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几天, 东京下了第一场雪。
也因为这场雪，圣诞的气息特别浓厚。大街小巷已经都贴上了圣诞贴纸，亮起了彩灯。就连广场的圣诞树也已经装饰得很好看了。
圣诞节是桃沢月海除生日以外最喜欢的节日了, 理由很简单——都可以拿到礼物。
她早就不相信什么圣诞老人的传说了，但桃沢父母还是会每年轮流办成圣诞老人的样子, 给她塞礼物。
虽然几乎每年她都会提前写好小纸条，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会收到什么礼物了，但是在收到之前，这种期盼的心情也让她很快乐。
不过班里的同学很多都没有这项活动。
不会每年都互相写贺卡，送礼物, 或者一起装扮圣诞树——当然这个桃沢家也是不做的，庭院里移种的松树在十月的时候死掉了。
桃沢月海一直都很期待那棵松树的，可惜一次圣诞都没能和它一起过。
因为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的缘故，她格外重视今年的圣诞节，决定做一点小饼干送给大家。
绝大部分时候, 她都是一个自信的人, 只除了在厨艺上。
毕竟她的家政课全靠搭档明日香。
于是当她拜托老师给她开烹饪教室的门时, 几乎是被劈头盖脸地嘲讽了一通。
其实也没怎么骂, 主要是阴阳怪气。
桃沢月海没办法, 只好去找在学生会的明日香和芽衣给她开权限。
于是，桃沢月海喜提一个监管员。
当然不是赤苇京治, 他最近排球部忙得要命, 两人每天就只有短暂的午休时间能黏在一起。
“怎么, 见到是我，你不开心？”见她失神的模样, 芽衣翻了个白眼。
桃沢月海连忙摇头：“开心的。但是，芽衣你怎么有空啊？”
她平时学生会就很忙了, 还找了个特别粘人的男朋友，简直忙上加忙。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芽衣气呼呼地切了几块黄油，“我上次给阿莲送了耳机，他居然说我没心意！！”
桃沢月海同仇敌忾：“那个耳机是你做了很多功课才挑的，怎么能说你没用心！”
“对吧？”芽衣指挥着她在软化的黄油里加了糖粉打发，咬牙切齿道，“我从今天开始，天天给他做曲奇，一直做到圣诞节，够用心了吧？”
桃沢月海：“……会吃腻的吧，而且这个热量很高的。”
芽衣加了点牛奶进去，又切了点蔓越莓：“谁管他啊？腻了也得给我吃！”
她挥动菜刀的动作很是豪迈，看上去应该是真的生气了。不过桃沢月海能理解，芽衣为了送个合适的礼物，真的是精挑细选，最后才定了耳机。
她情景带入了一下，假如说赤苇京治不喜欢她送的墨水，那当然没关系，她下次可以再送点别的。
但如果他说她送墨水就是不用心，那她也会生气的。
至少24小时内不会消气。
于是桃沢月海一边学着芽衣的样子翻拌面粉，一边提议：“每天都做有点累，可不可以把面团冷藏，然后每天切一点出来烤啊？”
中川芽衣：“……”
她气突然消了大半，看看自己盆里已经成型的面团，再看看桃沢月海盆里还粘得到处都是的面絮，突然对赤苇京治充满了同情。
她刚才光顾着生气，都没怎么注意桃沢月海的操作流程，也不知道她前面弄得对不对。
“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芽衣试图跳过这个莫名其妙同仇敌忾的怪圈，“万一吃坏肚子了呢？而且他要是因为这些饼干胖了的话，我会良心难安的。”
桃沢月海都听她的：“说得也是。”
她的面团终于也有了形状。桃沢月海兴高采烈，想弄几个圣诞节限定的形状。
但是在模具里翻了好半天，也只有一些常规的爱心、花朵，又或者是小猫小狗。
桃沢月海扁扁嘴：“没有圣诞树，也没有雪花，小人和糖果。”
芽衣自己是无所谓的，她并不追求圣诞氛围，提议道：“要不你用刀划几下？边角料也可以烤，反正这是第一次做，能不能吃还不一定……”
她尴尬地停下了。
桃沢月海看上去更可怜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低迷的气息，让她莫名想到了被雨淋湿的小狗。
芽衣试图鼓励她：“你画画那么好看，划几个饼干肯定也没问题的！”
她绝口不提刚才那句能不能吃。
毕竟这个确实是没有保障。
桃沢月海很好哄，很快就又高高兴兴举着刀去比划了。
芽衣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拿刀的姿势看着很怪，像是随时都能暴起伤人。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桃沢月海划拉得居然还真的很不错，她甚至还做了麋鹿饼干。
两人把饼干放进烤箱，桃沢月海就坐在前面，眼巴巴盯着里面看。
芽衣没忍住，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截掉烤箱的部分，转手就发给了木兔光太郎。
于是排球部训练完好几轮休息的时候，整个体育馆都被木兔光太郎的声音震得抖了几下。
“赤苇！赤苇！”他挥着手机大叫。
“赤苇，要不我们装聋吧。”
“不，干脆投诉他扰民好了。”木叶秋纪黑着一张脸，“这分贝，你要是过去，我都怕给你真弄聋了。”
赤苇京治唇角抿着，还是过去了。
只是背影怎么看都透着点悲壮。
他刚一靠近，木兔光太郎就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你快看！是小桃！”
赤苇京治往后仰了仰：“太近了木兔学长，什么都看不清。”
他接过手机，定睛一看，确实是桃沢月海。
拍得还挺好看，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双眼直勾勾的，还闪着点暖色的灯光。
只是……
“这照片为什么在木兔学长手里？”他抬眼，面色沉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木兔光太郎老老实实回答：“是芽衣发给我的。”
赤苇京治点点头，很自然地问：“能把原图发给我吗？”
这当然没问题，木兔光太郎很快把图片给他发过去，好奇：“赤苇你没加芽衣和明日香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甚至不知道木兔光太郎是什么时候和桃沢月海的朋友们加上的LINE。
