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
看清来电显示后, 唐星楚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金芸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停在屏幕上的手指迟迟没有按下，想起昨晚高海黎悲伤的模样, 唐星楚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们这段关系。
手机的振动声戛然而止，看着被挂断的屏幕，唐星楚在心底松了口气，却说不上到底是解脱还是遗憾。
“和男朋友吵架了？”
透过后视镜，前排司机大哥注意到了唐星楚不算好的脸色，他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
瞅着这姑娘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闹起脾气来也是够劲的啊，直接就不接电话了？！
唐星楚被手机铃声振得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否定时，司机再次开口:
“哎呀, 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愿意折腾，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叫一个拧巴啊，大哥是过来人, 听大哥一句劝, 要珍惜眼前人啊……”
司机后面说了什么唐星楚已经听不进去了，一句珍惜眼前人就足以让她心如刀绞了, 过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放在腿上的手掌蜷缩成拳。
她该怎么办？又该拿高海黎怎么办？
攥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唐星楚回神低头解锁查看，在看清屏幕上的文字消息后, 握着手机的手霎时收紧，年轻姑娘心头一震，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师傅，麻烦调头去云江市人民医院！”
“啊？去医院？”
面对突如其来改变路线，司机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眼看着都快到云江日报社门口了，而医院和报社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我出双倍车费，麻烦您快点！”
话音一落，对上后视镜里年轻姑娘一脸焦急的表情，司机没再说什么，他瞅准时机迅速调头，同时默默加大了脚下的油门。
手机屏幕依然亮着，聊天界面上是两条来自金芸的消息。
【唐小姐，你在忙吗？】
【高总今早在办公室晕倒了，情况不太好，我们现在云江人民医院】
短短两句话，可唐星楚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她的心仿佛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顷刻间就皱成了一团。
在办公室晕倒？难道昨晚女人没回家？情况不太好又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犹豫不决全都被抛之脑后，担心和害怕撕扯着唐星楚的心脏，自责刚才没接电话的同时，年轻姑娘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怒意，她觉得胸口堵得慌，眼底也不受控地有些发热。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答应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了吗，结果就是把自己照顾到医院去了？
……
云江市人民医院。
VIP病房。
消毒水味儿弥漫着整个房间，病床上，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几秒后女人就睁开了眼睛。
“高总，您醒了，医生，医生！”
眼见着自家老板清醒过来，一直在等消息的金芸收起手机，急忙出去叫医生。
望着映入眼帘洁白的天花板，高海黎表情微滞，随后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刚才梦见唐星楚了，梦里，小姑娘眉目温柔地对着她笑。
从梦境到现实不过一瞬间，却打破了女人心底最后一丝希望，沉落的心被压得喘不过气，高海黎固执地闭上眼，可除了一片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
“医生，情况怎么样？”
看着女医生的表情逐渐凝重，金芸心头一沉，语气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病人疲劳过度，饮食作息都不规律，才会出现这种突然性的晕倒，另外……”
女医生表情有些凝重，她瞥了一眼病床上高海黎的表情。
“另外？另外什么？”
以为对方要交代注意事项，金芸赶忙掏出手机准备记录，可下一秒，病床上的女人却突然开了口。
“金芸。”
“高总，怎么了？”
“你先出去，我和医生要单独谈谈。”
“……”
话音一落，金芸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下一秒她就对上了自家老板那双冰冷凌厉的眸子。
“那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几秒后，房间里只剩高海黎和医生两人。
“说吧，我怎么了？”
望着病床前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高海黎主动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高总，结合你之前做的心理测试，加上这次的检查结果，你的双相倾向明显严重了。”
刘蕾边说边观察病床上女人的神情。
两年前高海黎回国时，她成为了女人的心理治疗师，严重时候，女人几乎每天都去她的心理咨询室做疏导，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原因，她们很少在医院碰面。
可距离上次疏导，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即便是早有预料，可在听到刘蕾的话时，高海黎还是心头一颤，攥着被子的手倏然收紧。
“这次你晕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急火攻心，考虑到你母亲生前有抑郁症病史，再加上你本身现在的情况，我建议你应该立刻停下工作，积极配合治疗。”
刘蕾很清楚高海黎的过往和现状，作为心理医生，她也清楚地知道女人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和不可控。
“上次开的药吃完了，你再给我开一些。”
高海黎面无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高总，你现在……”
“开好的药我自己取，别让别人知道，辛苦了，你去忙吧。”
“……”
