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轻启,最终眼瞳暗下去,什么都没有说。
回忆戛然而止,指尖长发化为一缕烟,融入煞气之中。因为吸附了太多仇怨,大大增强了恶煞的力量。
恶煞收起长剑,重新将身体交给素凉薄。
素凉薄扶住旁边的栏杆,努力让自己不倒下。
“亲爱的,辛苦了。”
“你做的很好哦。”
这次交换身体的时间比较长,但是素凉薄不像上次那样难以接受。
虽然依旧痛苦,但是这么多年,他已经痛习惯了。
素凉薄白着一张脸,扬起头,定定看向前方的空气。
“学长?”商宁怔怔叫了声,顺着他视线仔细瞧瞧,搞不懂素凉薄正在看什么。
素凉薄说,“商宁,去通知方管家,由他负责善后工作。”
“好!我这就去!”商宁应了声,心
里偷偷想:学长理直气壮的使唤自己,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刚才那个气场十分危险的学长,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素凉薄努力撑住身子,依旧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看向浮在空中,只有左眼能够看到的黑色身影。
刚才长剑碎成千万片的时候,也解开了它的封印,让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既然商宁看不见,代表他也是邪祟的一种。可惜迟归凛不在,难以判断他是不是鬼。
黑衣男子拥有一张近乎妖冶的面容,眉间画着繁复的印记。
这张脸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死亡走马灯,和刚才那段记忆中。
“真让我惊讶呢。”素凉薄问,“你,一直呆在剑中?”
“剑?”他缓缓落到素凉薄面前,手一伸,碎成千万片的黑色碎片,回到他手中,又变成泛着黑色光泽的器物。
只是上面原本的暗纹已经消失,看起来只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
“你仔细看。”他将漆黑之物递到素凉薄面前,“这是一段骨。”
“…………”素凉薄垂眸,认真地左看右看,硬是没看出这玩意哪里像骨头。
这么长的骨头,大概是从大腿或者背上,生生剜下来的吧?
素凉薄拿着黑拐杖这么久,没有感受到‘邪气’,证明这不是自己的骨头。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
黑衣男子把自己的骨头磨成剑,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
他警惕地看向眼前的身影,生怕它下一秒,提出和默同样变态的要求,非要做自己的狗。
可是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留下名字。将长剑恢复原状,然后抬手重新烙下暗纹。
素凉薄眼睁睁看他做完一切,目光平静,等待对方向自己解释。
他们似乎都不是主动开口的性格,素凉薄更是奉行敌不动我不动。
一时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直到突然出现的默,打破死寂的局面。
“殷罔魔尊,好久不见。”默走到他们中间,阴阳怪气地对黑衣男子说,“你现在这样,似乎担不起我一声‘大人’了。”
黑衣身影瞥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墨。”
“您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荣幸。”
“嗯。”黑衣男子语气平平,“一个丧家犬的名字,确实不值得记那么久。”
“……”默狠狠咬了下牙。
素凉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一圈,敏锐感觉到,这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故事。
“几千年过去,您还记得被夺走魔尊之位的我。”默犀利地反问,“是因为心中有愧吗?”
“正派既然将我视为魔,我作恶是应该的,怎么会问心有愧?”它收回视线,平平地说,“再说,即使我问心有愧,也不该对你这个两道叛徒。”
说到这里,被叫做‘殷罔’的男子看向素凉薄。眸色深沉,很难分辨其中的情感。
素凉薄皱了下眉,感受到恶煞又开始闹脾气。
祂很介意这位魔尊,比遇到默的时候更加介意。
默冷笑,“也是,魔尊只对我师弟有愧。”
默转过身,看向素凉薄,故意问道,“主人,你想知道,他对你做过些什么吗?”
