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这一天, 简十初奶奶过生,半山餐厅停了订餐,再过几天便是新年,一大早简十初便到了餐厅让人准备寿宴。
食材都是新鲜的, 近亲的亲戚全到了, 而今天王耀也来了, 因为舅妈让人来赔罪, 吃了钱那事儿怎么传开的简十初也不知道。
当着奶奶面, 简十初也不说什么, 钱还了, 哪儿来的她也不问, 就敷衍几句,今天也没有必要闹的不高兴。
大家都在茶室内喝茶聊天, 简十初一个人在房间,反复的看温知许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会思考自己冲动的拉黑的确是太不妥当了。
脚步声渐近, 简十初没有发现, 王芸喊了她一声,她这才慌忙按下锁屏键转头。
王芸走近,脑袋往后面斜了斜, 说:“这事就算了, 你也别跟王耀置气,人已经开了, 亲戚都在这儿。”
“我又没当回事。”简十初保持着原来的语调,声音比王芸大一些。
王芸说:“那你躲着做什么?”
“我没躲。”
王芸盯着她, 简十初神色不慌,看来不是为了王耀这事儿藏着的。
“好了, 你去前面鱼塘看一眼,你舅舅跟王耀都在那儿,给个好脸色,这事情做的是不厚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在今天闹的不愉快。”王芸说,“妈妈知道你没有做错,奶奶生日,就去看一眼,你舅舅一会坐桌上也不会尴尬。”
简十初手机放进衣兜,只抬了抬眉毛回应王芸。
过了一小会儿,还是不见王芸离开,简十初松了口:“好,我去看看。”
简十初一直就没放心上,今天老人生日,舅舅和两个亲戚在鱼塘钓鱼,半山餐厅往上走有个钓鱼池,平时周末人很多。
她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几个人站在凉棚下,聊的什么听不清,王耀靠着桩子玩手机。
简十初走近后打了招呼,其实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舅舅身上走,舅舅只是抬首笑了笑。
相反是王耀连个眼神都没有撂过来。
“豆豆,会钓鱼吗?”一人问。
简十初朝鱼塘看一眼:“会,不怎么钓。”
这一圈打完招呼下来,大家询问了一些日常生活的事情,都是随便唠唠家常。
过了会儿便往山上去,让王耀守着鱼竿,简十初坐在凳子上,王耀还是靠着桩子,人都走了。
王耀才开口:“简十初,没必要吧,闹得大家都知道这事。”
“你都做了,你还怕大家知道吗。”简十初没回头。
“都是亲戚,我做的是不对,今天来了这么多人,都看我们笑话,这时候你过来,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要是觉得是我说出去的,那你就认为好了,我无所谓。”简十初没有心情跟他吵架。
起身时,王耀脚一勾,凳子正好把简十初的路挡住了,他往前站:“你有必要吗?”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简十初压着火,轻轻朝对岸斜了一眼,“让开,我要走了。”
“不是,你拽什么?你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副神气的样子?”王耀像是火了。
简十初嘲笑一声:“对啊,我这人就这样,看不惯你别看,离我远点。”
简十初没打算停留,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手放进衣兜时,王耀猛地踢了一下椅子。
椅子顺着泥地朝简十初滑去,厚重的实木椅子砸到简十初小腿上,她的手在衣兜,下意识去躲,刚刚的凳子正好挡在前面。
她重心不稳朝着前面倒去,人就顺着边缘掉落进了鱼塘内。王耀吓到了,愣了一秒,这时他静看着鱼塘内完全没有动摇,人不是他推的,刚刚的恨意在这时候还没有完全消散。
简十初不会水,池塘上溅起水花,他也像是在与思想作斗争,这一秒终于王耀拿着鱼竿支在简十初身侧,四周有救生圈,他也不会水,只能将救生圈也一并扔下去。
但没想到短短五分钟,人在鱼池翻了一次又一次。
“豆豆姐,抓住!”王耀急得大喊,因为人就快沉下去了。
简十初脑鸣感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小。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四周很吵,很闹。大家在说什么她没有了一点印象。
“救人!”
“快救人!”
..
