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那位不速之客,她早就走了,隔日再来拜谢也不迟么。
“七星山禁制已破,此地虽荒僻,但异宝气息难以掩盖,难保没有其他修士过来搜寻,宋道友多加小心。”
闻世芳静立了一阵,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波澜不惊。
宋青陡然放下心,点头道:“多谢。山伯一死,他手下那些些虾兵蟹将也成不了气数,在下不才,方圆百里还是能管一管的。”
道衍轻咳一声,召出一面镜面已如蛛网般开裂的雕花铜镜,“两位道友,实在对不住,困住我们的是南华观的玄门破心鉴。”
镜面很模糊,像是笼着一层薄雾,虽然已被击碎,但视之仍觉头晕目眩。
倪霁移开眼神,灵台内青莲浮在识海上,不断抚平着浪涛。
这名字有几分耳熟。
闻世芳皱起眉头,忽地想起来,多年前,她师傅曾抢了一船出海寻宝的修士,他们找的似乎就是一面镜子。那些修士滥杀无辜,出言不逊,又富得流油,她很是难忘。
所以这镜子怎么到了这里?
道衍长长叹了口气,“百年前,万丈冰原曾有异宝出世,当时天降异象,引得无数人前往。法宝有灵无主,又蒙尘多年,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后来,法宝自行认了我派清文师祖为主,才知道是失落已久的玄门至宝破心鉴。只是世事难料,清文师祖意外身陨后,破心鉴又不知所踪。”
“谁知道竟会被人囚了一道蛟龙魂魄进去。这破心鉴原是用来磨砺弟子心性的,许是因为那道龙魂,才有了几分凶性。”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两人,“好在两位都无事。”
“那龙魂我认得,”宋青突然开口,神色迟疑而费解,“约莫是三年前,一条蛟龙溯寒川而上来到了这里。我见他时,他已身受重伤。大抵是因为伤势久久不愈,他便开始走血食之道,后来我便将他斩杀于江中。他本该神魂俱灭了才对,如何会有一道魂魄落入这里?”
“许是因为破心鉴,”道衍迟疑着开口,“破心鉴审神魂,溯往昔,残魂被它吸引而去也是有可能的。如今破心鉴颇有几分古怪,我对炼器之道一窍不通,但清文师祖陨落不足百年,观内师长也许知道一些。我打算先回一趟南华观。”
闻世芳点点头,“自该如此。”
她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蛟龙一族是妖中翘楚,伤势久不愈合对他们来说是稀奇事。除了那些极其特别的功法和法宝,还有就是神魂出了问题。
那蛟龙可能就是循着神魂的气息来到这里的。
只是,有什么人能生抽神魂?
或者是妖?
也许,该去青州一探。
闻世芳:“宋道友庇护一方,是福缘深厚之辈,来日定是有大造化的。蛟龙稀少,能重伤他的必定不是寻常人或妖,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宋青一怔,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怕是,罪孽深重才对。
说话间,倪霁忽然小小唤了一声闻世芳,整个人就倒下去。
闻世芳一把扶住她,神色骤变。
道衍和宋青亦是大惊失色,生怕哪里出了问题。
神魂若是有问题,那还了得?!
花发的道人一甩拂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摸了把脉放松道;“小友虽没有陷入幻境,但神魂再破心鉴中走了一遭,也有些消耗,该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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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酣眠,再醒时,已到了客栈,明亮的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微尘在其中缓缓流动。
她师叔双目微闭,神色平淡,面前摆着一卷玉简,正全神投入其中。
光线正好,衬得闻世芳肌肤若玉。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倪霁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落雪中的刹那悲痛,那是她从未见过、也未曾预料到会发生在闻世芳身上的神情。
原来,即便是修为冠世,也有阻止不了的事。
见她醒了,闻世芳放下玉简,手上多了一只微缩的小舟。
“十二年前,她舍身修塔前抛给蒋瑛的。不知为何,蒋瑛径直送到了我这里,只说是觉得更稳妥些。”
小舟无篷无桨,通体乌黑,像一朵沉云般慢慢向倪霁飘去。
这没道理。闻世芳忽地心想。蒋瑛并非倪家客卿,也不是云洲人士,更从未听说她修习卜术,她为何觉得倪家“不妥”?哪里“不妥”?
倪霁小心接了过来,点头道:“确实更稳妥。要不然可能就在先前大难时与浮岛一并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