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诗甜盯着自己桌子上那杯包装文艺范的奶茶, 陷入了沉默。
她转头和余晓敏说道:“晓敏姐,我才吃完饭,撑得慌, 这杯奶茶你喝吧?”
余晓敏很诧异:“这可是许燃学姐专门给你买的?”
杨诗甜淡淡一笑:“没事啦, 我真的喝不下。”
余晓敏是个爽快性子, 也有点想尝尝新款奶茶是什么味道,当即伸手去拿,被李胜男抢了先。
“喂, 胜男,你要喝吗?”
李胜男看了杨诗甜一眼:“不是, 我们都有自己的奶茶了,这杯就留给小甜自己喝吧, 现在她喝不下, 等会下课了,她就能喝下去了。”
余晓敏缩手:“也是, 就算我喝我也喝不完, 小甜你留着下节课喝吧。”
李胜男将奶茶推到杨诗甜面前:“小甜,你先放一放,就算凉了,也能尝尝味道。”
杨诗甜有些无奈,将奶茶放到桌角,想要当做看不见, 可是眼角余光总能不经意瞥见那杯奶茶, 她气闷不已, 干脆翻开课本, 打算温习功课转移注意力,结果心根本平静不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上课, 她压根不知道教授讲的是什么,全程都在走神,等到下课铃响起,她立刻抓起奶茶,走出了教室,快步来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一节课过去了,奶茶的杯身只剩下微热的余温,可她握着,却感觉像是烫手山芋。
这是许燃给她买的第一杯奶茶。
其实是很小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很多情侣之间都会做,但她就是特别在乎。
现在想想,她以前和许燃在一起时,向她央求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很小很小的事。
比如希望她陪自己吃饭、帮自己买奶茶、走路时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坐下来时和自己挨着坐、每天可以主动给自己发信息、收到信息后尽快回复、晚上睡觉时给自己道个晚安、周六日主动约自己压马路看电影逛街,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待在一起都行……诸如此类,数不胜数,那两年里,经常会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闹别扭。
可能是因为,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没有得到过满足,所以就变得那么在乎吧。
她想念她,惦记她,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心里面转过的大大小小念头,都对她充满了分享欲,哪怕是看到一片色彩斑斓的树叶,她也想拍下照片发过去给她看看,好似这么漂亮的树叶,如果她没看到的话,就挺遗憾的。
可是许燃不想念她,不惦记她,对她没有分享欲,她所有的心事,满怀期待投递过去,最后都落了空,得不到回应。
现在是课间休息时分,哪怕是走廊的角落里,也是人来人往。
杨诗甜闷闷地叹了口气,低头盯着不远处的垃圾箱,慢慢扬起手中的奶茶。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便想扔了奶茶。
“叮叮、咚咚~~~”一阵悠扬动听的钢琴声,从广播里流淌了出来。
身后来来往往的同学马上发出了惊呼。
“哇喔,许燃学姐又在弹钢琴了!”
“c又撒狗粮?就连课间休息的广播时间也不放过,亲自弹琴给杨学妹听,这是完全不顾我们单身狗的死活呀!”
“太过分了吧!我感觉像是走在路上被人突然踹了一脚!呜呜呜!”
“嘤嘤嘤,她真的好深情,为什么我没有遇到这么深情款款的大帅攻?”
“会不会是杨学妹要求她弹的啊?毕竟当初许燃学姐还当众对她示爱表白了呢!”
“有可能,杨学妹一直很能作妖,要许燃学姐每天给她手写3000字情书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何况是弹琴?”
“果然,被偏爱的人,总是喜欢恃宠而骄,还别说,我都有点羡慕了!”