“…………”一直沉稳平静的魔尊,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很显然,默的话,触碰到它的命门。
魔尊看向素凉薄,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是发生过的事实,素凉薄想要知道,倒也无可厚非。
素凉薄看了他们一眼,从魔尊手中接过剑,轻飘飘说,“不想。”
“……”默沉沉看他,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展开。
“与你有关的事,属于天机,与他有关就不是吗?”素凉薄转过身,“比起你们狗咬狗,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这两个人,曾经在最初的回忆中,一个陪他练剑,一个向他伸出手。
最后,一个挖了他的眼睛,一个把他囚禁起来。
做法真是半斤八两。
不过对素凉薄而言,这些都无所谓。
“还有,希望你们弄清楚。”素凉薄斜了他们一眼,“我叫素凉薄,不是你们口中的‘白’。”
即使那段回忆,很可能是自己的前世。但是,素凉薄不喜欢别人把他和记忆中的‘白’搞混。
既然已经轮回,代表那一世早就过去。羁绊也好仇恨也好,早就被留在上一世。
无论是默,还是殷罔,都与他没什么瓜葛。
“如果你们想报复,我随时奉陪。如果要赎罪,我没义务也不可能宽恕你们。”
“这个地方去留随意,请自便。”
素凉薄说完,径直离开一片狼藉的现场。
他走回自己卧室,关上门的瞬间,身体突然一软,靠着墙大口大口喘息。
即使身体现在稍微适应了一些,但是,恶煞做出超出承受能力的动作,依然让他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
幸好,这么多年,素凉薄已经痛习惯了。
这种程度的痛,只需要忍耐……
素凉薄打算靠自己的意志,强忍过去。
体内涌现的煞气,凝成一个温柔的怀抱,牢牢包裹住他。
祂变强了许多,拥抱竟然有近乎真实的触感。
“不要硬撑。”恶煞护住自己脆弱的人类,感觉自己一直沉寂的内心,突然多出许多莫名的情绪。
祂缺失太多思考能力,一时间说不清那种感觉。
“好哦。”靠在祂怀中的素凉薄,勾起唇,无声地轻笑。
就说亲爱的很好拿捏吧。
明明他还没有开始卖惨,这只煞就心疼了。
“抱紧一点。”
恶煞配合地拥抱,把素凉薄裹得密不透风。
“我不想站在这里了,抱我去床上。”
“…………”恍惚间,恶煞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类是不是故意装虚弱。
装就装吧。
恶煞认命地想。
反正他本性恶劣,也不是一两天了。
.
素凉薄身子骨太弱,性格又娇气。身体被高负荷使用后,他又舒舒服服休息了好些天。
虽然这次没有晕倒,只是他原本就需要长时间睡眠,跟晕倒没有太大区别,每天就是吃吃睡睡。
睡得昏昏沉沉这段时间,默经常在房间外刷存在感,假装自己是一只看门犬。
那个黑衣‘魔尊’却再也没有出现,悄无声息回到了剑中。
素凉薄有些在意之前他们对话中,透露的信息,特意询问交给自己黑拐杖的代理人,问他剑从哪里来。
一直通过线上联系的代理人,也说不清楚剑的由来。只知道它是祖祖辈辈传下来,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打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必须守护这把剑,和剑未来的主人。
据说这柄剑有灵性,会自己挑选主人。他只需要负责守护这柄剑,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主人。
然后按照祖训,尽心尽力辅佐剑主,仅此而已。
难怪从一开始,代理人把他从胡家就出来,一直不计成本的帮助他。
素凉薄曾经觉得疑惑,询问过代理人:如果自己不成气候,代理人前期投资如何收回?
代理人却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笃定他肯定会斩获一番成就。因为根据祖辈的说法,历代剑主,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素凉薄了然。
原来,代理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这柄剑选择了自己。
素凉薄大概能猜到,剑的意志,取决于被封印在里面魔尊的意志。所以说从很久以前开始,它就在暗中帮助自己。
为什么?
明明对待他的前世毫不留情,不仅折磨他的身体,还进行精神层面的攻击。
虽然那些pua的小手段,在现在的素凉薄看来,太低级了。
素凉薄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好奇,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之前看到过几次记忆,都没有过多深究。素凉薄认为,自己和记忆中的‘白’属于人格独立的两个人,跨过轮回就没有什么
关联性。
而且,根据他的了解,那些记忆跟亲爱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恶煞了却前尘种种,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没有感情,没有记忆,自然也不可能被过去的故人困扰。
如果不是素凉薄足够狡猾,把恶煞骗进自己身体中,祂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与人世纠葛。
显然,其它生灵并不认为他和前世无关,至少从默和魔尊的反应来看,明显把素凉薄当成了白。
素凉薄本人倒是无所谓。
他这个人唯我独尊,生活一直以自己为中心,擅长忽略别人的想法和心情。即使他们内心把自己当成白,只要不开战,对素凉薄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
——无非是被某只狗恶心了几次,最近逐渐免疫了。
之前记忆中没有说完的话,和魔尊与默奇妙的对话,终于勾起素凉薄对于前世的求知欲。
数千年前,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每个人都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