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夜风微凉。
哗啦啦的水声之后，楚也从水里冒出了头，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抹了把水, 攥紧掌心之中的半片叶子, 回了岸边。
“回来了？”
有清冷低哑的嗓音在沉寂的夜里突兀响起, 云妃已经醒了。
楚也并未感到奇怪, 湿漉漉的脚迈上岸边, 应了一声后，运起灵力腾干身体，虽然这样不太舒服, 但也没办法了，她没带换洗的衣衫, 而云妃空间戒指之中的衣衫, 她们两人之前醒来便已经用过了。
待楚也走近，那道盘膝而坐的白衣慢慢睁开了眼, 映着升腾而起的摇拽火光，那双黑眸的眼底, 是清冷不复的温柔目光。
瞄了一眼被自己之前走时放在叶子上的烤鱼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楚也眉头一挑道；“怎么没吃？”
云妃轻轻摇了摇头；“等你回来。”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但听在楚也的耳中, 这一刻, 却仿佛是带着一股巨大的魔力般, 让她的胸腔都在此时忍不住泛起了一股喜悦的悸动。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楚也忍不住笑，走过去蹲下身子, 指尖攥在掌心之中的那半片叶子，放在云妃唇边, 轻笑；“张嘴。”
一股清新的香扑鼻而来，光是闻在鼻中便通体舒泰，云妃诧异的挑眉；“这是……”
“我刚找到的，云妃，张嘴。”
没有拒绝楚也的投喂，也没有拒绝她的馈赠，即便云妃并不知道楚也到底喂给了她什么，更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楚也让她张嘴，她便张开了。
微凉的触感进入口腔，下一刻便转化为一股奇异的冷流，进入身体那一刻，她刚刚稳固下来的境界变得异常凝实，甚至自己的灵魂和经脉都在这道冷流之下变得浑厚了许多。
“这是什么？”
片刻的运功后，云妃抬头问楚也。
但楚也站起身，扬了扬头，却是没回答云妃，她不想骗云妃，但这半片叶子吧，说起来，好像，的确，不太好说的出口。
都怪塔灵。
心里鄙视了下那家伙，楚也叹气，没发说出口啊。
不过见楚也神色犹豫，云妃合了合眼，轻轻颔首后，却也不再多问。
楚也暗自摇了摇头，又将那几条烤鱼放在火上重新加热后递给云妃一条，当然，也不是她小气只给一条，而是云妃的胃口不大，一条足够了。
两人简单的吃过之后，看天色，很快也要亮了，待天亮之后，她们便要返回九仙云宫。
楚也简单收拾了一下鱼骨头，刚凑过去，就见云妃低头在空间戒指上一抹，拿出了一颗金色的妖灵蛋。
那妖灵蛋的个头挺大。
约摸着有篮球大小，是金色的，上面有一道道玄黑色的条纹，明明看起来就像是杂乱无章的一般，可若是看上第二眼，便会发现这些玄黑色的纹路就像是蕴含着某种特殊规律一般。
楚也眼前一亮。
好奇的伸出指头摸了摸那妖灵蛋，触感温热，那感觉就像摸着一团软玉一般，挺舒服的。
“这就是仙系的妖灵蛋吗？看起来挺神秘的。”
一听这话，云妃眉眼一挑，诧异的道；“你知道？”
楚也眨眨眼，跟着反应过来；“大长老之前与我说过，说云妃你的手里还有一枚未曾觉醒的仙系妖灵蛋。”
话音一落，不知为何，楚也就是觉得云妃的目光带上了一抹怪异，她抬头，但那双黑眸没什么变化，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但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落下，就见云妃收回目光，嗓音清冷而低哑；“你们关系倒是不错，她竟是连这个都与你说了。”
“关系，就还行吧。”
楚也随口说完，然后下一刻她就猛然反应过来，这话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如往常，但听在耳中就是这么不对劲儿呢？
眨眨眼，楚也恍然大悟，连忙抬头解释；“不熟，不熟，我们真的一点也不熟。”
云妃冷哼一声，撇了她一眼。
楚也干笑一声，抬头摸了摸额头上唰的就涌出来的冷汗，奥次，这那是什么错觉啊，这分明是地域修罗场？！
但庆幸自己反应超快之余，楚也却也忍不住勾唇轻笑。
吃醋了吧，这绝对是吃醋了吧。
那眼底明晃晃的笑意让云妃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还真是怪可爱的。