“那你今天要和小桃一起回家吗？”木兔光太郎又问，还没得到答案，下一个问题已经来了，“不过，你们怎么还在叫姓氏啊？”
后一个问题赤苇京治很难回答，于是他干脆两个都不答了，只是用那双湖面一样的绿眼睛看着木兔。
他果然很快就偃旗息鼓，回归了训练。
为什么不叫名字？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最开始是因为不熟，只能叫姓氏。
那后来呢？因为大家都喜欢叫她桃桃或者小桃，经理们叫她月海，或者家人会叫她阿月。
这么算下来，熟人里叫她桃沢的，好像就只有他一个。
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和别人一样吧？
就像她到现在还在叫她赤苇学长一样，他叫她桃沢，好像也没什么。
不过木兔光太郎刚才说的一起回家，他倒是很心动。
他们已经有一周没能一起回家了。
这一刻，想念的情绪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又翻出那张照片看了看，背景很清楚，是学校的烹饪教室。
桃沢月海居然也会主动进这种地方？他有点怀疑这是什么上课时间的陈年旧照，但是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确实就在五分钟之前。
会让她产生这种期待表情，那一定是什么需要等待的食物。
赤苇京治算了算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他完全可以在训练结束后去找她。
今天是星期一，因为春高在即，排球部周一也要训练，只是不允许任何人在这天自主训练。
来得及。
赤苇京治迅速喝了几口水，回到了场上。
或许是因为脑子里想着事的原因，他今天的手感特别好。
“赤苇那家伙怎么突然这么猛了。”
“大概是急着去找女朋友吧……教练明令禁止周一自主训练，他总算是能和月海一起回家了。”
两个经理在场外看得一清二楚，赤苇京治今天状态真的很好，假如能再多练一会儿，木兔光太郎估计要幸福得冒烟。
“不，还是不要自主训练的好。”
赤苇上周一陪木兔训练到凌晨，要不是木叶东西忘拿回来了一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通宵。
这事败露以后，连带着木叶在内的三人被教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木叶的话，我记得教练好像是说……”
“说他半夜跑来学校，居心不良。”
**
说停训就停训，经过上周的自主训练事件以后，大家都不敢多说什么，各自做完拉伸后，去冲了个澡。
赤苇京治速度很快，他是第一个出体育馆大门的。
不过大家都很能理解，他毕竟是整个球队首发队员里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
单身狗们含泪表示能理解。
赤苇京治在所有烹饪教室里挨个找，很快就找到了已经在装饼干的桃沢月海。
看见他来，她显然很开心。赤苇京治差点从她身后看到了甩来甩去的尾巴。
但是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过来，只是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看。
看得赤苇京治很想上去抱抱她。
不过旁边还有一个电灯泡。
电灯泡芽衣：“……”
早在发了照片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赤苇京治肯定会来，但她都特地截掉烤箱了，照片的角度也选得很好，如果她事先不知道，肯定会以为桃沢月海只是在某个普通的教室里上化学课。
她迅速把自己的曲奇装好，临走前喂了桃沢月海一块，但没拿桃沢月海的。
这么做的理由大家都明白，无非就是知道她做不好吃。
赤苇京治往前走几步，去看她的杰作。
看上去很不错——形状都很可爱。
他一一辨认，有圣诞树、圣诞帽、拐杖糖果、手套、甚至连麋鹿她都做得很像。
只是另一边的饼干就没这么好运了，烤得黑焦的，奇形怪状的，应有尽有。
这着实是让赤苇京治有点意外，他问：“这是在为圣诞节做准备？”
桃沢月海乖巧点头。
赤苇京治又问：“我能吃一块吗？”
桃沢月海伸出手护了护这些饼干，声音很闷：“不好吃，你还是别吃了吧。”
赤苇京治拍拍她的脑袋：“可是我很想尝一尝，还没吃过你做的饼干呢。”
他这种话总是能让桃沢月海妥协的。
要不就给他尝一块？她刚才试吃的是旁边那盒边角料，多少有点受热不均，味道不太好。可万一这部分她精心做的饼干味道还不错呢？
于是桃沢月海从里面挑了个最好看的，喂到他嘴边。
是一棵圣诞树。
赤苇京治张嘴咬下，首先就尝到了很重的甜味。
不过除了太甜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他又去吃剩下半块。只剩一点了，嘴唇难免会碰到桃沢月海的手。
她看上去心情稍微好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接触。
“怎么样？”桃沢月海紧张地问。
“我觉得很好吃。”赤苇京治说完，像是证明似的，又拿起一块饼干吃掉了。
桃沢月海不怎么信他，也拿起一块圣诞树。
大概率只是在哄她吧。
她咬了一口，差点被甜晕过去。
“我应该没放多少糖啊……怎么会甜成这样……”
剩下半口桃沢月海当然是吃不下去的，赤苇京治于是就着她的手解决掉：“我觉得还好，也没有特别甜。”
桃沢月海感动得泪眼汪汪，直往他怀里钻：“我想充电！”
自从说开之后，她已经完全放飞自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向他索要拥抱和亲吻了。
赤苇京治抱紧她：“好，我们充电。”
这电流是相互的，充电大概也是。
他想，要不然，该怎么解释他现在这种状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