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和温茹吵架以后, 温茹再也没给温知许打过电话,这段母女关系没有得到修复,温知许这人不记恨。小时候她听话因为心疼母亲,总是一个人扛起家里的重担。
后来她的听话成了跨不出家门的一道坎, 也成了束缚她的一道枷锁。
简十初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半山餐厅, 半山在冬季总透着一股湿冷感, 她在茶室一呆就是两个小时。
小杨将门掩得好好的, 这事情没有透出一点风声。
“水果市场一直常买的那家价格没涨过, 前两个月换的地儿, 食材这部分都是小的, 多的是之前装修采买上, 我前去查了,那人离职了。”小杨视线停在简十初指尖上, 指腹抵着纸张的角落。
“一共二十四万。”简十初看着账单,整个人来了气, 语气不咸不淡, 这几月中途某次换装修, 当时简十初也没自己盯着。
本着自己人放心的态度,以前她知道有些小钱的账目对不上,她不追究, 但这一次不同了, 人心走得太大了。
小杨问:“需要先跟王导说吗?”
“不。”简十初放下单子,手指点在桌上, 一下下无声的敲着,神色也在指尖上。
这时, 敲门声传来,她眼皮抬了抬。
小杨上前开门, 简十初顺势将桌上的单子扣上,拿原本的那份错账。
人起身到桌前,靠着桌子站着,单手环在腰间,等人走进来。
小伙子长得正经,穿着黑色羽绒服,拉链开着,进来时脸上还带着笑。
“豆豆姐,你找我。”王耀听到身后的门关了。
简十初淡淡看他一眼,手腕往前送:“说说,镶了金边的水果在哪儿?”
这话一出口,王耀背后起了一层汗毛,简十初不温不淡的语气已经挑明了所有的意思。
她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用别的方式试探,直白了断的问话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王耀下唇一抖,在沉默了几秒钟以后说:“豆豆姐,什么意思?”
这句话好似是在求一线生机,被当面戳破以后难免会闹得不太好看。
简十初抱着双肘,慢条斯理抬眼:“王耀,到底是我工资开的低喂不饱你,还是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意的,嗯?”
“耀哥,账不对。”小杨抬了抬下巴指向他手里的单子。
王耀手里的本子跟指节间印出了褶皱,看着简十初的那双眼迅速收回,纸张折叠的声音在安静地对峙中越发明显。
“你是想让我告你,还是不告你?”简十初看他。
王耀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豆豆姐,我错了,我就一时打牌输了钱没办法,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哪次找我报销我不给你?王耀,之前百来块的我不追究,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还不改。”简十初瞥了他一眼,在话语落下时长呼一口气。
简十初顺手将桌上重新理好的账目扔他身上。
“你看看,签字走人,今天把钱打我账上。”
王耀拿过翻看,密密麻麻记了一堆,他就看到了下方的总额,一共二十四万三千八。
此时眼眸中顿时惊现诧异,整个人愣住了,身子一抖看简十初,脑子疯狂转动,计算这笔帐。二十万的大头就是装修采买设备上扣走的。
“豆豆姐,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我今天拿不出来这么多。”王耀急了,步子往前。
简十初看着他:“我管不了这么多,就今天。”
“我今天真没有,你给我点时间。”王耀低声下气地恳求,“我一定把钱还你,我把车卖了,你给我点时间。”
“你花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简十初丝毫不留情面,“就今天,凌晨十二点前,我收不到钱,马上报警。”
这句话撂下后,简十初也没有给好脸色,绕过他出了门,小杨最后看了一眼王耀,什么也没说跟上简十初。
简十初的脾气就这样,她会给人机会,但如果对方不察觉收敛,那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楼梯角落换了新的盆栽,衣角带的长叶晃动,人往楼下走的时候步子也加快了一些。
“剧组再过两个星期就撤了,到时候那边我自己盯着,你暂时留在这儿。”简十初语气平缓。
小杨点头:“你放心好了豆豆姐,如果那边餐厅人手不够,你随时告诉我。”
“辛苦了。”简十初拉开车门。
“没有,不辛苦。”小杨怪不好意思地挠头。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简十初上了车以后打了空调,先是拿手机给温知许发消息。
【简十初:在剧组吗?】
【温知许:没有,在巴南拍摄】