似乎是被楚也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激怒，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了，云妃低眼，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人了。
最后还是楚也找着话题黏过去追问，云妃实在无可奈何才看抬头看她。
想了想，云妃问楚也；“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楚也老老实实的点头；“说了不少，还说了你和她之间的事，云妃……”
低头垂目，望着那金色的妖灵蛋，在火光的摇拽照射下，竟是渗透出了一抹晕红，云妃沉默了几息后，轻轻叹了口气。
楚也拄着下巴；“云妃，你是先天灵体对吧？是因为这个，所以，嗯，闫前辈才将这宫主之位传给你？”
有些不知道该叫什么，楚也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称呼。
没想到能在楚也的口中听到这个词汇，云妃有些诧异，她不知道楚也到底是从哪里得来这个消息的，毕竟这消息便是连萧成君都不知道。
不过想了想，那是之前的萧成君，若是现在的萧成君，打听到或是察觉到她的事也并不觉得奇怪。
“有一部分原因吧……”
云妃轻轻开口，嗓音低哑，叹息；“但其实，是师尊觉得师姐的性子太极端了。”
极端吗？
楚也想了想，她并不了解萧成君，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萧成君的性子，的确是挺极端的。
云妃叹息；“选择我成为宫主，这是师尊的选择，但，遗弃了师姐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毕竟当时在所有人的眼中，九仙云宫上至长老，下至弟子，甚至都包括了云妃本人在内，都觉的下一任的宫主一定是萧成君。
但就是，最后的结果……
“师姐恨我，是应该的。”
毕竟是她抢走了属于萧成君的骄傲和荣耀，虽然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是抢，毕竟她也是正经八百的继承。
但……
也许刚开始，云妃的确是对萧成君抱有着愧疚和歉意，其实一直延续到现在，这份愧疚和歉意也是存在着的，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萧成君的敌视和愤怒也依然是存在着的。
多年之后，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纯粹，已经变得极其复杂。
说敌人，她们之间还真不像，因为不管是萧成君，还是云妃，实际上都没有对对方抱着杀之而后快的仇恨心理。
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妹，她们也早就回不到从前了，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也已经变成了常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见云妃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双黑眸里闪烁着一抹稍纵即逝的黯然，楚也挠挠头，也只能开解她；“别多想了，其实大长老她并没有恨过你，更何况，这既然是你师尊的选择，那就尊重他吧，想必你大师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云妃深吸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以她如今的心性与实力，早就已经能够调节好自己的心绪了，只不过因着突然间陷入回忆，这才有了片刻的停顿。
“对了，你如今已是七级了？”
楚也眉角一扬，嘿嘿的笑，那小模样，在此时看起来竟颇有几分塔灵的傲娇；“那你看，必须的，云妃，你等着看吧，本小爷我很快就会登王，追赶上你的。”
望着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云妃哑然失笑，清冷黑眸映着火光摇拽的昏红，带上了微不可查的暖意，清冷不复。
“好啊，那我等你。”
两人相视而笑。
“云妃，你这是准备要开始进行唤灵了吗？需要我离开这里吗？”
目光望向那枚金色的妖灵蛋，楚也转头问道，但云妃摇了摇头；“不用，不过只是唤灵而已，何须你离开。”
正常情况下，在灵之大陆之上，唤灵的过程中其实是不容许他人在旁的，这也是为了安全。
