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缓缓推开衣柜门，随着外面的光透进，他看清了里面的情形。木兔把纯子抱在腿上，扶着她的腰，男生手大，一手就遮住了大半，他们刚刚似乎在说悄悄话，他看得分明，木兔张合的唇瓣几乎要碰到纯子的耳廓，按在柜门上的手陡然用力，青色的经络浮现在手背上。
真碍眼啊。
及川内心不愉，面上却带出浅浅地笑：“怎么跑到衣柜里去了。”他蹲下身去，拂掉纯子腰间的手，抓住纯子的手臂，用力把她带出来站起，纯子被他拉的趔趄，顺着惯性往前，他微微挪了一下身体，接住纯子，顺势单臂环住她的肩膀，暖棕色的眼睛此刻冷厉非常：“这么晚了，你还不走吗。”
纯子被拉出去后，木兔也跟着从衣柜里出来，听到及川的问话，他摸了摸后脑勺，展开一个笑容：“啊，不走。纯子说，可以让我借宿一晚。”
及川佯装无事的表情绷不住了，彻底冷下面孔：“你一个男生，在女孩子家里留宿，不合适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手却被纯子握住，他低头看去，纯子乖巧地冲他笑笑，摇了摇他的手：“不要生气嘛，阿彻，不生气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听话！还在这里卖乖，他才不会被她糊弄过去。
“不气嘛，看到你生气我会超——难过的。”少女的头低下去，毛茸茸的发顶对着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低落。
及川……及川没坚持过三秒钟，手指戳了下纯子的脑袋：“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嘿嘿。”
及川下巴微抬，上下打量木兔：“说吧，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答应他留宿。”
及川气恼的同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纯子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事态失去掌控的感觉很不妙，他无法质问纯子，只能选择冲木兔去：“你是没地方住吗？”
“我真的没有。”
“他真的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表情都很无辜。
纯子叭叭地和及川解释木兔为了来找她，花光了身上的钱，最后眼巴巴地请求及川大人同意：“你就让他住一晚，明天我就送他回去，好不好。”
及川不为所动：“哦，原来是卖可怜这招。”
纯子否认：“没有没有，木兔学长根本没提这件事，是我问他才说的，也是我邀请他留下来。”
她看了眼木兔，扯了下及川的袖子，踮起脚小声和他说：“拜托啦，在朋友面前给我个面子好不好，他是我的客人啊。”
及川不想木兔和纯子过多接触，但也不可能在纯子这么说后继续阻拦他们，硬来是下下策。
及川柔和了表情：“你说得对，作为东道主的我们，确实该好好招呼客人，你先去洗漱，今天奔波一天也累了，我会好好照顾这位木兔同学的。”他把纯子往外推，纯子见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挺开心，顺着及川的力道往外走。
“那就交给你了，谢谢阿彻！”纯子很欣慰，果然阿彻是不会让她在别人面前丢脸的！⑤2④9令8以九2
等纯子走开，及川立即变身假笑男孩，从衣柜里找了两件自己最不喜欢的衣服塞给他：“待会洗完澡就穿这个吧，我们两身高差不多。”又拉开抽屉，掏了盒未拆封男士内裤扔给他，“新的，买了放在这里没来得及用，如果尺码大了的话，就将就一下吧。”
木兔接过来，看了下盒子标注的尺寸：“多谢，但应该不会。”
“是吗？那最好。”及川领着他往楼下走，“楼上的浴室一般都是纯子和她家人用的，你和我去一楼那个。”
“及川你好像对纯子家很熟悉。”木兔没有青梅竹马，这种亲密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一楼浴室的橱柜里有干净的毛巾，及川拿了一条给木兔，告诉他冷热水的开关后，帮他带上门时轻飘飘抛下一句：“这不是很正常吗？毕竟，我们是最亲密的幼驯染啊。”
关上门后的及川双手握拳，暗自高兴：好耶！及川大人扳回一局。
而浴室里的木兔任由花洒喷出的水流流经他的身体，过了一会儿，他把湿淋淋的头发往后捋，面容在蜿蜒的水流下更显深刻，忽而睁开的双眼像猛禽捕食般锐利：“不管怎样，我要赢。”
幼驯染又如何？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他不想认输。木兔抚上左胸，时至今日，他只要回想起那天清晨身披霞光追上来的纤细身影，心脏仍会加速跳动。
可能追求女孩子就是没那么容易吧，就像童话书里总有恶龙抢走公主那样，他要成为勇士才行啊！
木兔燃起来了，快速洗完澡，湿着头发出来时，客厅已经没人了，之前摆在客厅的箱子也不见踪影，他擦着头发往上走，远远就听见两个人在吵闹。
“小岩！这肯定是你帮纯子收的吧？为什么我给她买的衣服你不多拿几件？”
“不好看。”
“胡说！人家眼光超棒的！纯子也很喜欢！”
“吵死了，就是没带，你要怎样？”
“哼，小岩，你……算了，回头我带纯子去商场再买几件就是了。”
“你零花钱还有剩？不许去。”
“我有年玉啊！”
一道声音插进他们的谈话：“纯子的衣服，是你买的？”木兔靠在门口看着打开的行李箱，“你们就这样翻她的东西吗？”
