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吱作响，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唐星楚，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那个，星星啊……”
作为和唐星楚关系最近的闺中密友，江瑜硬着头皮开口打破僵局。
“嗯？”
唐星楚偏头，大抵是天气原因，向来温柔的眉眼被寒冷的温度染上了凉意，见好友情绪不对，江瑜心里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星星，你……没事吧？”
“没事。”
“那……咱们走慢点呗，我有点岔气了。”
“……”
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地吹，雪花跌跌撞撞地打着旋儿冲向行人，呼出来的热气染白了睫毛，江瑜强行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活动了一下酸痛不已的脚踝。
她再不说话，脚踝就要走折了！这大晚上的，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她们几个在雪地里竞走呢！
“抱歉。”
停下脚步后，身旁几人略带急促的喘息被听了个清清楚楚，唐星楚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异常。
“没事，正好活动活动，一会多吃点。”
察觉到唐星楚语气中的愧疚，方梓秋急忙笑着开口打圆场。
“对不起，今天是我没定好位置，让大家白跑一趟。”
抱歉，也让你遇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蛋卷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周婷抿着嘴，偷偷打量了一眼唐星楚的表情。
“没关系，今天是初雪，一路走来就当是赏景放松了。”
唐星楚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轻声开口安慰。
“就是就是，而且不用和那个女人一起吃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江瑜说完，三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
……
得，她还是先不说话了！
霜前冷，雪后寒，风越吹越猛，打得人脸生疼，几人没再耽误时间，就近找了一家烧烤店来庆祝顺利通过让人扒层皮的期末考试。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临近年关时，云江市已经不知道下了第几场雪了。
不同于室外的寒冷，房间内温暖舒适，宽大的床上，可怜的被子被丢在一边，险些掉在地上，一旁姿势四仰八叉的人睡得正香，下一秒房门猛得被推开。
“江瑜，起来了，都几点了！”
响亮泼辣的大嗓门直接把熟睡的人从梦中薅醒，搭在床边的脚不满地蹬了两下。
“哎呦妈！这才几点，你进来干什么！”
江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坐起身来，一脸幽怨地盯着门口的中年女人。
“你还好意思说，十点了，都快吃中午饭了！”
“我都放假了，还不能睡懒觉吗？”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过得哪国时间？身体都被你熬坏了，你还年轻，你……”
眼看着自己亲爱的母亲大人又要念“紧箍咒”，江瑜急忙告饶。
“哎呦妈，我知道了知道了，别磨叨了，我起，我起还不行吗！”
要知道，这可是能把她爸和整个江家紧紧攥在手里的女人，她是说也说不过，打也不敢打！
“对了，星星呢？她吃饭了没？”
一通知放寒假，不管对方同不同意，江瑜和往年一样把唐星楚连人带行李打包接进了江家。
“你以为谁都像你睡到太阳晒屁股？人家星楚早上六点钟就出门兼职了。”
看着床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人，赵英丽忍不住一脸嫌弃。
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长着长着差距越来越大呢！
“六点就出门了？”
困意顿时消散，江瑜嘴巴张得恨不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唐星楚十年如一日的自律，这点江瑜很清楚，只不过昨晚她拉着好友考察自己的台词，两人忙到半夜十二点她才放唐星楚回去睡觉，结果人家六点就起来兼职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星楚这孩子，做什么兼职不好，偏偏选一些辛苦的活，今天早上听说她又要去送外卖，她成绩那么好，做个家教绰绰有余，何必吃这份苦？”
想到女孩那副单薄的小身板，赵英丽忍不住心疼。
“妈，人家星星以后是要做大记者的，她说了，记者就是要了解群众，扎根群众，她现在兼职是为了以后工作做准备呢！”
好歹也是表演专业，江瑜的记忆力没得说，不但把唐星楚的话记住了，甚至连对方的语气都学到了几分。
“肯吃苦是好事，可是这孩子已经够苦了。”
想到女孩的经历，赵英丽长叹一口气。
“知道人家辛苦，那今晚就做大闸蟹犒劳犒劳星星吧！”
“我琢磨着也是，星楚不是最爱吃大闸蟹吗，一会我就让吴妈去买。”
“好嘞，那我再躺一会！”
“你给我起来去上台词课！”
“……”
黄色的小摩托穿梭在车流中，去往云江市的各条街道。
即便做好了全副武装的保暖，可身上还是不断传来凉意，等红绿灯时，唐星楚下意识搓了搓手。
随着一笔笔外卖订单的完成，夜色逐渐笼罩了整个云江市，光怪陆离的霓虹灯陆陆续续地点亮夜幕，仿佛誓要与天上的星星争出个高低。
