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和好这个问题, 答案很显而易见,她想。如果温知许没有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也能忘,换个说法, 五年前她本来就不想分开。
进商场吃完饭后, 宋彦伶不想回家, 于是简十初带她到了书店, 找了安静的位置让她写作业。
大家进书店都会很有默契的放轻步子, 简十初等热饮的时候, 宋怡发了消息来。
【宋怡:豆豆, 宋彦伶呢?让她接电话。】
简十初头后仰侧身透过书架看角落位置, 宋彦伶转着手里的笔,耳上还挂着一支, 低头看着卷子,是认真写作业的样子。
【在写作业, 待会儿我跟她说。】
【宋怡:太不像话了, 在学校打架。】
简十初抬头看看, 热饮还没好,于是又低头回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
【班主任电话打我这儿来了,等我回来收拾她。】
简十初回了个表情包, 这时候热饮也好了, 她锁了手机端着两杯热饮走了过去。
杯子往桌上轻放时,宋彦伶也抬起头, 手里的笔还在转着,身子扭扭怪声怪气说:“谢谢豆豆姐姐。”
简十初被她逗笑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坐下时后跟踩上高脚椅铁栏, 整个身子漫不经心地贴着椅子边缘。
她滑开屏幕,将宋怡和自己的聊天记录拿出来, 手腕一转,让手机正对宋彦伶。
宋彦伶停了转笔的动作,倾身看,嘴角的笑在视线落屏幕时忽然僵住了,一声‘靠’音量不大,但形象瞬间拉低了。
简十初听到后,语气沉下:“宋彦伶。”
她是在提醒宋彦伶的言行,但宋彦伶并不在意,拿过她的手机。
目光一直在这段对话上:“不是,她都不问原因,回来就要收拾我,太过分了吧。”
“所以你为什么打架?”简十初没有着急拿回自己的手机,喝了一口热饮慢慢询问。
宋彦伶咬牙切齿回:“我没打架,学校人造我谣,一个个平时乱嚼舌根,我找上门的时候连个屁也不敢放。”
“那你下巴怎么回事?”简十初偏头看看,印记已经有好转了。
宋彦伶吞吞吐吐说:“你上门收拾人,不得带点工具壮胆啊,搬椅子,刮上了。”
她的气势此刻稍微弱了点,但和宋怡完全是两个类型,除了一张脸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简十初骤然抬眼看她,微诧异,缓了神后不由得想,如果是宋怡听到这些话,估计今天得打一架。
“我说,下次.......”
宋彦伶抬手打断:“豆豆姐别说,我知道你要让我告老师,告我姐,这样做了有什么用呢?没有用,造谣的还是继续,我不打人,但是谁也不能欺负我!”
小姑娘的伶牙俐齿随了这名字,搞得简十初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放下杯子,思量了一阵后慢慢说:“是,你痛快了。你搬着椅子去,你没动手,人家打了你,失了手,宋怡哭一辈子,你打赢了,吃牢饭,哪头都不见得是你赚啊。”
宋彦伶嘴上犟,也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人坐着没说话,简十初看来她在掂量这些话的重要性。
“好像是挺对的。”宋彦伶慢慢点头,手里还紧攥着简十初的手机。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页面还是停在宋怡这儿,但上方弹出温知许的消息,宋彦伶一眼就看到了。
【温知许:中秋快乐】
这是继简十初拍一拍过后的第一条消息,不温不淡,过于官方的祝福,连个表情包也不带。
“中秋快乐。”宋彦伶将手机给她,眼睛盯着简十初的表情。
简十初用空出的一只手接过,手机转了一圈拿正,当扫视到是温知许发来的,她眉头稍稍动了,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条消息预示着什么呢?这不会是群发,温知许身不沾风雪,素来不会在社交软件上活动,所以这是单独给她发的。
..
温知许在发完消息后没有退出手机界面,将手机靠在桌面立起来,一只手握着圆珠笔,压住笔记本的胳膊挪了挪位置。
她的注意力,在本子上,但眼睛时不时会注意手机,等了大概三分钟。
手机震动滑倒在桌面,传来‘啪’的一声。
温知许放下笔,拿过手机一看,简十初回的:
【中秋快乐】
四个字的祝福很淡,好像又过于心酸,酸到让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很乏味,但又拨动感官,冲击悲喜。
温知许想了想,食指点在屏幕上,慢慢回: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这段话回的时候,她很紧张,如坐针毡,紧张啊,怕、愧疚。人该有的神态巴不得全跑脸上。
这时候,电话响了,简十初直接打的电话过来,温知许又惊喜又慌张,好像是从有过争吵以后,其实冷静下来,她发现,其实她也是一样的,没办法释怀。
电话接通那一刻,温知许没说话,简十初那边有点吵,但不影响。
这一次是简十初先开口问:“你在家吗?”