及川有一种微妙的暗爽，此刻青梅竹马的优势体现出来，他故意拖长语调：“是呢，还不少哦，你看到过吗？我给她买的裙子，很漂亮吧？”
岩泉从及川那里得知了木兔要留宿的消息，此时看到他也没有惊讶：“阿姨没空的时候，她的东西都是我帮她收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岩泉无奈地笑了一下：“让她自己收，东西只会越收越多，到头来还是要重新整理。”
什么是幼驯染呢？
木兔有了初步的体会。
亲密无间，生活中每一处细小的地方，可能都留存着彼此的痕迹。
这就是幼驯染啊。
岩泉示意及川带对方去隔壁铺床，他还要收整东西，腾不开手：“房间里有干净的床上用品，及川知道，你跟他过去吧。”
及川不想去，他更想帮纯子整理物品：“为什么小岩不去，我也可以收拾这些东西啊。”
“闭嘴，还不快去。”
“……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在岩泉准备揍他的前一秒，及川拉着木兔开溜，“走走走，铺床去。”
及川彻是肯定不可能帮木兔铺床的，他只是把被单枕套那些扔到床上，让对方自己动手，他则是拉开一旁的椅子，掸了掸灰，坐在边上看着。
“我说木兔君，你喜欢纯子是吗？”及川尝试忽悠木兔。
木兔是家里的幼子，虽然称不上娇生惯养，但也确实备受宠爱，至少他在家里是没动手铺过这些。他艰难的和被套搏斗，还得抽空回及川的话：“是，我喜欢她。”
“那你有想过以后吗？还是说单纯因为纯子漂亮，所以只想和她谈一场短暂的恋爱？”看木兔行事如此冲动，及川觉得他可能根本没想过以后。
木兔整个人都钻在被套里，努力把被角塞到它该在的位置，闻言停下动作。以后？他确实没想过，他只知道，他现在很喜欢她，想每天都能看到她。
以后，就是像爸爸妈妈那样吧，结婚生子，长长久久在一起。
和纯子长长久久在一起……
想到这里，木兔脸红了，含含糊糊道：“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咳，结，结婚的。”
及川脸都黑了，结婚？结什么婚？和谁结婚？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事情突然摆在眼前——纯子会和除他和小岩以外的人步入婚姻殿堂。她的生命中会出现新的重要的人，那时候，他将不再具有唯一特殊性。
这个设想让及川心头一颤，他迫切地想要破坏掉这种联想：“就以你现在这样？”
“你会做饭吗？你能帮她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这么多年，叔叔阿姨不在的时候，或是他们看顾不到的地方，都是我和小岩照顾她、保护她，难道你们在一起后，要纯子去照顾你吗？连床都铺不好的木兔君。”
及川走上前，把木兔从被套里解救出来，将被套反铺在床上，被子平铺，抓起两个角折成三角形全部卷起，从拉链口把被子掏出，一抖，平整的被子落在床上。
他直起身看着木兔，挑衅一笑。这样的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照顾纯子呢？而如果得到她却无法为她提供合适的生长土壤，那又为什么非要从别人的花园里摘走她呢？这太自私了，不是吗？
木兔沉默地看着及川利落铺好的被子，垂在裤边的拳头收紧：“……我可以学，只要给我时间，我也可以做到你们那样。”
“而且，我知道，她喜欢排球。”枭谷的那次，拿起排球的纯子浑身都洋溢着纯然的快乐，他们热爱着同样的事物！这个认知让木兔精神大振，“我们都喜欢排球。”
及川这下是真的笑了，他拍了拍木兔的肩膀：“嗯，她是喜欢排球。”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排球吗？”
因为排球是超级棒的运动！打排球很帅啊！和同伴一起努力赢下比赛超级幸福！木兔在心里回忆自己为什么喜欢排球，无外乎此，但及川说。
“是因为我哦。”
洗完澡的纯子在门口探出头：“你们两个站那儿干嘛呢？”
木兔看着及川脸上得意又隐含怜悯的笑容，僵硬地转向纯子：“你为什么喜欢排球？为什么开始打排球呢？”
“你们在聊排球？”纯子想到木兔是很厉害的主攻手，而阿彻是最棒的二传手，他们应该会欣赏彼此吧？
“因为憧憬彻。”纯子双手合十抵住下巴，唇角翘起，向木兔卖安利，“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你真的可以看看他的比赛视频，超绝！”
“看吧。”及川的喟叹传进他耳中，他看见对方走向纯子，他们之间亲昵的氛围提醒着他，他是格格不入的擅闯者。
“你怎么过来了。”
“小岩煮了牛奶，我来叫你们下去，一会儿就开了。”
“小岩还在努力啊。”
“这样说话会被揍的，彻。”纯子叫上木兔，“木兔学长，快过来呀，我们下去喝牛奶。”
木兔跟在他们后面，望着二人有说有笑的背影，心情跌至谷底。
比他想象中更加麻烦。作为一个将排球视为自己毕生事业、用尽全力去追逐的人，他可以想象得到，作为初心、引路人一般存在的及川，对于纯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们之间的羁绊，比他以为的还要深刻。
而这个对纯子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似乎喜欢纯子。
他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