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漫窝在懒人沙发里，这几天烟瘾格外大。他像是要被自己吐出的烟雾吞噬了，却也只是手指颤动抖落了烟灰。这一片很安静，这几天他也没有出门，能听到的唯一的动静是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楼下汽车声传来的时候，他才愕然惊醒过来。混沌了不知道多久，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面对江乐风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江乐风进门的脚步声。
江乐风的脚步很急，三两下就上了楼。房间里一股烟味，修漫就安静地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他没有把窗帘拉开却打开了阳台的门，外面的风每吹动一下，窗帘就翻动着带着阳光侵入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生气的房间。
那点光却落不到修漫的身上，他躲在阴影里，彻底融入了黑暗。江乐风心口一疼，没见面的这些天积攒的那些委屈又都不见了。
修漫低着头看手机，注意力却都投入了江乐风靠近的身影之中。
下一刻，江乐风扑到了他的身上。修漫被迫抽出自己的手机，江乐风就跟他贴得更近了。
江乐风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挤进缝隙之中环绕住修漫的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才几天没见，修漫又瘦了。
“你骗我。”江乐风像是带着哭腔。
修漫已经接受了他是个爱哭鬼的事实，却也没有完全对他的眼泪免疫。
“我怎么骗你了。”他哑然，低头看着江乐风的发旋，忍了好久才忍住没动手摸一摸。
“你不是说你会好好吃饭吗？”
修漫突然一激灵，抬手一看烟已经燃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抬起手往嘴里送，抽完最后一口之后江烟头按灭在地上。江乐风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舒缓，周遭的烟味又重了一些。
“没事了吧？”修漫问他。
“没事了。”江乐风一边说一边等待着修漫的手落到自己的身上。
“好好的，去郊区干嘛？”修漫说着双手下意识地抚摸上了江乐风的后背，江乐风搂着修漫的双手又紧了些。
他嘴角勾了勾，“去考察，他们说这个药厂还能用。郊区可以种药材，就想把那个废弃药厂一起买下来，减少时间投入。”
“那干嘛白天不去，大晚上去找鬼啊？”
江乐风一路上也没想明白这点，当时为什么就脑子抽了，一个要去的念头出来了怎么都压不下去。好在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他干脆妥协了，想着去就去。
结果就出意外了。
他轻声叹气，像是要把这霉运叹息离开。
“你从家里回来出车祸了怎么不跟我说？”江乐风在意地揉捏着修漫的腰。
修漫笑了笑，“说了呀，你不是不在吗。”
江乐风抬眼看着他，接着沉默。两人在昏暗中安静地对视着，神色各异。修漫想亲亲江乐风的眼睛，于是他低下了头。
江乐风闭上眼睛，感受到了他的触碰。
在修漫的嘴唇离开之时，他开口道“对不起，”听起来真是有无尽的懊悔和怜惜，“我以后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修漫又笑了笑，他抬手捂住了眼睛。江乐风只能看到他咧开的嘴角，看到他笑罢之后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了，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对了，我有事情跟你说。”
“嗯？”
“你能不能先起来，要被你压断气了。”
“哦......”江乐风瘪嘴但还是乖乖起来，修漫看他这样没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
修漫说自己下楼拿文件，江乐风就把窗帘打开了。瞬间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他低头看见了满地的烟头。
修漫这几天光吃烟了。
他皱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拿起手机买了几样菜，付款之后修漫正好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江乐风上手拉着他坐到了床上，修漫打开了文件袋那出里面的东西给了江乐风。
“嗯？”江乐风还以为修漫对工作上心了有些意外。
修漫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却又在江乐风转头那一刻慌乱地躲避他的眼神。
“修伯父让你带来的？”江乐风问他。
修漫破罐子破摔，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这个项目我们修家也能做，况且，贸易这一块，我们家比谢氏更有优势。虽然第一次没谈拢，但是我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再考虑考虑。”
江乐风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程度像他高中周考检查试卷的样子。
“你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问。
修漫转过脸不再看他“难免有接触，我这样的，不知道才不正常吧？”
“这个项目不是我说了算，虽然只是签了意向合同，但一开始就是我和谢氏协商的方案。后续很多工程也都是我们一起进展的，现在只是还没正式签字而已。如果伯父想参与，可以等着后续开展工作之后，竞标。”
修漫偏过头彻底背对着江乐风露出了一个要爆破这个世界的厌恶表情，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转过脸看着江乐风。
“我觉得，没签正式合同的，都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话太不要脸太无知，但是修漫别无他法。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如，没人会跟一个傻子计较。
“这个时候让伯父加入，谢家那边可能会比较难办........”