“我看你是眼睛红了吧嘻嘻嘻嘻~~~”
“嘘,小甜学妹在旁边呢,你们小声点。”
杨诗甜抬起的手,慢慢缩回,唇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
也不知道谣言怎么就能传成这个样子,她倒是希望自己是那个被偏爱到有恃无恐的女孩。
可惜,她不是。
***
余晓敏和钱宝宝在走廊溜达,听见了闲言碎语,和人吵了起来,正吵的起劲,一个男生行色匆匆,撞了钱宝宝一下。
钱宝宝扭头一看,这个男生穿着套头衫,带着帽子,低着头,几乎看不清模样,从她身边走过时,忽然压低声音说道:“美少女同志,是我。”
钱宝宝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杠精赶紧追上,遮遮掩掩,说道:“我现在被一群女生追杀,不能露面,只有你是我战友,你可别不搭理我啊?”
钱宝宝不理他,杠精只好说道:“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还是得有人仰望星空,你就是我的璀璨星空。”
钱宝宝皱着眉毛停步:“先生,我想掩盖对你的鄙视,但我做不到。”
杠精讪讪:“为什么?”
钱宝宝:“你输了赖账。”
杠精抓耳捞腮:“可那不是事实啊,我不短小。”
钱宝宝直接翻了个白眼:“毁灭你,又与你有何相干?”
杠精欲哭无泪,忽然听旁边一个女生诧异道:“那不是杠精吗?他打赌输了还没履约呢,他怎么敢现身?卧槽揍他!”
杠精吓得拔足就跑,他本来想趁乱出来透透气,看见钱宝宝就忍不住过来撩骚,没想到败露行踪。
广播里依旧播放着婉转动听的钢琴声。
一曲毕,琴声化作一缕余音,大家甚至能听出手指按压在琴键上发出的颤音。
同学们都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
一句突如其来的低语,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同学们都惊呆了,旋即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是许燃学姐在说话!她是不是要表白?”
“omg,许燃学姐不愧是我的偶像,总是有惊人之举!”
“喂,你们别吵,听她要说什么?”
熙熙攘攘的走廊和教室,都变得安静了一些。
【以前我总是顾着弹琴,忽略你太多,没有时间陪你,也不懂温柔体贴,更不会说甜言蜜语,对不起小甜,都是我的错。】
【我会改的。】
【我知道,你怪我冷落你,不在乎你,没把你放在心上,我现在不会这样了,我想为你做很多事……】
说到这里,许燃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字里行间蕴满了失落和难过,所有听见的人都不由地为之揪心。
甚至全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想要听一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还有不少同学转头去偷瞧杨诗甜,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杨诗甜安安静静站在栏杆旁,背对着大家,偷看她的同学只能从侧边看见她勾着脖子,侧脸的轮廓像是一幅婉约唯美的山水画,纤细雪白的天鹅颈,圆润莹白的下巴,一点淡粉的樱唇,精致小巧的鼻子,乌黑长睫卷翘,双眸轻阖。
斜阳的余晖映照着她美如诗画的侧颜,为她身周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令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所有偷看她的人,都不由自主联想到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灿若玫瑰这些美丽的字眼。
大家暗自心惊,既羡慕又嫉妒,可是因为她太美,是常人达不到的那种美,嫉妒起来有种无力和虚无感,只剩下羡慕和隐约的倾倒了。
她双手捧着那杯奶茶,偷偷听着。
她和大家一样,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心都悬了起来。
她压根没料到许燃会对着广播向自己剖心道歉。
按理说,许燃不是这样大张旗鼓的人,尤其是道歉这种事,竟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从广播里发出来,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可正因为如此反常,她更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原来我这么笨,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
约莫十几秒后,广播里又响起了一句话,清清泠泠的嗓音,低沉磁性,性感深邃,且因为蕴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让人忍不住心疼。
立刻有许多女生发出尖叫!
“芜湖,许燃学姐竟然说自己笨,那我们岂不是智障?”
“救命!她好可爱啊!竟然这么说自己,我居然听出一丝撒娇的意味!”