听着眼前女人不容拒绝的语气，刘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是医生没错，可她不能强迫病人，更无法左右病人。
刘蕾走后，放心不下的金芸急忙进来查看自家老板的情况。
“高总，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看着病床上女人苍白的脸色，金芸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事实上，她更关心的是高海黎和唐星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凭着她跟在高海黎身边多年的经验来说，自家老板这种状态肯定跟唐星楚有关！
“没有。”
冷冰冰的两个字一说出口，高海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偏开了视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自然:
“别担心，我只是没休息好。”
她记得，小姑娘不喜欢她对人冷漠。
看着病床上女人冷漠中又透着几分柔和的别扭模样，一时间金芸还有点不适应！
遇见唐星楚之后，以前那个口是心非不苟言笑的老板确实变了很多。
既然如此，那就好人做到底，唐小姐，你能不能一直留在老板身边呢？
金芸知晓高海黎这么多年的风霜雪雨，除了敬佩和忠心，她对这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女人更多的是祝愿，她希望高海黎能幸福，所以她才会自作主张地通知唐星楚。
“通知各部门，一个小时之后在企划室开会。”
高海黎不知道金芸心里的盘算，她边说边掀开被子准备下地，看见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女人眼眶一热，本就脆弱的心倏然揪了一下。
“开会？”
金芸被女人的话吓到了，脸上的表情极其凝重。
“我早上不是说过了吗？”
趁着眼前人没发现，高海黎故作不在意地偏开了头，强行逼退了眼底的湿意。
“可是医生说一会要来给您打点滴，您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说了我没事。”
“……”
看着自家老板一意孤行，金芸只得搬出了最后的底牌:
“高总，我已经通知唐小姐您在医院了。”
撑着床边的手掌倏然一抖，高海黎猛然抬头，金芸从那双幽深的眸子中读出了震惊，喜悦，犹豫，落寞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所以您现在……”
“谁让你告诉她的？”
高海黎一开口，语气冷得吓人，望着那张阴沉的脸，金芸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除夕夜的时候，自家老板不还因为想见唐小姐所以谎称自己生病吗？那现在她真生病了，怎么就不能说了？！
除非……高总现在不想见唐小姐？！
不出一秒，这个猜想就被金芸pass了。
高海黎可能不想见任何人，但是她绝对不会不想见唐星楚！
胸腔里那颗心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失了节奏，高海黎垂下了眸子。
她怎么会不想见唐星楚？她想见她想到快疯了！
可是比起不见面，高海黎更害怕的是毫无目的等待，之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说唐星楚不知道自己晕倒，可倘若唐星楚知道实情，却还是没来见她，那是不是就证明小姑娘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了？
就像六岁那年，母亲明知道她怕黑怕电梯，却还是把她关在了废弃电梯里一样。
一样的不在乎，一样的抛弃。
一想到这，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割裂高海黎的心脏，心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会来吗？”
良久，女人淡淡地开口，语气有些落寞。
许是看惯了自家老板运筹帷幄淡定自若的模样，冷不丁地瞥见她脸上的小心翼翼，金芸先是一愣，随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到底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家老板好像让人夺舍了一样？！
“肯定会来的，唐小姐始终都很关心您啊。”
不明真相的金芸轻声开口安慰。
攥着床边的指尖泛白，几秒后，高海黎松开了手，随即打开了柜子上的包，拿出了自己的口红和镜子。
有了口红的加持后，女人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了。
仔细端详完自己各方面细节，高海黎收起镜子，不动声色地倚靠在床头并盖好被子。
看着自家老板默默做完这一切，金芸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只能在心里祈祷。
唐小姐，你可一定要来啊！
时间来到正午，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前，可高海黎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连带着她那颗本就不温热的心也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她回复了吗？”
女人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还没，估计唐小姐在忙，早上我打电话她也没接。”
金芸的本意是想证明唐星楚确实在忙，可话一出口，高海黎的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她神情愈发落寞。
到底是在忙，还是压根就不想再跟她有任何关系？
高海黎不敢想，只要一想她的心脏就疼得厉害。
一直等到下午三点，金芸才收到唐星楚的回复，她激动地急忙解锁查看，可下一秒表情却僵在了脸上。
【抱歉，我今天有点忙，抽不开身，帮我转告高总让她好好休息】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金芸的心凉了半截。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去了一趟青石村，自家老板和唐小姐她就都快不认识了？！
“她不来了吗？”
“嗯，唐小姐说她今天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她让我转告您，让您好好休息。”
金芸尽量把话说得没那么伤人，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老板的脸色。
看啊，连不想见自己的理由都是温柔的。
病床上，高海黎偏过头，怔怔地望向窗外。
你不是说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会来吗？唐星楚，你怎么能食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