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出这句话，远山冬枳不知道在说什么，索性坐在停在空地上轿车的引擎盖上，悉听尊便似的仰头盯着立在高高集装箱的蝙蝠侠。
刚才动手时脸上溅上的血点没擦干净，隐隐有干涸的迹象，连同脸上的血痂，一起在微弱的夜色中闪着暗红浅淡的光。
身份证明上是二十岁的年龄，却没有欧美男性二十岁时该有的体格。整个人蜷缩在黑色风衣里，远山冬枳抬起头瞅着高处的男人，用倔强的眼神向男人传递出一个既定事实。
他，一点不怂！
开玩笑，远山冬枳插进兜里的右手已经握住黑色的木仓柄。随着时间流逝，冰凉的机械部件被他的掌心暖温热，坚硬的材质膈在掌心，时刻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是握在掌心，牢牢的安全感。
黑色衣袖下，远山冬枳右手的肌肉已经绷紧。他保证蝙蝠侠甩出蝙蝠镖的同时，可以举木仓扣动扳机。
然而蝙蝠侠并没有做出对远山冬枳构成威胁的动作。
冷凝的氛围继续在遥遥相望的两人间僵持着。
蝙蝠洞中负责与义警们共视觉、后方遥控的阿尔弗雷德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坐直身体，因为年纪增长而浑浊的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两个人接下来的行动。
亲身体验过铁拳制裁的大多数哥谭反派们都知道，蝙蝠侠的沉默寡言意味着更痛的拳头，和更缜密的思考，用来看透他们的把戏。
“友善温和”的蝙蝠侠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被突然调转性格的超人和蝙蝠侠“温柔拷问”的某反派，对此有发言权。
蝙蝠侠盔甲下的布鲁斯，静静地看着与他相处还未多久的孩子。
远山冬枳：盯……
蝙蝠侠：……
“你想问什么快点问。”
受不了停滞死寂的氛围，浑身不自在的远山冬枳率先开口，警惕地竖起耳朵夜色下蓝色瞳孔氤出最深处的黑色，“数到三哈，没事我撤了。”
说着远山冬枳就从车前盖蹦下来，准备往车里钻：
“三！好了，再！见！”
“告诉我发生的一切……”蝙蝠侠砂纸摩擦似的沙哑嗓音。
嗯，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撅着屁股往汽车后座钻到一半的远山冬枳遗憾的瘪瘪嘴，从善如流的乖乖出来，再次挪到车前盖上。
现在摆在远山冬枳面前的选项有两个：
A． “义正言辞”的不配合，然后被哥谭有名的义警拎起来揍一顿，达成哥谭大大小小反派的日常成就。
B． 乖乖配合。
作为合法公司和哥谭政府新晋纳税积极分子，他选B。
“有人手脚不干净，走私了些HCLI不能容忍的东西。”掏出兜里用小密封袋包装的浅红色粉末，远山冬枳言简意赅的向蝙蝠侠进行说明，吐出蝙蝠侠熟知的名字：“毒.品。”
“察觉到哥谭东区的几例特殊的案件后我就开始调查了，反应速度不算慢。”蝙蝠侠被护目镜挡住眼睛位置只露出森森白光，远山冬枳读不出此时对方的想法。他把东西揣回兜里，诚实的补充道：
“甚至可以说这是我最快速度。”
他还要在哥谭混下去，所以不能摆烂。HCLI必须向蝙蝠侠展现自己的诚意。
“关于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我通知过你，不过好像还是我快了一步。”
远山冬枳志得意满的咧起嘴角，“如果你想去查，HCLI配合，毕竟，我们也是这次走私事件的受害者之一，蝙蝠侠。”
“警局不会认为HCLI会是无辜的。”蝙蝠侠抿直的嘴角绷紧拉平，发出质疑。
“是吗？无论HCLI存在或者不存在，这次事件的发生不过是或早些或晚些。”贫瘠的土壤上果树只会结出青苦酸涩的果实，至于污染的土壤上……
明明是所有哥谭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无辜的歪歪头，远山冬枳露出“蒙娜莉萨”般的微笑。