【小甜,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哄你开心,我真的很笨,只会弹琴……我因为钢琴忽略你太多,可这也是我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所以我想把自己擅长的钢琴曲都录下来,制作成光碟送给你。】
【希望你喜欢。也希望……你能原谅我一点点。】
话音刚落,广播里重新传出了悠扬婉转的钢琴旋律,似是潺潺流水般,顷刻间就覆盖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教室里和走廊里的同学们,全都沸腾了起来。
“啊啊啊我好想要这样一个对象,不止专门弹钢琴给我听,还给我录光碟,所有最最浪漫的钢琴曲都给我录下来,想想就觉得甜到冒泡!”
“吨吨吨,嗝~老娘吃狗粮吃饱了~”
“c别嚷嚷了好吗,让我听听许燃学姐独奏的《梦中的婚礼》!”
“k第一首居然是《梦中的婚礼》?我发誓,我结婚时绝对请不来许燃学姐给我独奏,我要赶紧录下来,留着结婚现场用!”
“都闪开,谁也别拦着我!我也要录下来结婚用!”
“呜呜呜呜,好听哭了,许燃学姐怎么可以弹的这么投入,我感觉她好像在结婚现场弹的一样!”
“小甜学妹,快点原谅许燃学姐啊!她真的好爱你~”
“就是啊杨学妹别作妖了,再作妖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啊!”
“咿,小甜学妹呢?她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好像是她同学把她拉走了……”
隔壁的一间空教室里,李胜男从门缝里看了眼走廊上熙熙攘攘的同学,轻轻将门掩上。
她看着面前捧着奶茶发呆的女孩儿,声音很轻:“怎么还不喝,是不是冷了?”
杨诗甜回神,抬眸看着她:“胜男姐,谢谢你给我解围。”
李胜男微微一笑:“没事啦,你胆子小,又容易害羞,那么多人都在议论你,我想着你肯定会难为情。”
杨诗甜眼圈忽然一红:“胜男姐,你觉得我任性吗?”
李胜男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慌的手足无措:“小甜,怎么啦?”
杨诗甜只是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先告诉我实话,你觉得我任性吗?”
李胜男猛地摇头:“怎么可能?你是我见过的性格最好的女孩了!”
杨诗甜一点点张大嘴巴,万万没料到她会给与自己这么高的夸奖,她旋即有些羞涩,慢慢垂下玉颈:“胜男姐,你是不是骗我的,旁人都说我任性,爱作妖。”
虽然她确实爱闹别扭,爱使小性,甚至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生闷气,可那是因为太在乎呀,为什么要被这么多人说?
李胜男听她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像只受伤的小鹿,差点忍不住去抱抱她。
“谁说的,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嫉妒你,羡慕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千万别信,我给你说,你是我见过的性格最好的女孩儿,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
她语气斩钉截铁,杨诗甜一下子被她逗笑了,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灿丽的笑意,眉目如画,灿然生辉。
“谢谢你胜男姐,你总爱夸我,我觉得你和晓敏姐、宝宝,性格都好好,能和你们做室友真的好开心哦!”
李胜男眯起眼,看着她娇艳如花的笑脸,也笑了起来:“小甜,能和你做室友,是我们的荣幸。”
杨诗甜有些害羞,轻轻瞟了她一眼:“胜男姐,你不要总夸我啦,不然我会骄傲的,到时候又被人说恃宠而骄。”
李胜男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那又怎么了,如果我是许燃学姐,我会把你宠上天,你不要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你这么好,值得所有的宠!”
“而且,爱你的人,会心甘情愿宠着你,关别人什么事,那些人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杨诗甜眨了眨眼,忽然对着她露出个无比灿烂的笑脸:“胜男姐,你总是这么好。”她倾身,将额头抵在李胜男手臂上,轻轻蹭了蹭。
“呜呜呜,胜男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亲姐姐,就好咯!”
李胜男刚刚抬起来,正要摸摸她脑门的手,慢慢缩了回去,脸上的笑也有些定格。
“这有什么难的,那你把我当做你姐姐就是了。”她声音依旧很温柔,可是眉眼间的笑容,一点点消散了。
杨诗甜又抬起头望着她,语气有些嗔怪:“胜男姐,以后不要提她了。”
李胜男心情复杂,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原谅许燃学姐吗?”