毕竟唤灵的过程极其重要，若是在建立契约的最后关头，被他人率先滴血契约，那即便这唤灵阵法是你所创造，那也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对最后的结果也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唤灵的过程中，若非太过亲近之人是不会容许其在旁边的，而如今云妃同意了楚也在身边，那也就意味着对于楚也，她是极其放心的，这如何不让楚也感到惊喜。
尤其是，这可是罕见中的罕见，罕见到楚也之前都不知道原来妖灵之中竟然还有这一系的存在。
眼见云妃盘膝坐下，双手将那妖灵蛋放在面前的地上，右掌附在那金色的蛋上，微闭双眼，将灵力注入妖灵蛋之中，便是连楚也都不仅下意识呼吸放缓了下来。
唤灵开始，也不知道这仙系的妖灵蛋会开出什么样的妖灵来？
随着灵力的缓缓注入，金色灵力在蛋身之上遽然升腾，直至全然缠绕，大约数十分钟之后，云妃赫然睁眼。
下一刻，“咔咔”的清脆声响传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到最后，已经能清晰的在那金色沸腾的灵力之上，显现出来细缝的破碎模样。
“咔！咔咔！！”
“咔！”
在楚也睁大着眼睛的紧紧注视下，那金色灵力包裹住的妖灵蛋裂痕横生，最后僵持了几息之后，轰然破碎。
云妃收起手，衣袖轻扫，当即散去灵力，只见那满地破碎的蛋壳之中，一只，嗯！一个金白色的小团子跌跌撞撞，摇摇欲坠。
“……”云妃神色不变。
但楚也目瞪口呆，伸出指尖过去戳了戳，软软的，还挺好玩。
“这，这人不人，兽不兽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灵？！”
什么妖灵？！
云妃目光闪烁，她怎么知道。
那金白色的小光团被楚也戳的一栽，嘴里发出细弱无闻的声音，听着就跟小奶猫似的。
楚也神色复杂，仙系，听起来就高大上，但就开出来了这么个玩意？
抬头望向云妃，楚也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不过就这时，反倒是塔灵先开口了，当然，开口的很诧异；“啊呀！什么情况，这是瑶台？！”
瑶台？
楚也一脑袋问号，这小光团叫瑶台？！
塔灵嘴里啧啧有声，但就是一句话没到重点，楚也急了；“叽叽呱呱说什么呢？重点，解释解释，这妖灵很厉害？”
“很厉害？那当然，不同于其他系的妖灵，仙系妖灵一旦彻底成长起来，那可都是个顶个的神明。”
“……”楚也；“这么厉害？”
“那当然，厉害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它们拥有的无限可能性。”
未了，塔灵又叹息；“但就是吧，成长起来的代价会很大而已，很多人倾尽一生培养仙系妖灵，但就是可能自己的寿命到了尽头，都不见得能将其培养起来。”
这么恐怖的吗？
楚也听了个目瞪口呆。
半晌才回过神来，但想起了之前塔灵话里的词汇，不由得赶紧问道；“对了，你之前说的神明又是什么意思？”
但塔灵不吱声了。
任凭楚也怎么追问都跟装死似的不吱声了，最后她都无奈了，算了，现在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她早晚也是会知道的。
这灵之大陆的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而她现在所看见的，其实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就在楚也和塔灵在意识之中交流的这几句话的功夫，云妃依然咬破手指，将伤口对着那摇晃着的小光团，一滴鲜血，淋漓滑落。
“九天十地，神灵为长，天道在上，以吾血为契，以汝念为魂，以吾名为誓，在此，结缔主仆契约，永生永世，不念其存。”
滴答！
那血滴落而下，落在小光团的头上。
下一刻，金白妖力升腾而起，与那红色鲜血交织缠绕，下一息，结契之阵，应势而出。
阵成！！
“咕咕！！”
有了云妃的灵力反哺，小光团这下终于能站稳了，不仅仅能站稳，它的气息也仿佛坐火箭似的飞涨，在楚也的目瞪口呆之中，嗖嗖的就成五级妖灵了。
“……”楚也。
奥次，人家开局起点就高，眼气，能怎么滴吧。
半晌后，云妃淡淡的睁开眼。
楚也连忙凑过去；“云妃，怎么样？”
签订契约之后，关于妖灵的一些基本事宜会尽数通过意识传承给契约者，所以云妃应该是知道的，尽管可能不会太详细。
望着楚也好奇宝宝似的眼神，云妃也没有瞒着她，张开手掌，将那小光团捧在掌心，淡淡的开口；“它叫瑶台，先天五级可进化型妖灵，现处于幼生期，王境化形之后会进入化形期，进化方向暂且未知。”
而未知，也就意味着，无法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