往面上说，HCLI是第一个通知警方并积极配合调查的企业；往内里说，HCLI提供的税收、就业虽然比不上韦恩集团，但好歹也能带动部分……
更何况，哥谭的管理者们一直希望通过HCLI的航线搞到更便宜耐用的武器，从而减少支出流进个人腰包……
哦，可怜的GCPD~
没有人会嫌钱多。对了，韦恩除外。
“不过你的搜查范围仅限这次毒.品事件，哪怕你越线了那么一丢丢……”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微小的距离，他笑得更加灿烂：
“我就去税务、GCPD所有我能想到的部门告你，让政府的那群人天天追在你屁股后边跑，烦死你。”
突然被强迫打工的蝙蝠侠膝盖中箭：……突然想到了提姆……
把烂摊子丢给蝙蝠侠，好耶，我真是个恶毒的资本家。
权当处在沉默中的蝙蝠侠默认，远山冬枳好心情的打个响指，故作神秘的竖起手指贴在嘴边：
“要不要好心的我帮你透透题？”
蝙蝠侠令罪犯恐惧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脸上，远山冬枳感受到了。
先前在仓库的暴.力行为明显对神经起到了刺激作用，不然他怎么可能哔哔出这么多额外的话。
“在这之前，麻烦你从这高高的位置上……”他夸装的仰起头好像对方站的高度让他脖子酸痛的要命，拉长语调：“蹦下来吗？不然我很累耶。”
几个呼吸后，蝙蝠侠一言不发地裹着披风从集装箱上蹦下来，算得上健壮的肌肉轮廓，落地却悄无声息。
“好乖……咳，”好乖。及时闭嘴正正神色，远山冬枳差点没收住白天在家里表扬莉莉安的本能反应。
谁能忍住不表扬这么听话的黑色猫猫呢？
看透一切的蝙蝠侠选择保持沉默，面具下的布鲁斯也感受到了远山冬枳过于跳跃的情绪，归类于一种远山冬枳从来没有在白天展现出来的特质。
同样通过蝙蝠侠耳边的接收装置收到相同音频信号的阿尔弗雷德在屏幕后默默微笑，静观下一步发展。
“我的个人建议是，你可以往东南亚的方向查查看，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需要可靠的理由。”
叮咚，蝙蝠侠拒绝来自远山冬枳的“谜语人”游戏。
“可能是因为我的第一份工作和它有关。”找到免费打工的，远山冬枳心情不错，只是纠结的咬咬嘴唇，就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可能是被蝙蝠侠的都市传奇吓得。
锅得蝙蝠侠背。
“我本来只是猜测。后来听说死的人后背上有大片的红疹才敢断定。”远山冬枳叹口气，继续解释，“它应该是最近才研制出来的新型产品，之前我也只是听旁人说起过，似乎没有人能成功做出来‘货’。想不到过了这么久，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说到这里，远山冬枳都有些难以置信，“那群人可只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先说好，我可没参与。”
蝙蝠侠停在脸上的审视目光让他后背发凉，远山冬枳瞪大眼睛满脸无辜，摆出“法国军礼”：“只不过我的第一份工作和那群人有关……”
嗯，蝙蝠侠硬朗的面部线条上，左边写着一个“解”，右边挂着一个“释”。
“包吃包住，虽然没有工资。”他们一整个破旧孤儿院的孩子都被打包卖给了毒.枭，算算单价，还比不上街边关在笼子待卖的一只母鸡。
也是，瘦巴巴病恹恹的小屁孩怎么会比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值钱。
“不过就是福利差了些，没保障。”
这也是实话，远山冬枳的视线与蝙蝠侠相接，没有任何躲闪。
一般毒.贩们都是在别国入境时把毒.品藏进“骡子”的身体里，越小越好用，去规避搜查。有时成功，有时也会被发现，只是无一例外，去的孩子们都没有回来。
“因为太没有保障了，我就跳槽找了别的工作。”
