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筱含怎么也没料到，穆思琦会回答地这么干脆。
她记得她们三人第一次酒吧见面，特地隐瞒事实的也是穆思琦。
余勒倒是没说什么，她表面上明白似的点点头，其实思绪早已回到了一年前，她想起第一次在威尼酒吧见到唐筱含，她穿着市一中的校服，就和那个女生一样。
难道穆思琦……
她没细想下去。
其实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一中是市重点，沥容大学是市名牌大学，穆思琦怎么看都是个学霸无疑。
可是她私下也不混乱，学习也很厉害，怎么就愿意陪她泡在酒吧，委身做她的情人？难道她和自己一样，家庭环境影响？她的母亲是做什么的？她的父亲……
是了，穆思琦说过，她父母离异了。
还有那个邹雨，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和穆思琦的关系。
算了，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迟早要分开，倒也不必刨根知底。
穆思琦坐在对面，眼神还没从唐筱含身上移开，她右手食指缓缓敲击着桌子，脸上笑得温柔甜美，“其实这也没什么啦，沥容市就这么点大，说起来我还记得很多筱含姐高中的事呢……”
眼里的光越来越尖锐，唐筱含就这么回了一眼，就感觉如坐针毡，这样的穆思琦让她怎么看都不舒服。比起现在，她太想念以前的穆思琦了，不论她怎么跟她对着干，她也只是会冷着副脸，不跟她一般见识。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唐筱含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清冷孤傲的穆思琦也会变成假惺惺的笑面虎。
穆思琦看出她的变化，口头上却仍不放过她，“余姐想听听我和筱含姐高中的事吗？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在班主任的办公室，筱含姐过来……”
“够了——”
“……”
她还未说完，就被唐筱含猛地喝了回去，穆思琦被她吓了一跳，就连正准备听她们往事的余勒也诧异地回过头来望着她。
唐筱含自知自己过度紧张了，她急忙低下头避开两人的视线，放软了声线解释。
“以前的事，还说着干嘛？”
“……”穆思琦被她吼的那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过了还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惭愧道：“抱歉，我不知道筱含姐这么不愿别人提及往事。”
“……”
唐筱含极力忍着。
余勒自是没兴趣知道唐筱含的往事，不过见她反应这么大，她还真有点想知道以前她和穆思琦在一起读书是怎么相处的。
唐筱含想要化解现场尴尬，拉着余勒的胳膊，指着斜对面的一家烧烤店，道：“不过我们高中倒经常到那家烧烤店聚餐，味道还不错，要不余姐去尝尝？”
余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知道那是刚才老板跟穆思琦打招呼的那家，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穆思琦就替她拒绝。
“刚才不是说了么？余姐胃疼，不能吃刺激性东西？哎……”她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语气中尽是关怀，“想不到这么久了，筱含姐还是这么不仔细，想必一路走来，也吃了不少亏吧？”
唐筱含：“……”
她现在是明白了，在余勒面前她不管说什么，穆思琦总能找到钻进去的空子。
此地不宜久留，唐筱含安静地坐着，心里想着怎么找借口先走。
偏偏余勒这时开口问道：“你们高中好像很熟？”
唐筱含：“不……”
穆思琦道：“还不错。”
“……”
余勒坐正了身子，看起来对她们高中的事来了兴趣。
“好朋友？”
“不是。穆思琦掀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唐筱含一眼，“好同学。”
“怎么说？”
穆思琦笑容满面地打趣：“筱含姐人缘很好的，刚进学校就能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打在一块儿，他们整天成群结队的，我哪有机会和她打交道啊？”
唐筱含面色不善，给了穆思琦一个警告的眼神，穆思琦看见了就知道她又说错话了，赶紧闭了嘴，余勒见她不说了，下意识往唐筱含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愤恨的眼神。
这样的现场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下一秒这场小餐桌上又迎来一位客人。
“哟？！这位姐姐怎么看的这么面熟啊？”
方雯跟看见什么稀奇事地直奔余勒而来，余勒不知今晚中了什么邪，吃个夜宵也能遇见那么多熟人。
再这样坐下去，是不是她列表大半的好友都要过来与她同吃一桌。
穆思琦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从容淡定的样子。
