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勒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吕送妍，好像真如她所说的一样，里面盛满了浓浓情意。
但她终究是个浪｜女罢了。
吕送妍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清冷的月光照下来，将她优美的线条镀上一层金，她懒得揣测余勒说这句话的真假，“那你对我什么感觉呢？喜欢么？”
“……我说过，你给我的感觉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吕送妍垂眼看她，语气有点质问的意思，“是喜欢么？”
“……”余勒不说话了。
喜欢？怎样对一个人算是喜欢？像她对萧珂顺的那样吗？一心一意对他，把心交付给他，最后换成这样的下场，狼狈堕落，一身伤痕。换来他决绝转身，一下子勾搭上别的女人。
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最后与她说明他对她没有感觉，他从没有爱过她。
“怎么？你答不出来。”
就在她以为余勒不会说话的时候，余勒却突然抬起头，那对勾人的眸子紧紧看着她，她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自嘲，亦或是其它什么。
她说：“喜欢是个非常郑重的词，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这样也显得我太没诚意一些。”
“那怎样才算有诚意？”
余勒笑了笑：“起码得在一次严肃认真的告白之后，或者我追了你很久，你都没什么反应，那样我得说出我的心意。”
“……”吕送妍听她说出这些话，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她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眉眼的冰冷淡下去一点，“那我在今年五月底回国，你要为了我留下来么？”
“……”
“我是说你陪我留在这儿，到时我们一起回去。”
——
这之后余勒有好好想过吕送妍的这个问题，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问题穆思琦也提过，但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好像也没确切地回答她喜欢她？
她不记得了。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在吕送妍问她后她犹豫了，不是因为不清楚，更不是因为什么她觉得郑重，不能轻易说出口，她虽然自己都很模糊，但还是很清楚那不是喜欢。
说到底，只是对那一身气质的执念罢了。
她在用力找当年在酒吧碰到的那个女高中生的感觉。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气质相近的，她又如何能放她回去。
余勒打算暂时留下来。
这种日子过得很快，美术活动结束了，但在年后还有一场庆功宴，余勒也跟穆思琦解释，说她暂时回不来。
而穆思琦这边，也迎来了寒假。
寝室四人刚期末完，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黄晓静家最远，得坐飞机，因此穆思琦她们刚从教室回来就没见她人影，衣服也不在了，估计是已经走了。
不过说来她们闹掰后也很少在寝室见到她，每次她一回来不是拿衣服和生活用品去外面，就是找辅导员办事。她好像很不情愿和她们共处一室。
方雯和孟生梅拖着行李箱到外面，穆思琦送她们出去。她倒不是不回家，只是孟欣女士要批改试卷一时回不来家，所以她的行李只能放着，等她妈妈一切工作完成后，再开车将行李带回家。
孟生梅和她们笑着再见，挤上了地铁。
接下来就剩下方媛和穆思琦了。
方媛搓了搓手，白色呢绒大衣边边的白毛被风吹的一颤一颤的，穆思琦站在她身侧，目视着前方。
“你什么时候回家？”
穆思琦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道呢，可能今晚回去。”
她算是自由的，反正行李箱的事她不用管，想回家就回家，想住宿舍就住宿舍。
“你呢？”她问方媛。
“我等我姐姐过来接我。”方雯一提到她姐姐，原本笑着的眉眼更弯了，“她知道我要搬行李，所以她马上开车过来。今晚她还要请我吃顿大餐呢！”
穆思琦笑了笑，低头：“有姐姐真好。”
方媛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有漂亮姐姐？”
“……”
提到余勒，穆思琦的心颤了一下。
“她也很忙的，也不能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
“哎……”方媛目视着前方，感叹一声，“想不到你这淡淡然的性子，也这么黏人。”
穆思琦睁大双眼：“这算黏人吗？”
“你想啊……你想时时刻刻与人家在一起，不算黏人吗？”方媛笑得很坏，很明显在逗她。
但是穆思琦看不出来，她当了真：“那这样对方会不会很厌倦，觉得你烦？”
“那倒不会吧……哎呀这种事说不准啦，要是对方喜欢你，你越黏她她越喜欢，要是她不喜欢你……你懂吧？”
“……嗯。”穆思琦低下头，脚尖点着地上的石子，心情忽然变得阴郁起来。
“对了。”又过了一会儿，方媛打破平静，“你实习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学校考虑得很周到，他们想到一些学生大四要考律师资格证，所以大三为了给他们复习时间，要求他们大二下学期去自主实习完成实习任务。
“嗯……”穆思琦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沉默了片刻，才漫不经心道：“这事儿我不用准备，我妈安排我去他们事务所实习。”
