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余勒带唐筱含去了威尼酒吧，两人回到最初的状态。她照常坐在余勒身边，偶尔有几位俊男靓女过来，他们玩起了惩罚类游戏。
余勒向来这么游刃有余，干什么都是一副悠然坦荡的模样，包括对待男人，总觉得她的势头没被那些男人压下去，在他们眼里，她一定像个高贵的女王，是一个空持美貌的刽子手。
一切与最初无所不同，又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唐筱含发现，余勒好像没当初那样有精力了，她好像时常出神，玩游戏轮到她的时候也需要别人提醒。
就像这场酒局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唐筱含看着她，单手按住她握住竹筒的手，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玩游戏要专心啊余姐。”
余勒发射性地将手弹出来，在她注视下一本正经地狡辩：“这几天睡眠不好，没什么经历。”
狡辩是真的，没精力也是真的。
她已经连续好几晚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
唐筱含被她的反应弄得有点尴尬，她撇了撇嘴，而后抱怨道：“你推开我的手倒是蛮有精力的。”
余勒没看她，抬头给自己闷了一杯酒。其实她自己也怕……
怕猝死。
身边的男人靠过来揽住她的腰，脸凑过来哈了她一脸酒气，余勒皱着眉，觉得恶心极了，她冷着脸，“离我远点。”
“刚不是还玩儿的好好的？”男人睁大着眼睛。
余勒一下子挣开他：“刷了牙再来和我说话。”
“……”
唐筱含两处看了看，跟在余勒身后去了正中央的舞池，他听见男人在身后骂了两声。
余勒随手从服务员盘子里端了一杯香槟，一边往舞池去一边闷了下去，她穿着艳红的长裙，性格的张扬与裙子的设计反而有一种对比美。
她知道唐筱含跟来了，没往身后看就将她拉了过来，搂着她的腰肢在舞池轻轻舞动。
刚开长的酒吧音乐都是婉转悠扬，后半场才会换上嘈杂的DJ。
前半场华尔兹，后半场蹦迪喝酒。
唐筱含随着余勒的步伐舞动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半刻也不敢移开她的脸，因为今晚的余勒大约是喝的有点高，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透露着深情。
唐筱含其实想问她，想想也算了，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余勒向来对她的问题只是敷衍罢了。
“你今天怎么把那些桃花都赶走了？”唐筱含回归一副傲娇的模样，随口提了两句平常也会调侃的问题。
“累了。”
“……”看吧，只会是敷衍。
余勒又补充一句：“今晚只跟你。”
“……”唐筱含反应过来，这下她满意了，趴在余勒的肩膀，笑得无比甜蜜。
两人跳累了，重新开了一个台休息，余勒坐在真皮沙发上揉眉，眉眼间尽是洗不净的哀愁。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号码。
余勒没来得及看过来唐筱含就已最先一步看到了。
是穆思琦。
余勒看到来电时身子惊了一下，而后又装作最平常不过的模样将手机反过来，屏幕扣在桌上。
可惜这些反应都被唐筱含尽收眼底。
“别管她。”
唐筱含嘴皮子笑了笑，想着她应该一直在等这电话吧！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电话铃声停了，没过几秒又打了过来。这次余勒选择直接挂断。
……
在几次的不断打扰后，余勒还是按响绿色键，接听了电话。
“喂？”她的语气淡淡的，听着让人很不爽。
“你在哪？”然而电话里的语气也没比她好上多少。
“在家。”
“真的吗？”
“……”
“我都看到了。”
“……”余勒捏紧了裙摆，整个人莫名紧张起来。她为什么要狡辩，为什么不直接说她在酒吧？
“这跟你没关系。”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跟踪我？”
“没有。”电话里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我只是路过而已。”
余勒四处望了望，在确定穆思琦没有进来后问道：“为什么不进来？”
“你需要我么？”穆思琦语气软了下去，没有先前的冷漠硬气，“筱含姐不是回到你身边了么？”
“……”
“余勒，我们俩没完，我等着你重新对我感兴趣的一天。”
电话被对方挂断，余勒愣愣地，已经疲惫到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谁打来的？”唐筱含给余勒叉了一个哈密瓜，喂到她口中。
“你不是都看到了？”
“哦！”
“你放心，这两天我会避着她。”余勒答的漫不经心，在唐筱含眼里毫无真实可言。
其实余勒真有点坐不住了，她不知道穆思琦在外面等了多久，现在还在不在。
其实这倒不像她的行为，遇到这种情况，穆思琦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来才对啊。
余勒实在没有精力喝下去了，她和唐筱含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去休息。
唐筱含自然是暂时相信她的话，而后在她走后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去偷偷见穆思琦。
先前还玩儿得好好的，一接到穆思琦的电话就要走了。
她送余勒上了出租车，而后给穆思琦发了个消息。
-出来吃个夜宵，我请客-
过了两三分钟，穆思琦回复了不去。
其实穆思琦不一定出来，倒不见得是跟余勒约会，毕竟她们高中三年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单独吃过饭，唯一一次还是毕业时的班级聚餐。
唐筱含敲击着手机键盘，硬着头皮打字。
-不出来见我，是趁我出来后偷偷跑去见余勒了吗？-
-你们玩儿够了？—
-余勒头疼，先回去了，总之你说你出不出来吧？-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穆思琦才慢悠悠地回复一句：
-去学校对面的烧烤街—
唐筱含：“……”
我去？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跟个傻逼似的蹲在马路边等穆思琦的信息。
她暗骂两声，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最气人的是，她人都到了，穆思琦二十多分钟后才慢悠悠地走过来，穿着一身慵懒的睡衣。
“怎么现在才来？”她扬了扬脖子，看着穆思琦不奈的脸问道。
“我都睡着了。”
“睡着了？前不久你才给余勒打了电话。”