方雯大方地朝余勒对面一坐，扫了扫桌上的“狼藉”，而后调笑道：“余姐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跑来尝尝普通的小食了？还是……”她看了一眼穆思琦，“你的小情人带你过来的？”
那馄饨店老板见来了客人，笑嘻嘻地出来迎接，“客人吃点什么？”
方雯心里嫌弃，表面礼貌道：“不用了，谢谢！”
余勒面忽视她，不改色地喝了一口桌上的热水，对穆思琦道：“吃好了没，吃好了我们走吧。”
“嗯。”
见两人站起身准备离开，方雯哪能轻易放过她们，她站起来拉住余勒胳膊，用一种毫无拒绝余地的口吻邀请她，“这么几天没见你，这离我回国也好几天了，我们这顿酒什么时候拼啊？”
余勒皱着眉，避开她的手，不耐道：“今晚不行。”
“你怎么总是拒绝？是不是你现在不行了？”
穆思琦走上前将余勒拉到身后，礼貌笑道：“余姐今天不舒服，改天吧！”她看了看她身后的唐筱含，“我看筱含姐挺有时间的，不如你今天先和她来？”
“……”方雯眯着眼，两眼在穆思琦的脸上来回扫视。
穆思琦表面笑得平易近人，其实口吻比谁都冷。
她走近勾住穆思琦的下巴，不怒反笑，声音不算大，却足够让其她两人听见，“这么维护你的余姐啊？她对你可不是真心的，你自己明明知道你只是她的一个情人而已。”
“……”
穆思琦别过脸，想睁开她的手。奈何方雯不但不松开，还加重了力度，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她。
“怎么了？说到你心里了？想必你自己也很不舒服吧？为什么要忍着呢？”
一连串的反问，让在场人都置于窘境之中。
余勒因为方雯的放肆彻底生气了，她一下子拍开方雯的手，怒道：“你凭什么碰我的人？想不到你还这么点出息，除了喝酒还能干点什么？”
余勒没想到方雯为了找她喝酒泡吧能这么穷追不舍。
“急了？”方雯抱住胳膊，“看来我说进你心里了。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这个情人我很有兴趣，你要是只当她是个和你玩玩闹闹的情人，那你大可以把她让给我，过一段日子，我有个从国外回来的朋友，到时候我将她介绍给你，我知道她是你喜欢的一款。”
“不用了。”余勒拉住穆思琦的手腕，紧蹙的眉头透露着一丝寒气，与她擦身而过。
“过两天我亲自找你，到时候我一定让你趴下。”
唐筱含坐在原位，看着这一出戏，自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她心里清楚，余勒已经真正离她而去了。
——
穆思琦被余勒拉着，跟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夜市街道，她低着头，还未从刚才的境况中回过神来，方雯的话游荡在耳边，占据着她整个大脑皮层。
余勒感觉到她不对劲，回过头来看她，一转身就看到穆思琦跟在她后头，默默地流泪。
她心头一紧，停下脚步安慰她，“怎么哭了？”
穆思琦抬起头，那泪滴如同不要钱的珍珠，滚滚而落。
“生气。”
“……”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余姐心里的位置？其实我都明白，我只是在欺骗自己，只是不敢说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泪水越来越多，穆思琦的声音也抖得不像话，“为什么方雯姐要说出来，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提醒我，我真的，真的觉得自己好不堪。”
“思琦……”
余勒不会安慰人，她眼睁睁看着穆思琦蹲下来，将脸埋进膝盖中。
到底还是年纪小，没更多地经历社会复杂的环境与人际。再加上她不大会安慰人，只能陪她一起蹲着，看着她哭。
其实她自己也没料到，原来讨厌一切麻烦的人会耐心地蹲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陪她哭完。
穆思琦哭了一会儿，倔犟地抬头看她，她眼睛哭的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其实我也不对，我一开始确实也抱着寻找刺激，陪余姐玩玩儿的心态，可没想到余姐越对我好，我就越不知足，我是不是很不知好歹啊？我这样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我没有……”
“你是不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其实我有时候莫名地就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穆思琦低头不敢看她：“总觉得你心里其实有人，你只不过是透过我，透过唐筱含，还有你的那些情人，去看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余勒紧绷着弦，对穆思琦的话感到意外。不得不说，这些话说到了她的心底，让她觉得怪异得可怕。
穆思琦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其实你画室里那副尘封的画，画的不是景，是人。”
“……”
“是一个你心里一直惦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