“我回苏州了,有事吗?”
沉默,又是沉默过渡了几秒。
“我想见你。”
在简十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温知许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窒息了,宛如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
这话有温度啊,就像有人在你压抑的世界中,忽然给了一个释放点,把灰白涂抹了颜色,并告诉你,你很适合。
她会被这句话压垮,就只要几秒钟便能红了双眼,眼泪啪嗒一下跌落在面上。
她压着抖动的嗓音回:“我也想见你。”
回完话后用手指擦了面上的眼泪,尽量放轻鼻息的声音,怕对方听出来。
但简十初哪里听不出来,她站在书店外,影子会动,在听到温知许这句话时,不自觉地会去看天空,想将眼泪压下去。
温知许没听到电话那头说话,微低着头说:“我后天回来,到时候我来找你。”
温知许微弯的身子随着呼吸的调整又撑了起来,听筒那边传来回应,这一次没有等很久,反而还是带着愉悦。
隔着电话也能听到对方的心情,她们不带锋芒说话时,双方心情都会好。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并不这样,只不过后来分手了,随着时间推移都给自己盖上了一层保护膜。
如果说简十初的荆棘是源于当年被分手,那温知许便是跨不去懦弱那道坎。
挂了电话后,简十初又给她发了消息,一张图片,重庆今天的月亮,看样子现拍的。
温知许试着透过阳台看天空,云层盖住了苍穹,她拍了一张台灯给简十初发了过去,这一刻心像是抹了蜜一样,将酸涩感全盖住了。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台灯的微光后,压着的一本本杂志,这些书很多年了,她舍不得扔。
‘九曲’杂志社的名字整齐划一,这是她迈入写作的第一个地方,她记得这几十年的每一个第一次。
当然,包括写的第一个短篇,那是一篇关于看待校园语言暴力的短篇。
温知许看简十初没再回消息,她顺手将杂志拿了下来,随手翻翻,一边像是为了打发时间等一人的消息。
她和花生这个作者的名字隔了一段距离,如果不看到这个笔名,她大概是想不起来这个人。
温知许一只手将杂志放回书架上,顺带关了台灯,屋子里只剩下鹅黄的吊灯。
出门倒水时,温茹还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看她一眼后说:“小许,牛奶热好了,在厨房。”
“好。”温知许应下,摁动开关时,她瞥见壁柜上有个快递盒子。
四周贴着胶带,封得严严实实,不像是要寄出去的东西。
温知许喝了一口水问:“妈,这什么东西?”
温茹没看她,回:“唐家送来的,传家的镯子。”
唐家,温知许爸爸那边,温茹不愿意提名字,也不喜欢直接称呼关系,简洁温淡的用词,就仿佛这一家子和她们真的只是带了血缘而已。
小时候父母离婚的时候,唐家争过抚养权,那时候闹得很不堪,后来不知怎么着,爸爸就放弃了。
但唐家只有个独苗啊,孩子跟着温茹,老一辈的过年过节都要准备温知许的压岁钱,三天两头到学校给温知许送些好吃的。
温茹嫌烦,给她转了学,搬了地方住。但该看的该宠的还是到位,虽然爸爸和她没有太多来往,不过并不妨碍奶奶喜欢她。
直到大学那年,温知许去了北海,温茹给她换了手机号,联系就少了,再后来啊,基本就不联系。
印象里爸爸这个词,没办法形容,没有形象,只是血脉不得已维持的称呼而已。
“传家的镯子怎么这样装着?”温知许伸手碰了一下。
温茹目光仍在电视上说:“人走了,临终前说传给你,你别动,我过几天送回去。”
温知许一怔,人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不确定地问:“谁走了?”
“你奶奶得了病,半个月前走的。”温茹回得平淡,仿佛这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看陌生人的一场葬礼,连感叹生命可贵的语气都不会有,所以到底温茹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