穆思琦瞥了她一眼，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水闷一口，“你找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吃饭啊？”
“只是吃饭么？”
“……”
穆思琦双手交叠，托住下巴看她，皮笑肉不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跟你心平气和地吃一顿饭？嗯？”
“你，你什么意思？”穆思琦的态度有点瘆人，属实将唐筱含给吓到了。
“我猜你今晚叫我出来，是想和我说说余勒的事吧？”
唐筱含默认。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答应了跟你吃饭么？”
“……”
“因为我有更想谈的。”
——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聒噪了，伴随着夜市里热闹的人声鼎沸，是怎样也让人安静不下来的氛围，可是再热闹的呼喝吵嚷声，也盖不住穆思琦隐藏在眼底的冰冷。
穆思琦收回假笑，回到当初那副高冷，不容亲近的模样。
“第一次在酒吧你被我给吓着了吧？我次次都比你强，次次都赢，是不是这份失败的恐惧永远在你心里挥之不去啊？你嘴上说着余勒爱玩儿，心从来不属于某一个人，可是你就是在担心她会被我给拐走。”
“我没有。”唐筱含低下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过我得谢谢你……”穆思琦坐在对面朝她歪头一笑，“谢谢你没在余勒身边提邹雨的事儿。”
“什么意思？”
“嗯？”穆思琦一脸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吗？在你口中我们可是那种不正常的关系，要是被余勒知道了，我们可不就没戏唱了？”
唐筱含“嘁”了一声，觉得穆思琦的大脑水平也不过如此，“你错了，像余勒这样的才不管你私下有多乱，她是不会动心的。”
“动不动心我不知道，但是我跟邹雨实际关系，你可比谁都清楚。”
“……”
大排档的店员呼喝着上起了一串串烧烤，两人隔着香喷喷地烟雾互相看着对方，只是穆思琦的表情让唐筱含不敢猜测，比起高中安静清冷的她，此时虽多了一些表情，给人的感觉还是照样难以亲近。
穆思琦坐在她对面，随性瞥了一眼热腾腾的烤面筋，嘴角勾着一抹讥笑，“这是他爱吃的吧？”
“谁？”
“黄子骁啊……”
“……”
“你当初屁颠屁颠想要靠近的人，你讨厌我的源头。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筱含觉得自己被她的态度弄得快要精神分裂了，她真是后悔请穆思琦出来吃饭，唐筱含觉得比起现在阴阳怪调的穆思琦，她还是觉得那个对她爱搭不理的穆思琦看着顺眼。
“所以你出来见我就是为了翻旧账的？”
“当然不是。”穆思琦语调加重了几分，“要真是过来翻旧账，估计给你数一晚都数不过来。唐筱含，你真不觉得自己应该对自己的造谣付出代价么？”
“造谣？我造谣什么了？”唐筱含装傻。
“当然是你在高三下半年造谣我和邹雨谈恋爱的事。”穆思琦猛地站起来，将满满当当的桌子拍的一声巨响。
唐筱含被她态度突然转变弄得愣在原地，其实就算在从前，穆思琦也从未露出这种失控的状态，今天倒是让她打开了眼界。
“我这么说怎么了？你们这种关系本来就很难让人不怀疑。”唐筱含振振有词。
“可是你明明清楚我们的关系，你的私心是什么？就是毁掉一个人的前程吗？”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看着穆思琦渐渐失控，眉眼间尽是生疏的不安，悲恸，唐筱含敢肯定，如果她们俩是个男的，那么穆思琦一定早就将她揍趴下了，她开始紧张起来，穆思琦这个状态真的很让她不安。
“什么前程？”
“什么前程？”穆思琦重新坐下，手指摆动着桌上的竹签，“那我慢慢告诉你啊？”
“高考前几天，我们快要毕业，你去找了黄子骁，并且向他造谣我和邹雨同性恋的事，你以为他会嫌我恶心，会不再喜欢我，但她却对你嗤之以鼻，也就是那一晚，你心如死灰，决定慢慢放下他。是吗？”
“是！”
“然后你失魂落魄，穿着校服直接去了酒吧，也就是那一晚，你第一次遇见余勒。”
“是，可是这跟邹雨有什么关系，跟她的前程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知道得知这件事的黄子骁怎么做的吗？”
“……”
穆思琦握着啤酒瓶，瓶底愤懑地在桌面上撞击一瞬，嗓音明显有了颤抖。
“他叫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对着一个快要高考的小姑娘拳打脚踢。”
“什么？”唐筱含愣住了，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肋骨断了三根，胫骨骨折，还有脾脏破裂大出血……”
“……”
唐筱含脑瓜子嗡嗡的，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只顾拼命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这种事……”
“没有这种事？”穆思琦吼道：“那你告诉我，邹雨去哪了？”
“我……”
“哎我就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社会的败|类怎么不都去死啊？”
“我……我当时就是这么一说，谁知道，谁知道他……”
“你们当时怎么想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可是邹雨呢？她错过了高考，因为被你造谣和我搞同性恋的事在学校一度混不下去。你看？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毁掉了她，可是你呢？”
“你只会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当初没想到……”
“……”唐筱含想捂住耳朵，想逃离这个地方，穆思琦的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黄子骁家有钱，告上法律也没用，有钱办事效率总会高一点，可是就算有钱，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我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随口就炫耀要毁掉我们一辈子。”
“……”
这顿饭已经是吃不下去了，唐筱含想逃离这个地方，却觉得脚掌有千钧重。她是看穆思琦不舒服，但她从来没想过要这么伤害一个人，她真的没想到黄子骁这么畜|牲，竟然这样毒打一个小姑娘。
穆思琦应该不愿接受她的对不起，可是眼下她却连“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