么像厂房。”
夏澄盯着照片多看了几眼,眼睛忽地有些发酸。
和他相处融洽的那段时间,夏澄觉得最开心的日子一共有三个,一个是在游乐园,他帮她买奶茶,带她去玩碰碰车,被撞时,她羞赧又紧张地将脸颊埋在了他肩上。
一个是他带她去厂房,让她看他的发明,她开心地拍了张夕阳照,还偷拍了他的照片。
另一个便是一起去咖啡馆写卷子,他说要请教她题,卷子都没带,似乎只是为了见她。
夏澄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珍视这三个日子,他从未放在心上,一张张游乐园门票,一个个咖啡馆卡券,连同夕阳照,都指向一个事情,也许他也同样珍视着。
夏澄心脏涨涨的,一时酸涩难言。
她又想起了他的一次次围堵,他坚持不懈的追求,她曾以为他是心血来潮,难道他也喜欢了她很久吗?
夏澄小心翼翼将机票、卡券全捡了起来,放进了盒子里,傅奚白将盒子重新放到了书架上,不由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表哥还挺念旧,难怪之前十一、寒暑假,总有几天,见不着他人,原来偷摸回了北城。”
裴泽拎着最后两箱酸奶上了楼,“什么偷摸回了北城?”
“说阿钊表哥呢,我还以为因为裴振远,他不愿意靠近这个伤心地呢,没想到回得挺勤。”
裴泽打趣地看夏澄一眼,笑了笑,“你管他勤不勤。”
他顺手拆开一箱酸奶,递给了夏澄和傅奚白,随即问了一句,“小橙子,能喝凉的吗?需不需要给你热一下。”
夏澄摇头,“谢了,凉的就行。”
三人下楼后,裴钊还在打电话,阳台面积挺大,里面摆了一个藤椅,一个藤桌,笔记本也被他拎到了阳台上,像是在核对数据。
几人都没打扰他,傅奚白打开了电视,裴泽和夏澄去厨房看了眼,打算帮忙洗菜,夏澄被裴泽赶了出来,她只好看电视去了,说是看电视,她忍不住一直瞟向阳台的方向,裴钊窝在藤椅里,时不时划一下鼠标,侧脸帅气又专注。
夏澄不由有些出神,傅奚白递给她开心果时,她才回神,刚吃了没几颗,余光瞥见裴钊关了电脑,夏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不由撇开了目光。
裴钊径直朝沙发走了过来,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女孩乖巧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笼在光里,白皙的肤色像是会发光一般,卷翘的眼睫下,是乌溜溜的眸和挺直的鼻梁,每一处都说不出的精致。
想让人刻在心头,时不时观赏。
他越过茶几,在夏澄右手旁的小沙发里坐了下来。
裴泽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夏澄忙站了起来,裴钊伸腿挡住了她的去路,“歇着,奚白你去。”
他的偏袒明目张胆,裴泽和傅奚白眼中都带了打趣。
夏澄脸颊发烫,小声说:“做饭都没帮忙,端个菜又不累,你让开。”
重逢后,她大多时候都冷淡疏离,语气甚少这么软,裴钊心中软成一团,鬼使神差让开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夏澄偏头,“你怎么也起来了?小心你的伤,你快坐下,我们端就行。”
裴钊清了清喉咙,有些受用,“没事。”
夏澄扶住了他的手臂,“那也不行,你坐下。”
裴钊听话地坐了下来,温顺极了,哪儿还有平日的嚣张,厨房内,傅锦初也瞧见了这一幕,眉眼间全是欣慰的笑。
小时候的他臭屁又乖张,傅锦初都怕他长大了讨不到媳妇,谁料能找个这么好的。
夏澄来到厨房时,傅锦初还笑眯眯地说:“你和阿钊聊聊天就好,不用过来,让阿泽他们端。”
她一脸姨母笑,夏澄脸颊不由有些烫,“没事阿姨。”
一顿饭吃得异常局促,期间傅锦初拿公筷,给她夹了好几次菜,夏澄有些不自在。
快吃完时,傅奚白想起了那一叠叠游乐园门票,说了一句,“表哥,刚刚我看书时,不小心碰翻了你的圆盒,掉出来一堆卡券,夕阳照,真没想到,你还喜欢去游乐园。”
裴钊下意识朝夏澄看去,夏澄也偷瞄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夏澄的脸不由红了,目光也有些躲闪,像是在紧张,在羞赧,唯独没有排斥和反感。
裴钊眼眸微动,吃完饭,傅奚白要回学校,夏澄打算回家,傅锦初说:“阿泽,你送送他们。”
裴钊也跟着站了起来。
夏澄忙说:“你就不用送了。”
裴钊:“没事,几步的距离,医生也说了,不能一直躺着,要适度运动。”
夏澄没再多说什么,和傅锦初道别后,走出了洋楼,裴钊对裴泽说:“你先送奚白,等会儿回来,再送她,我们在小区门口等你。”
学校和夏澄家在两个方向,他这么安排倒也合理,傅奚白促狭地冲她挤眼,夏澄眼睫轻颤,忽地有些不自在。
难道他是想和她单独相处?
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
裴泽将车子从车库开了出来,带着傅奚白离开了小区,他们走后,周围的空气都好似稀薄了些。
夏澄没敢看他,裴钊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她穿咖色大衣,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后面,阳光的映衬下,她精致的面容愈发白皙透亮,那双眸也清澈纯美,勾人于无形。
“门票和卡券都看见了?”
夏澄点头,忍不住偏头看他,终于问出了口,“是,裴钊,你、你坦白说,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裴钊点头,深邃的眸仍落在她身上,“分别后的几年,没有一天不惦记你,你呢?这几天这么紧张我,是出于感激同情,还是什么?”
夏澄脸颊上蔓上一丝红晕,忍不住别开了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说呢。”
“我不知道。”见她想躲,裴钊擒住了她的后脑勺,对上了她干净的眸,语气再认真不过,“夏小橙,我只喜欢你,也希望你对我能有一点喜欢,如果没有,我宁可继续追你,也不要你的施舍。”
夏澄受不住他的目光,脸颊红扑扑的,心跳也很快很快,哪怕不肯承认,她也无法再欺骗自己,这些年,她自以为忘掉了他,实际上,只是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从始至终,唯有他的存在,是最特殊的,会让她紧张,让她心慌,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的出现,几乎构成了她全部的心事。
经过过车祸,她深刻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在生命面前,一切的爱恨情仇都显得不值一提,她不想再纠结过去,想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既然还会再次对他心动,何不试着在一起呢?
她忍着羞赧,对上了他漆黑深情的眸,“不是施舍,裴钊,你也不需要这么穿,我喜欢的裴钊,哪怕穿黑色,也意气风发,再好看不过,我喜欢原本的你,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
她鼓起勇气说:“我们在一起吧。”
裴钊心尖一颤,眸色又暗了些,他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傻瓜,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裴钊喉结发紧,没忍住,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夏小橙,我也喜欢你,不,不是喜欢,我爱你,只有你。”
“爱”这个词,让夏澄心头不由一震,眼窝也有些发酸,就仿佛在沙漠走到了多年,已经陷入绝境的旅人,已经放弃了,却忽地发现了绿洲,她原本想要的不过是一口水,得到的却远超所想。怕没出息地掉眼泪,夏澄将脸颊埋在了他肩膀上。
裴钊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搂住了她。女孩小小的一只,抱住她时,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