“哦……那你还挺好的。”方媛顿了顿，突然道：“哎我看到我姐的车了，我先走啦姐妹。”
穆思琦回过神：“我帮你搬行李。”
方媛说了句谢谢，她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上前，穆思琦跟在后面，给她拎着一个大皮箱子。
“带那么多书回去看的完么？”穆思琦看着她后脑勺，难得调侃一句。
“哈哈书呆多了有安全感。”她累得满头大汗，紧急地朝车里面吼一句，“姐啊，你下来帮帮我吧，好重的。”
“……”
车窗这才慢悠悠地摇下来。
坐落于驾驶座的是一个高挑美艳的女人，女人带着墨镜，皮肤白皙，烈焰红唇，她的大波浪随意批下来，肩上披着一身红色大衣，看起来十分御姐范儿。
她看了她妹妹一秒，而后目光瞥到了她身后的穆思琦，暴露在外的红唇勾了勾，这一勾方媛就愣住了，她知道她姐姐是个不经常笑的人。
“姐？”
穆思琦与她一对视，即便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这位……是你同学啊？”
方媛被她的反应吓住了，她急忙往穆思琦身前靠了靠，挡住她姐姐的视线，慌乱道：“这可是我同学，姐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女人轻笑出声：“什么呀……”
她朝后面的穆思琦一抬下巴，语气慵懒得不像话，“你也上来吧，帮我妹妹搬行李麻烦你了，请你吃顿饭。”
“……”穆思琦犹豫着，没有动，她觉得方媛姐姐的声音有点熟悉。
方媛一听她姐姐这样说可高兴了，三两下把行李扔进后备箱，抱着穆思琦胳膊开心道：“一起去吧思琦，我姐说了请吃大餐。”
“……”穆思琦盯着驾驶座的女人。
女人勾着唇，悠哉悠哉地取下墨镜，虽说向穆思琦道谢，但眼中却没什么诚意，反倒玩味十足。
“怎么着，穆同学这么难请吗？”
穆思琦呼吸一滞，是方雯。
她果然没有猜错。
她没什么反应，最终被方媛一股劲地拉进车后座。
方媛大大咧咧地笑着，和她姐姐谈论今晚去哪个地方吃，扬言要把方雯好好“搜刮”一顿。
穆思琦战术插兜，脸别过去看着涌动的车流绿树。
方雯透出后视镜看她，对方媛道：“媛媛啊，你这个同学不太喜欢说话啊？”
“啊？”方雯听她这样说，私下用手指捣了一下穆思琦的脊背，道：“她话是挺少的，但她人超好。我说姐，你老是把注意力放在我同学身上干嘛呀，人家可是有女朋友。”
“哦？”这句话让方雯起了兴致，同时穆思琦也转过脸来看她，有点意外方媛轻而易举就将她的私事说出去。
“有女朋友了？”方雯轻轻一笑，似在嘲笑，“有女朋友怎么了，且不说她女朋友是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算不是，只要我想要的人，都能有办法……”
“姐——”方媛有点生气，她及时叫住了她，“你别这样冒犯人家，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我不懂你在国外经历了什么，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
她明明记得她姐姐钟情专一，曾经为了她女朋友不顾一切，甚至在家长面前反抗，说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姐姐更负责的人了。
可现在呢？
“我以前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方雯转动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她。
“……”方媛闭了嘴，不想与她再说。
穆思琦觉得好笑，眼前的这个女人和方媛平常给她描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一路之后就没什么话，方雯开车将她们带到了一个西餐厅。
西餐厅是法式的，很高档，钢琴曲悠扬婉转，各桌的正中央是一个小舞台，舞台上摆着一架钢琴，酒店请了法国著名钢琴家过来演奏。
方雯流利地和服务生交流法语，接下来服务生将她们带到了最里层的一间豪华包厢。
穆思琦微微皱眉，这个方雯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连法语都会。
“嘿！”方媛从后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姐姐很厉害吧，颜值高还有才，尤其是她还……”
她停了一下，她想说她姐姐还专一，但现在想想她姐姐的流｜氓态度，这样说只会让自己丢脸。
“还什么？”穆思琦掀起眼皮子，意外地问了句。
方媛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先过去吃饭吧。”
“……”穆思琦没再问，被方媛推着坐到里面，方雯则坐到两人对面。
她的中指带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熠熠生辉起来，而此时这双修长细嫩的手正交叉放在桌上，煞是好看。方雯的下巴垫在手背上，勾人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着。
“你们关系很熟？”
方媛点点头：“对啊。”
“嗯……”方雯垂睫，“我跟她也很熟。”
“！！！！！”方媛惊险地抬头，“你是我姐，我们当然很熟。”
“不是。”方雯笑了笑，“我是说我跟她。”
“……”
穆思琦这下终于抬头看她了，她盯着方雯，即便在同学面前，对她姐姐的目光还是那样不友善，“所以你想说什么，想把我们之间的事都说出来吗？”
“……你们，之间的事？”方媛懵了。
方雯摇了摇头，她低下头优雅地搅拌着手里的卡布奇诺，杯勺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勒去法国了吧？”
穆思琦一愣：“你知道？”
