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沢月海的饼干越做越好, 到最后,已经成了她最拿手的料理。
第二拿手的是生鸡蛋拌饭。
今年的雪下了很久,一直到圣诞节。
路面有人定时清扫, 但其他地方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雪。
桃沢月海每天玩雪,终于在圣诞节的前夕光荣抱病。
——她感冒了。
“早就让你别玩雪, 穿厚点,你就是不听。”黑尾铁朗用手背碰碰杯壁,试了下水温。
总算是没那么冰了,他把感冒药取出来,一颗一颗递给桃沢月海。
她吃药的时候很墨迹, 看得黑尾铁朗有点心急,恨不得替她吃了。
“小黑,你再盯她就真的吃不下去了。”
见她满脸痛苦,孤爪研磨在她后背上拍了两下,拉开黑尾铁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那个感冒吃药的呢。
桃沢月海吃了药, 把水杯放到桌上, 一头栽进床里。
人还没躺下, 立马又蜷缩成一团, 抱着头哀嚎一声。
她忘了头疼这回事了, 刚才那一倒,简直像是要把她脑子都给晃出去。
孤爪研磨有点无语, 他给她拉拉被子, 问:“要止疼药吗?”
桃沢月海用混沌的大脑思考了一下, 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的好。
她于是点点头, 疼得直抽气——又下意识地活动了。
“要的。”桃沢月海揉揉脑袋,欲哭无泪。
她家药箱一直都是放在一楼的杂货间里, 黑尾铁朗很快取来了药:“吃一颗。”
药效没那么快上来,桃沢月海咳嗽了两声:“中午吃什么啊?”
桃沢父母今天都有工作,好在是周末,就拜托了住在隔壁的幼驯染们来暂时照顾她一下。
“点个外卖?”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又喝了口水:“我想吃辣咖喱。”
黑尾铁朗头也不抬:“驳回。”
“那吃个炸鱼排盖饭也行。”
“驳回。”
桃沢月海:“……驳回无效!”
黑尾铁朗冷笑一声,给她看看手机界面。
是三个订单。
一个大份甜咖喱饭,一个中份鳗鱼饭,还有一份粥,名字很奇怪,叫什么雪梨银耳粥。
桃沢月海不明白这两样材料要怎么做粥,但她能想象得到是什么味道。
一定非常甜。
而这份甜粥是点给谁的,桃沢月海心里很有数。
她想去抢手机,但是头疼得厉害,只能挥舞着手臂,企图让黑尾铁朗改掉订单:“要咸粥!咸粥!”
她已经不奢望吃上什么别的东西了,但是至少粥不能是甜的吧?
“咸粥驳回。这家是新开的中华料理,我点的这个据说是他们感冒必喝的粥。”黑尾铁朗收回手机,给孤爪研磨看了一眼,“材料还挺有意思的。”
桃沢月海不想说话。
她又是头疼,又是嗓子疼,总之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吃的药起效了,她有点犯困,打了个哈欠,也没多做抵抗,顺着困意就睡着了。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没防备心了?”黑尾铁朗又给她掖掖被角,杯子里重新倒上水,“她这水怎么这么冰,是开了什么制冷装置吗?”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孤爪研磨也摸了一下杯壁,确实比正常的水冰很多。
他默默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在黑尾铁朗赞赏的目光下,镇定自若地说:“她感冒了,不会记得之前是什么温度。”
窗外还在飘着雪,孤爪研磨走到门边,才记起来回答黑尾铁朗的第一句话。
“你会对老父亲一样的人有什么防备心吗?”他回头,表情很淡,说的话却让黑尾铁朗想跳脚。
他恶狠狠道:“就算我是老父亲,那你是什么?养的猫?”
真要这么说起来,人类也确实是不会对养的猫有什么防备心的。
两人的讨论戛然而止。
桃沢月海翻了个身,把小红玩偶抱进怀里,睡得很香。
两人这才注意到他们刚才居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是那个玩偶,真的是看一眼就不顺眼一次。
“小黑,为什么是我们来照顾她?”两人走到楼下,孤爪研磨突然开口。
黑尾铁朗也陷入了沉思。所以到底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忙前忙后?
明明赤苇那小子才是她的正牌男友吧?更何况他们连家长都见过了,这种时候过来照顾一下女朋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给赤苇打个电话吧。”黑尾铁朗手机都拿出来了,又停在了拨号界面,他沉着脸,“那家伙不会趁人之危吧?阿月现在脑袋很糊涂。”
孤爪研磨瞥了他一眼:“你真的觉得是赤苇心怀不轨?”
黑尾铁朗:“……”
好像,也不是那么确定。
“放心吧,阿月不会让赤苇靠近她的。”孤爪研磨给出保证,也打了个哈欠。
因为是周末,他昨晚没睡觉,通宵玩了一整晚游戏,这会儿多少有点困了。
黑尾铁朗拨通了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听筒处传来赤苇京治略微带着点急促的声音:“黑尾前辈?”
“……赤苇?”黑尾铁朗突然福至心灵,“你在路上啊?”
