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清雅来找万修升的时候，对方正在床榻上看书。对方翻动书籍纸张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已然不能代表对方的阅读速度。
他知道万修升的注意力并不在书上，只是太无趣了。又没办法走更远的地方，所以才用看书的方式打发时间。现在显然是陷入对书的厌倦状态。
万修升之所以不能走更远的地方，原因很简单。
陆清雅走到床榻旁，目光落在万修升的一条腿上，问:“你的腿伤好些了吗？”
原因就是万修升的腿受伤了，而且还是自找的。
万修升见到陆清雅，百无聊赖的脸上顿时闪过兴奋。
“我正好想要找个说话的人，没想到清雅你就过来了。清雅你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我真的好感动！”
陆清雅可不吃万修升这一套。
“要是你真感动，真认为我是你的好朋友，就不要惹那么多麻烦。因为无聊，所以想要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从塔上跳下来，彩云国也就只有你这个笨蛋了。”
万修升的腿也是在那个时候摔伤的。得亏塔旁边有树，刚好救了万修升，不然万修升可不是只落得腿摔伤那么简单。
做出跳塔行为的万修升没有心虚，也没有知错就改的决心。
他复盘了下当时的跳塔心境，对陆清雅回复:“可能是因为站在高处，让我萌生出一种孤寂的感觉。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人生好无聊，还不如死了算了。”
陆清雅见万修升这么说，伸出手戳了下万修升受伤的腿，听到万修升被痛到发出的声音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说白了，就是你太闲。当你在塔上觉得人生好无趣，想要跳塔的时候，我可是在御史台拼命地工作，根本就没有想别的心思。”
说到这里，陆清雅就有些郁闷。他看着面前和他一样有着贵族身份，就算不参加国试，也能凭借贵族身份晋升官职的万修升，问:“你还是不打算做官？”
万修升停止关注腿上的伤势，点了点头。
“要是当了官，就要变成清雅现在的工作状态，想想都可怕。”
陆清雅一听万修升哪怕在回复话语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他，忍不住反击:“像你这种闲到想要放弃生命的状态，也很可怕。”
“你的父母现在应该得知消息，马不停蹄准备从黄州赶过来吧？”
知名纨绔子弟万修升跳塔，可是最近在王城乃至彩云国热烈讨论的话题。
万修升没有否认:“我让父母别赶过来了。毕竟他们来回奔波不容易。”
万家原来是黄州的一个家族，一百年前来到紫州这边发展。到了万修升父亲这一辈，基于各种考量，万家这几年把经营重心从紫州转回黄州。
万修升的父母本来想要带万修升离开紫州，但是万修升并不想离开。从小在紫州王城长大的万修升还是喜欢自己更熟悉的地点。
“既然知道他们来回奔波不容易，就不要做危险的事。”陆清雅再次劝告。
万修升有些受伤:“清雅现在越来越有官架子了。是高强度的御史台工作让你习惯性地直接说重点，而忽略了我们的竹马情义吗？”
“如果可以，我真想给御史台的长官葵皇毅大人写封信，让葵大人对你温柔一些，让清雅你慢点成长。”
万修升丝毫不顾及自己腿上有伤，没办法及时逃脱的不利境遇，继续在陆清雅的理智边缘来回挑衅。
陆清雅不会因为万修升是伤者，就惯着万修升。他对万修升的报复就是继续戳万修升来不及遮掩的受伤的腿。
万修升最终在陆清雅的暴行下选择投降，对陆清雅道歉。
陆清雅当官后，真的越来越冷漠了。万修升认为清雅那折磨人的手段肯定是从御史台学来的。
御史台……
真可怕。
万修升曾经见过御史台的长官葵皇毅，对方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让他印象颇深。
陆清雅就在这样的长官手底下工作，假以时日，万修升认为自己的竹马也会变成下一个葵皇毅。
环境真会影响人。
作为竹马的万修升认为自己需要拯救一下陆清雅，让对方不那么快就不苟言笑，面无表情。
他想让对方多接触热闹的场合，于是问对方要不要参加后天的宴会。
“什么宴会？”陆清雅问。
万修升如实回答是他的探望宴会。
“很多人听说我受伤了，都想来看我。我想了一下，他们陆续看，有些浪费时间，也不热闹。所以干脆举办一个探望宴会，既能让他们看一下我的伤势，又能热闹一下。”
陆清雅眉头微皱，被万修升的提议无语到。
“你还真是喜欢宴会啊。”
“唔，还行吧。”
“那你就做那个被人观赏的猴子吧。我就不奉陪了。”