【简十初:位置发我,我来找你】
【温知许:处理好了?】
【简十初:嗯,处理好了,等我】
简十初看到会话框弹出位置信息,她点开跳转到了导航界面,这时才微侧身去拉安全带。
此时的温知许看着最后一条信息,被寒风侵吞的寒意全然没了。
剧组的最后几场戏不在餐厅了,温知许帮着改本子,每天和王芸的交流也变得更多了。
剧组是瓜最多的地方,温知许即使不打听,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料塞进耳朵里,网络上近来传的是汤沁整容这事儿。
网上的照片无意间翻到过,明星微调是常事,汤沁的以前艺考的时候就长这样,出名前和出名后脸上的状态有差别。
但这并不影响人家底子好,能做明星的没几个长得差的。
温知许在裹着厚羽绒服坐在王芸边上,在片场演员的空闲时间总是在等待中度过,有时候最多的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
在外场,柯以璇人窝在房车上,平时等待时见不到人,大概是从和苏韵彻底断开了以后,她们之间怎么闹的,怎么拉扯的,听不到一点风声。
柯敏将事情做得绝,苏韵没什么背景,小姑娘难受了几天以后也逐渐恢复了状态。
王芸的眼睛毒辣啊,看得出其中有问题,但也不会没眼力见的说出来。
距离刚刚的一声‘过’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温知许将改好的词儿给王芸看。
“可以,就这样。”王芸一定下,助理马上送去给演员,演员现场开始调整状态背台词。
这时候灯光道具组根据变动来看是否需要调整,大冬天拍的是夏天的戏,温知许交出去本子后,将手放回自己衣兜里。
副导演拿过来一个热水袋给王芸,王芸却转身给了她,声音温和得同刚刚正经严肃一点也不像。
“小许,拿着,今天温度太低了,别感冒。”王芸放到了她的腿上。
温知许含笑拒绝:“不用了王导,我不冷没关系的。”
“拿着。”王芸站起身生怕温知许还给她,“我习惯了,你别冻感冒了,我去那边看看。”
王芸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就这样,这个热水袋到了温知许的手里,灰色的小狗,面上像是沾了一点泥,她穿了保暖裤也能感觉到热温传到了肌肤上。
温知许低头刚将手拿出来,一只带着热温的手忽然握住了她,她侧头看去,简十初已经到她面前,人坐在了刚刚王芸坐过的位置上。
“哪来的,脏死了,我给你暖。”简十初拎起狗耳朵便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握紧了温知许的手,赶不上热水袋也好受得多。
王芸人没走远,转头恰好看到了简十初这动作,连带着这句话也听见了,表情上带着无奈,自己的闺女说话不带个把门的,她早应该习惯了才是。
“哪儿脏了?做旧的款式而已。”温知许又拿了过来,重新放到了腿上,第一眼是觉得脏,第二眼才能看清是这种做脏的款式。
简十初又看了看,抬了抬眉毛,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什么时候收工?”简十初问,手碰上温知许的脸。
正好王芸转过来看着她,温知许脸唰的一下红了,甚至开始变得微烫,不自然地侧头躲开简十初的手。
王芸也是在看到的第一秒立马挪开了眼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简十初往回睨,将手收了回去,不是怕王芸,是怕温知许紧张。
温知许回她:“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现在可以走了。”
剧本装进包里后,简十初又握住了她的手塞到自己衣兜里,将热水袋放桌上,带她朝王芸那边走去。
温知许想往回缩,但对方拽得紧全然不给她机会,简十初靠近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怕什么啊。”
“你说谁丑呢?”温知许斜她一眼。
“我丑。”简十初看向王芸。
王芸这下躲不开视线了,直直地撞上简十初,边上副导演也在,副导演这么多次看明白了,话里话外问过王芸,见怪不怪了。
“妈,我们先走了。”简十初刻意打的招呼。
王芸说:“别在外面跑,天气冷。小许吹了一下午的风了。”
“我知道,走了,你早点回家。”简十初微微一笑,将温知许往身边带。
温知许面上挂笑,只能笑,她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太合适。
错开王芸后,简十初靠近问:“让你别紧张,我妈很喜欢你的。”
温知许没有应她,往后看了一眼,王芸的确不吓人,总是带着亲切感。
“我们去哪儿?”
“你想吃什么?”
温知许想了想:“蛋炒饭吧。”
“重庆这么多吃的,吃什么蛋炒饭,我带你吃好吃的。”简十初笑了笑将手拿出来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