修漫蹭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他酝酿了一下脸上的怒意。
“让你做点事情怎么这么难？还是你不想我家跟你的生意有牵扯？”
这下轮到江乐风懵逼了，他跟着站起来，看着修漫一脸茫然。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欲加之罪，修漫已经要离开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内耗了。
江乐风却适时拉住了修漫的手。
“我没这意思，只是.......”
“我不想听，就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如果你喜欢这个项目，展开之后我可以把我的占有股份给你，行吗？”这是江乐风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只是他面临的不是一般的麻烦。
修漫转身看着江乐风，眼神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江乐风逐渐在他的眼神之中不安起来，抓着修漫那只手不自觉地收力。
“为什么去考察要带着邹墨？你不带你的秘书我，不带你的助理。你带上了一个跟你隔着那么远的员工两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什么意思？那天是你自己说他离开了对大家都好，其实你不是真心的吧。”
好刻薄的话，修漫恨不得字字啼血。可是胡搅蛮缠不需要太多的悲情，他看着江乐风的面色一分分沉下来，直到松开了握着自己的手。
心也仿佛跟着沉了下去。
江乐风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没管。正要滑动拒接，却被修漫提前一步抢走了。
他按下了接听。
“喂，江总。那个我听张助理说你出院了，您好点了吗。其实我那天想留下来照顾您是为了跟你道谢的。如果当时不是你推开了我，那我现在应该不能在这跟您打电话了。”
两人眼神交汇对峙，这样诡异地空间居然只有第三个人在说话。
修漫感觉自己眉毛跳动严重，他用眼神示意江乐风说话。
片刻之后，江乐风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没事，你不用想太多，公司的任何员工遇到危险，我都会救的。”
那头的邹墨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开口道“我知道的江总。”
“您是个好老板，也是个很好的人。我只是，真的想谢谢你。”
电话被挂断了，两人又陷入新一轮的诡异对峙。
“救了他？怎么救的？”修漫说着转身就出了门，江乐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到了楼下，修漫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躺着罢了。烟被他摆放地随手就能拿到，他半躺在沙发上，江乐风就在他旁边坐下，修漫看着他点燃了一根烟。
江乐风觉得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了，笼罩修漫的不是那层烟雾更像是某种他不知道的阴霾。他倾身向前夺过了修漫手里的烟，往自己嘴里送。
修漫挑眉看着他，却看着他吸烟过肺，熟练得很。这架势，绝对不是第一次抽烟。
“什么时候学会的？”修漫坐直了身体。
江乐风却往后靠了去，又吸了一口。等到烟雾缓缓吐出来，他才开口说话“当时已经着火了，我想先找到出口。但是不好走，我正想回头叫他，那根柱子已经倒下来了。我就把他推开了，砸得我好疼。”
江乐风说着无意识回忆当时的痛感，仿佛到了现在那股痛彻心扉又卷土重来。
“我晕过去，梦里你来找我了。”
修漫手到嘴边才想起自己的烟被江乐风拿走了，他于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呵，”他扯着嘴角笑了出来，“所以，为什么带他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恶心，像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贱人。虽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多有节操，但起码，没这么恶心过。
他甚至不敢去看江乐风，只顾着一遍又一遍地歇斯底里，努力让江乐风发现自己的真面目。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身轻的天才学霸，江乐风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才能放弃，才能义无反顾地去爱别人。
“我不知道。”江乐风也同样不敢看修漫，他偏过了脸，神色的痛苦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非要去。”
“太奇怪了。”他捶打自己的头，滚烫的烟灰落到了他的脖子里，他毫无知觉。
门铃响了，只响了一声。修漫起身想去开门，江乐风突然从沙发上起来，死死拽住了修漫的胳膊。
“别走！”江乐风的身体笼罩着修漫，修漫看到了他的眼圈泛红。
“那个项目我让伯父掺股，什么都行，你别走。”
修漫眼神移向别处，艰涩地眨眼，太酸涩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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