包厢内飘着烟雾,温知许拿酒杯的手腕一抖,那瞬间心脏被猛地撞击钻心的难受。
她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右眼皮跳动了几下。
高馨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温知许回话的时候,还没从刚刚的反应中回过神来,手里的杯子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桌上聊得热火朝天,大中午的,包房紧闭开了灯,温知许觉得闷得慌。
这时,旁边的男人转了过来。
“小许,预祝你新书大卖。”男人举起杯子。
“谢谢。”
温知许呼吸间心跳又加速了,她靠着杯里的酒才压下去这种不安的神情。
男人是九曲杂志社的法务,后来到了一家律所上班,这么些年工作换了不少,但一直是留在杭州的。
所以在高馨的介绍下认识了韩叶,再后来大家聚到了一张桌子上,过程很绕但并不复杂。
“那会儿知道的小许的时候,小许还在上初中呢,没想到时间这么快,都这么大了。”
温知许抿上笑:“初三。”
高馨说:“对啊,都老了,小许没有笔名,我们才能知道她,否则一个圈转着也不一定能打探到。”
“诶,花生那时候跟小许关系挺好的,你还记得吗?”
男人将嘴里的酒咽了下去,拿起筷子问:“哪个花生?九曲杂志社这么多作者,有的还撞笔名,记不住了。”
“那个,也是一小姑娘,跟小许一般大的那个,那时候投稿来着。”高馨又一次提醒了。
另一侧黑衣男人转了过来,大家都叫他明哥。
“我记得,稿子我收的,有一期连着小许一块,排版是老牧,专门给她们拍的一块,那期杂志卖爆了,整个部门都拿了奖。”
“嚯,多少年的事情了,你们还记得这么清。”韩叶捡了根青菜塞嘴里。
“想记不清都难,我给德大仙做文学经纪五年了,他跟谁熟啊,就跟那花生小姑娘的妈妈熟。”明哥笑着,许是说到这儿,手指转着桌子,捻了一颗盘子里的花生。
德大仙文学圈里出名的作者,一本封神后改行做了导演,自己的书自己下场改,镜头美学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哥这时候又问:“是那个九曲杂志社跟小许同期的那个花生吧。”
高馨接话:“不然呢?有几个花生?”
“那不就对了。”明哥一脸傲娇,像是掌握了什么八卦大料一样。
温知许认真听着,她这时候才出声问:“她妈妈是谁?”
“王芸啊,小许你不是跟了《雾水落窗》的组吗?熟吧?”明哥放下筷子,做好了架势继续讲。
温知许心口猛地漏了一拍,把着杯子的手险些不稳,像是忽然有根铁丝系上了心脏,缠得整个心脏喘不过气。
“我想起来,那年打官司的确是王芸出面的,当时王芸专程打了电话,不允许透露那小姑娘的所有信息,全网扒疯了都扒不出来。”
温知许听得不清楚,她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也猛然想起来简十初说过的那些话。
‘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要早。’
‘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经在大学见过你了。’
‘学校那么多人,我偏偏只想遇到你。’
还有谈恋爱前后都没见过简十初吃花生,因为简十初很早就知道她花生过敏,她在第一次认识花生时,发出去的第一句话‘我对花生过敏。’
大学时说过的很多话,还有第一次打招呼那句‘我认识你。’
原来这个认识,不是真的同学间知道的名字,而是很早前她们就是素未谋面的朋友。
原来,当年的一句大学见吧,她就真的来了北海,真的跟她上了同一所大学。
重庆到北海的距离真的很远,只字不提因为寻到了灯火阑珊下的归处,但她错的是,没有在那时回应一场不停歇的烟花雨。
他们还在继续聊,温知许脸色越来越差,她站起身椅子往后一勾发出声响,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对不起,我去趟厕所。”温知许匆匆离场。
在出门那一刻,她手腕还在抖,折身避开服务员钻进了厕所,这时候她绷不住了,睫毛想挂住眼泪,但抑制不住心口涌动的难受。
温知许拿出手机打了电话过去,就是到这一刻,其实对错也好,别的也罢,都不重要了,再往后退满盘皆输。
电话没通,她又试着打了第二次,提示不在服务区。
温知许闭着眼让自己冷静,她找到半山餐厅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一刻,温知许问:“欢欢,我是温知许,简十初在吗?”
欢欢愣了一秒,那边很吵闹,回答的很匆忙:“小许姐,豆豆姐被送到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