“……”方雯一边搅着咖啡，一边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外，看着外头一对捧着鲜花的情侣。她没有直接回答穆思琦的问题，反倒问她：“余勒什么时候回来？”
“过完年就回来。”
“哦……”她再次低下头，目光有些落寞，“为什么过完年才回来。”
“因为她年后有个庆功宴。”
“庆功宴？”方雯不大相信，冷笑了一声，“她这一走，不到立夏可回不来。”
“……”
穆思琦一下子住了口，她无话可说，她不知道方雯什么意思，说这些话的可信度多少，但她今天在方雯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突然觉得方雯这样说未必就是逗她，嘲笑她。
她居然有点相信方雯说的余勒不到立夏不会回来。
方雯好像知道余勒去法国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会遇见什么人。
菜上齐了，方媛见这两人没有打算向她解释的意思，说了一声饿就自己拿起刀叉开吃了。
说起来她家环境不糟糕，也算半个富二代，但拿起刀叉的手还是很生疏。方雯见她这样，像往常吃饭一样，给她切好了牛排放碗里。
这一动作硬是在穆思琦心里狠狠扎上一刀，因为余勒曾经对她做过同样的动作。
而此时她看着方雯，颇有一种看斯文败类的感觉。
方雯看了她一眼：“要我帮你切好吗？”
穆思琦铁青着脸，冷道：“不用。”
——
穆思琦草草应付两口就回家了，这才九点不到，家里却漆黑一片，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冬夜的风吹得她凉飕飕的。
她转头看着邻居家灯火通明的院子，时不时还有说笑的声音传过来，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她又转头看看院子里的蔷薇，这个季节看不到花朵，她想起方雯说余勒会在立夏时候回来，正好能赶上这一院的花景。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余勒打了个电话。
她等了良久，听着电话里面烦燥的嘟嘟，嘟嘟声，正打算挂断，里面才传来余勒慵懒的声音。
“还在睡觉？”穆思琦皱着眉，“法国才下午三点。”
“是啊……”余勒打了个哈切，懒懒道：“太累了，就想着多睡会，对了……我睡午觉呢！”
“……”
“你怎么了？想姐姐啦？”
“……”穆思琦等了须臾，淡淡道：“嗯，想你了。”
“哈哈，我就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国？”
“……”余勒刚想调侃她两句，就被穆思琦的这句话给问安静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穆思琦仰头看着夜空，天上黑漆漆的，连星星都没有，她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下学期就要实习了，我的毕业典礼你会来参加么？”
余勒愣住了，一下子睡意全无，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穆思琦的悲伤，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你不才大二？怎么这会就说毕业典礼了。”
“就是太遥远了……”穆思琦湿红了眼眶，抬头努力把泪憋回去，“所以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太没安全感了，她等不到余勒回来，等不及方雯口中所说的立夏，所以她把时间越放越远，她想问问余勒那时还会不会陪着她，留在她身边。
“你哭了？”
“没有。”穆思琦果断否认，但嗓音难免苦咸，“你还没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
“是明年五月份吗？”
“！！！”余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
死寂。
她已间接说出了准确时间。
穆思琦拿着手机，整个人愣住了。
她觉得喉咙一紧，后背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紧紧勒着她，这双手从脚底一路攀岩，到她心脏，再到她喉咙，她觉得天昏地暗，那股窒息感袭来，让她险些栽倒在地上。
“思琦？”见她许久不说话，余勒在电话那头唤她。
“……”
“思琦。”
“……”
“穆思琦！！！”
“啊——”她惊醒过来，拿着手机的手变得颤抖，“我，我猜的。”
“……”余勒明显送了一口气，“那你猜的真准。不是，我是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
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
穆思琦闭上眼，颓然地靠在秋千上，她几乎是攥着自己心脏和余勒将对话进行下去，“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就这样吧。”
“……”
“挂了。”
电话被她主动挂断。
仔细想想这段感情真的很没意思，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好像就一直是她追着她跑，余勒有时稍微一温柔她就迷了心智，恨不得对人家掏心掏肺。
她想起方媛对她说过的话，其实要是真喜欢不会甘愿留在他乡不回来的，如果今天走的是她，那她早就奔回来见她了。
穆思琦苦笑，她靠在秋千上，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她闭上眼，忍耐许久的泪落下来。她已经顾不得这个夜晚冷不冷了，她真想一直在这夜里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