眼看着时间来到晚上八点，经过一天的忙碌，后腰和膝盖隐隐传来酸痛感，唐星楚打算再接今天最后一笔订单。
“星星，你什么时候回来，赵女士做了大闸蟹犒劳你！”
听筒里传来好友疲惫却兴奋的声音，估计是刚上完台词课。
“我还有一笔订单，是送到医院的外卖，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就能回去。”
呼出的热气给女孩卷翘浓密的睫毛挂了一层寒霜，唐星楚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
“成，我们等着你哈。”
挂断电话后，唐星楚快速搓了搓手，随后拧动车钥匙，黄色的小摩托再次穿梭进车流中。
云江市人民医院。
停好车后，唐星楚拿出后备箱的外卖，正要进门时，视线掠过停车位上的一排车，直到看见一辆红色保时捷911时，女孩愣了一下。
可也只是几秒，唐星楚就收回了视线，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推开了医院的大门。
临近过年，来医院的人比往日还要多，一进门，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唐星楚就看见导医台的小护士朝她招手。
确认身份后，唐星楚将外卖交给对方。
“你送得还挺快呢，真不错，这次我不用吃坨面条了！”
眼前全副武装的人只露出来两只眼睛，可从那双温软明澈的杏眸不难看出，这次的外卖“小哥”是个小美女。
“您慢用。”
唐星楚微微点头致意，转身准备离开。
“哎呦，饿死我了，你买的什么，快给我吃一口！”
另一个小护士一来就闻到了面汤的香味，两眼直放光。
“你还没吃饭？你刚才不是去休息去了吗？”
“哎呦，别提了，刚才来了个病人，情况紧急，我去给输液去了。”
“呦，我好像看见她了，是那个谁吧，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头两天上新闻那个……”
“建河娱乐的老总。”
“啊对！”
“……”
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落进了唐星楚的耳朵里，刚迈开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高海黎？她来干什么？又生病了吗？
想起那晚女人就穿了一件大衣，唐星楚眉心不受控地拢起。
算了，她怎么样，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哎呦，也是够可怜了，折腾到胃出血，到头来还是一个人来的医院。”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人身形一僵。
“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大一个老总，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说的不就是吗，就这样还强撑着自己开车来的医院，刚才估计是想喝个水，动作不方便，滚了针，手背肿了一大块，我又换手重给她扎的。”
“看来有钱人也就那么回事，到头来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可不是呗。”
“……”
身后的两人早就讨论别的话题了，可唐星楚却依然站在原地，她胸口发闷，心底泛起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酸涩。
高海黎发烧时苍白的面容在眼前挥之不去，唐星楚长叹一口气。
这女人，怎么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呢？
可即便这样，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过往历历在目，几秒后，那道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
窗外灯火通明热闹喧嚣，衬得空荡荡的病房里更加冷清，一片死寂的氛围中，恐怕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几乎盖过了女人身上好闻的檀香，胃部依旧在隐隐作痛，看着又肿又青的手背，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失了焦，显得格外空洞。
桌上的手机响了，空洞的眸子重新聚焦，眼底恢复了一片寒霜，高海黎忍着手背上的痛，接起了电话。
“喂，王董。”
冷凝的眉眼间尽是疲惫，可从女人那清冷的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她一脸云淡风轻地与对方谈下个季度的合作，仿佛坐在病床上输液的压根不是自己。
“那部剧已经定好了演员，预计明年开机。”
胃部的不适感让女人皱了皱眉，她想要调整一下身后的枕头，在瞥见左手手背上弯弯曲曲的针管后，她只能用肩膀夹住手机，将那只肿胀的右手伸到背后。
“既然王董有兴趣，我们下次见面详谈。”
听着话筒里传来嘟嘟声，高海黎下意识抬手，一个不留神，肩上的手机滑落到地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机，女人尝试去捡，可当她一俯身，胃部的疼痛如山呼海啸般涌上来，肿胀的右手吃力地支着床边，白皙的额头上霎时沁了一层冷汗。
算了。
看着远在天涯的手机，高海黎眉头紧锁，准备起身。
“生病了也不肯好好躺着吗？”
门口传来不算温柔的声音，甚至还带了点呛声的意味，高海黎身形一僵，抬眸望去。
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那双明澈如水的杏眸正看着自己，略微急促的喘息声清清楚楚地传遍病房的每个角落，也敲打在高海黎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