他才不想参加那样的宴会。
也就万修升那么无聊，才会在安心养伤的时候不老实，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陆清雅的目光又扫了一眼万修升的腿。也许对方的腿要等很久才能好。
不，不是也许。
有一年冬天，万修升去极寒之地的黑州旅行，然后就把胳膊摔伤了。按照万修升的话说是滑雪的时候摔到的。
那伤到了春天才好。
原因不是万修升伤势修复能力比别人差，也不是其受伤状况真的很严重。
而是万修升遵从医嘱的自觉性很差。总是喜欢带着受伤的手四处乱走，期间还做一些危险的事，磕磕绊绊，导致他的胳膊伤势恢复很慢。
万修升听到陆清雅这么说，诶了一声。
“我可不是猴子。”
回应万修升的是陆清雅离开的背影。他已经拒绝和万修升说话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聊天，结果那人又走了的万修升:“……”
友情是那么容易碎掉的东西吗？
＊
“友情不是那么容易碎掉的东西。”被万修升叫上马车，表示要送一程的红秀丽这样解答万修升的疑惑。
“肯定是你这边说了过分的话，才导致对方不想听，所以就走了。”
万修升震惊:“没想到秀丽你会这么说！是我平时表现得不够友善？”
红秀丽想了一下，表示:“从你雇佣我赚钱这个角度，我倒是认为你很友善。”
“真是现实的分析。”万修升感叹着，目光从红秀丽身上放到了马车的帷幕外。
“外面的街道还真热闹。我真的很想下去走一下。”
红秀丽看向万修升的腿，说:“你现在的腿伤应该适合在家静养。”
“但我还不是出来了吗？”万修升赞叹自己的坚强，强调:“王城少了我可不行。”
真是相当自恋的少爷。
红秀丽暗自吐槽。不过这少爷出手大方，才华横溢，乐善好施……
她就听一下对方的话吧。
“宴会的侍女委托就拜托你了。”万修升突然又调转话题，提及了今天找红秀丽的重点。
万修升所在的宅邸侍女并不多，要举办宴会的话，就需要个聪明的助手。
红秀丽就很适合。
虽然对方姓红，是不容小觑的彩七家之一红家的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红秀丽所在的这一支红家目前像是走下被关注舞台一样，无人问津。
由于缺钱，还导致红秀丽早早地出来工作。
万修升也是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情形下认识对方的。本来他以为对方只是二胡拉得好听而已，没想到红秀丽还很博学，而且在四处打工的时候，还去道观教孩子读书。
红秀丽是少见的奇女子。
“要是女子能够参加国试就好了。”万修升莫名感慨一句，“像你这样一丝不苟的人真的很适合在朝廷出力。”
红秀丽被万修升说的话弄得一怔。
“你是在调侃我吗？”
“国试怎么可能允许女子参加呢？”
“这不是调侃。”万修升说得很正经，“我只是基于这些年的形势做出的结论。性别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彩云国需要的就是为彩云国着想的人。”
“现在的国王整日不上朝，还真是让人生气。”
红秀丽在看待国王不上朝问题上，和万修升观点一致。
“那个国王就是个笨蛋。”
万修升眼睛微弯，给红秀丽的总结鼓掌。
“真希望你能当着他的面说。”
“你想我被杀吗？”
“应该不会被杀，那个国王大概率会觉得你很特别。”
红秀丽握紧拳头，说道:“不要用你写的话本剧情来代入现实。”
“我写的话本有很多也取材于现实。”
“我倒是喜欢你写的更为现实的《种田日记》。”
万修升眨了眨眼，佩服红秀丽的务实。不喜欢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看重田园生活，这样务实，不被情感牵绊的人对于朝廷来说，真的很紧缺。
不过要是进入朝廷，红秀丽估计会变成像清雅那样，不，像清雅的长官葵皇毅那样的人。
那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不好的事呢？
红秀丽见万修升没说话，问对方在想什么。
“我在想自己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
“只要你不折腾，它会好的很快。”
她可是听说了万修升跳塔的消息。说实话，她完全不理解万修升“感觉很无聊，所以就跳了”的话。
静兰说万修升是笨蛋，让她距离对方远一些。
红秀丽倒不觉得万修升是笨蛋。毕竟笨蛋不会写出那么多书，还做过很多惊人的事。相反万修升很聪明，不过或许是天才和笨蛋只隔了一张纸。
万修升跳塔的原因应该是那张纸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