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也是消耗品之一，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看着眼前因为体内毒品破裂而猝死的同伴，算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后，果断选择“背刺——吃老子一记“天降正义”。
于是他用常年吃不饱的仅剩不多的力气策划了一场黑吃黑。
被发现下场会很惨，好在他成功了。然后搂着比自己还有高一头的武器加入了当地武装组织，成为一名阳光背面的少年兵。
远山冬枳第一次尝到了把命捏在自己手里的滋味。
“新工作还不错，虽然比不上现在的。”
用当时孩子的视角来看，他过得还可以。
所以面对蝙蝠侠探究的眼神，心中一点不虚的远山冬枳能说的理直气壮。
“行啦，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远山冬枳抄抄手，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从车前盖蹦下来，“再见啦。”仓库里他的人撤的差不多了。
“等下。”蝙蝠侠叒双又叫住了他：“把东西给我。”
“什么？”
他听不懂，不明白，听不懂，不明白……
“兜里，不要装傻。”蝙蝠侠动起真格威胁人的语气能让哥谭的混混们腿脚发软，可此时他的语气更像是叙述一个普通的句子。
算是哥谭黑暗骑士难得的好脸色。
叉腰壮大声势，迎着越来越凉的夜风，叛逆的远山冬枳大声喊出拒绝：
“我才不……嗝……”
空气瞬间安静，连作为让他吸入凉气的罪魁祸首，夜风好像也突然停了。
“……嗝……”
声音的余波缓缓消散，远山冬枳和蝙蝠侠面面相觑，前者一脸惊恐，后者似乎嘴角扬起肉眼不可察的一丢丢。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滚烫的热度顺着脖子根知道天灵盖，腾得一下把远山冬枳积蓄起来的气势烧得一干二尽。
真好，又是丢人的一天，远山冬枳捂着胸口，心中的小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扭曲爬行：
不如和蝙蝠侠同归于尽吧。
阿尔弗雷德在蝙蝠洞里忙着把这份资源存盘留念。
压抑脸上的笑意，蝙蝠侠从身上摸出一包糖放在远山冬枳的旁边，“吃糖应该能缓解。”
远山冬枳故作不屑的瞥了一眼。
好家伙，还是他买不到的限量款那种，莉莉安围着他念叨好久来着……肯定是花布鲁斯的钱，诡计多端的义警。
他一动不动，神色凛然：
呵，这是糖吗，这是来自蝙蝠的裹着糖衣的炮弹，是腐蚀他……
“算是报酬。”
“成交！”远山冬枳立刻把兜里还没捂热的那包红色粉末丢给对方。
“早点回家。”拿到东西的蝙蝠侠不再停留，转身要走，又忍不住提醒一句。
自上次叼烟后，本来想去酒店远山冬枳再次被预测行动。
“回家回家……嗝……”远山冬枳抓起那包糖，嘴里小声逼逼赖赖，“迟早把你的蝙蝠窝炸成灰扬了，嗝。”
似乎并没有察觉，黑色的蝙蝠射出钩抓枪，张开双翼向远处飞去。
蝙蝠侠头顶竖起来的耳朵尖尖好像动了动，远山冬枳心中疑惑，也许是他看错了。
蝙蝠侠不是骗小孩吗，吃糖根本不管用。坐在后座，远山冬枳极力压制住自己打嗝时后背想要弹起来的惯性。
“老大，据说捏着鼻子含一大口气，然后分三次小口咽下很管用。”开车的小弟一号忍不住建议。
开你的车。”脸上火辣辣的热度还没下去，远山冬枳“厉声”呵斥。
小弟一号从话里感受到气急败坏的意味，作为打工人，他不说，但他可以悄咪咪瞄后视镜。
后视镜里，远山冬枳表情郑重的含一大口气，捏着鼻子开始小心的咽。
行进的车轱辘压到小石子，车身一颠，远山冬枳没憋住。
哎呀，失败了，再来一次……全神贯注的远山冬枳又深吸一口气，撑圆了腮帮子，气鼓鼓的河豚既视感十足。
绝对不能笑，笑了他要被沉海湾的！
完蛋，我的记忆退化了，竟然忘了密码（惊恐）！
感谢各位的支持，爱你们。
祝高三学子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