杨诗甜幽幽地叹了口气:“胜男姐,如果你被一个人抛弃了一次,然后她后悔了想要追回你,你愿意答应吗?”
李胜男怔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铃铃铃”就在这时,刺耳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杨诗甜立刻腾出一只手挽住她胳膊:“胜男姐,我们去上课吧。”
李胜男看着她手里的奶茶:“你不喝吗?”
杨诗甜纠结不已,嘟唇:“她送的我就一定要喝吗?何况都冷掉咯~”
她又问:“胜男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想黏着她,和她说好多好多话,什么事都想和她分享,时时刻刻想看到她吗?”
李胜男瞧着她侧颜,眸光轻闪,语气毫不犹豫:“会。”
杨诗甜神情黯淡下来,再问:“那你愿意为她做很多很多小事吗?特别微不足道的那种,比如一起吃早餐、一起走路去上课,一起看书学习,或者买杯果汁和她一起喝?”
李胜男的语气依旧毫不犹豫:“愿意。小事都不愿意做,大事更指望不上。”
杨诗甜轻声嘟哝:“那不是我的问题了。”
她语气闷闷地,快走进教室时又嘀咕了一句:“倒也没有这么糟糕,可能只是我比较在乎这些小事吧。”
李胜男看着她落寞又伤感的娇颜,没吭声。
一直到放学,杨诗甜也没决定怎么处理那杯奶茶。
三个室友放学后各有活动,李胜男想要陪她,她知道她每天放学后都有打球的习惯,就拒绝了。
和她们分别后,她一个人漫步目的地走着,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奶茶店。
“同学,你要点什么?”点餐的是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男生,看见她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是小甜学妹?”
杨诗甜慌张地低下头:“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男生笑了起来:“小甜学妹,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你要点什么喝的?”
杨诗甜跟只小仓鼠似地,左看看、右看看,发觉再没有其他人注意自己,这才将手里拎着的奶茶递过去,小声道:“学长,我的奶茶凉了,你可以帮我加热吗?”
男生很爽朗:“当然可以啦,都是同学,不用客气!”他爽快地接过去,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又回头道:“小甜学妹,你怎么没及时喝?”
杨诗甜抬头偷看了一眼,见他正在加热,又慌忙低下头去,小声:“顾着上课忘了喝。”
几分钟后,男生递回奶茶:“小甜学妹,你拿好,对了,你这杯奶茶是不是许燃学姐给你买的,我记得中午她来买过这款。”
杨诗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慌慌张张接下奶茶,否认:“不是,不是她买的。”她转身就跑了,直到跑到教学楼后面,看不见奶茶店了才停下来,累到气喘吁吁,□□起伏不停。
沿途的同学都忍不住打量她,投来惊艳的目光。
杨诗甜再次脸红,低着头往偏僻角落走,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算咯,姥姥说了不能浪费。”她又开始发挥自洽心理。
“何况我不喝,以后她肯定要给别的女生买奶茶喝!”
“不行,她现在好不容易体贴了一点,要是我不享用,岂不是白白为她伤心那么久?”
她一不做二不休,插上吸管喝了起来,呲溜、呲溜。
“狗东西买的这款奶茶还挺好喝的。”
杨诗甜美美喝着奶茶,收到谢韫齐的电话。
“小甜学妹,今晚校电影院重播《中央舞台》,我感觉你一定会喜欢,我们一起去看吧?”
杨诗甜这才想起来自己承诺的请人吃饭还没兑现,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谢学姐,才刚刚放学,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请你吃晚饭可以吗?”
谢韫齐发出一声轻笑:“小甜学妹你其实不用总记挂着这件事的。”
杨诗甜更加不好意思:“谢学姐,中午怪我有事啦,晚上我们一起去吃吧?”她想赶紧还了这个人情。
谢韫齐声音蕴着笑,还带着一抹调侃又亲昵的意味:“有美人邀约,我怎么舍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