赤苇京治“嗯”了一声:“我在路上,快到了。”
黑尾铁朗无话可说,决定再等等,吃了外卖再走,顺便给赤苇京治开个门。
“阿月还挺有福气的。”好半天,他才憋出这么句话。
孤爪研磨认同地点点头。
赤苇京治说快到了,真的就是快到了。过了没五分钟,桃沢宅的门铃就被按响。
黑尾铁朗开了门,迎面就是两个大塑料袋,他下意识接过来,这才看清了赤苇京治。
他穿着件大衣,看上去很单薄,并不怎么抗冻。
黑尾铁朗连忙让开门,把他放进来。
冷空气被门挡在外面,但赤苇京治身体还散发着阵阵寒气。
“你不冷啊?可别跟阿月一起病倒了。”黑尾铁朗微微挑眉。
“不会的。”赤苇京治淡淡道,“我不冷。”
鞋柜里那双专门给他准备的兔子拖鞋摆放得很整齐,旁边是空着的。那大概就是另一双兔子拖鞋的地方。
赤苇京治换好鞋,把外套收好,问:“桃沢怎么样了?”
孤爪研磨看了眼楼梯口:“睡着了,你要上去看看她吗?”
赤苇京治顿了顿,拒绝道:“睡了的话,我就不打扰她了。”
那两个袋子又重新回到赤苇京治手里,他问:“吃饭了吗?”
“还没。”黑尾铁朗有点愣,“点了外卖。”
他看看那两包东西——时令水果,药,能量饮料,还有……洋葱生姜和蒜?
“这是什么?”他艰难地问。
赤苇京治看了一眼:“做洋葱汤的材料。”
洋葱汤,几乎每一个日本小孩生病时都喝过的。
平心而论,做得好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对于桃沢月海来讲,这无疑是道黑暗料理。
孤爪研磨也不喜欢,本着那点微末的幼驯染情谊,他试图为桃沢月海说情:“我们给她点了雪梨、雪梨银耳粥,据说对感冒有奇效。”
他说得很夸张,黑尾铁朗在身后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也帮腔道:“阿月胃口很小的,你做了也浪费。”
赤苇京治了然,眼里带上一点隐秘的笑意:“那就喝粥吧,我去洗点水果。”
留下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看着他的背影沉默无语。
良久,他们才摇摇头。
“赤苇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老婆……哦不,老公的。”黑尾铁朗摸摸鼻子。
孤爪研磨少见的没有说反驳的话。
一直到水果装盘,外卖到家,桃沢月海都还在睡。
三人有点纠结,到底是喊醒她起来吃饭,还是先放一放,待会儿再热。
还没纠结出个结果,黑尾铁朗就记起来:“赤苇,你吃饭了吗?”
赤苇京治:“来之前就吃过午饭了。”
三人继续看着午饭纠结,最后,孤爪研磨率先下了决定:“赤苇,你去叫阿月吧,她早上就没吃。”
赤苇京治没有异议,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敲了两下挂着“tsukimi”牌子的门。
没人应答。
他于是推开门,卧室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一点,桃沢月海睡在床边,蜷缩成一团,被子难得没有裹在身上,被踢到了另一边。
她卧室又变成了凌乱的样子,显然这几天都没怎么收拾过。
赤苇京治没乱动,只是把掉到地板上的几本书捡起来放回到桌面上。
他靠近了桃沢月海:“桃沢,起床吃饭。”
桃沢月海在睡梦中皱皱眉,翻了个身,唯独小红玩偶被她抱得很紧。
赤苇京治短促地笑了一下,在她脸上戳了戳,很柔软:“桃沢,吃饭了。”
桃沢月海一把拍开那只手,稍微清醒了点。
她翻正身子,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这是一个决定醒后情绪的必要过程,赤苇京治没打断她。
他的体贴很大程度上安抚了还在难受着的桃沢月海。她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落到了赤苇京治身上,也不惊讶他为什么会来,只是沉默着张开了双臂。
赤苇京治弯腰,落实了这个拥抱。
桃沢月海脸埋在他胸口,微微蹭了蹭。
他外面的大衣已经脱下来了,现在只穿了件毛衣,贴在脸上软软的,很舒服。
她又蹭了两下——还有胸肌,更舒服了。
桃沢月海嘟囔着开口:“我好累。”
“吃完饭再睡一会儿吧。”
“头疼。”她声音带上点撒娇的调调。
赤苇京治在她太阳穴处轻轻揉了揉:“这样按有用吗?”
他手又大又暖,确实很舒服。
桃沢月海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又撒娇:“嗓子也疼。”
她声音确实有点哑,赤苇京治继续给她按摩着,说:“黑尾前辈给你点了粥,我查过了,有润肺止咳的效果。”
很好,桃沢月海满意了。
虽然她还是更想吃辣咖喱,但赤苇京治对她的关心确实让她觉得很幸福。
身体暖洋洋的。
明明一直到刚才,她都还在嫌弃室内好热,连被子都不愿意盖的。可是被抱进他温热的怀里,她又觉得好温暖好舒服。
要什么空调。她想。
至少冬天是绝不需要的,有赤苇京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