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叶眠哭累了，蜷缩成一团，窝在程数怀里睡着了。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得如此“缺乏安全感”。
程数不会哄人, 她圈着怀里的女人，指尖绕上浅棕色的发尾。直到听见叶眠平稳的呼吸，确定她睡着了, 程数才小心翼翼地凑近，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叶眠微皱的眉头松开，程数看着面前女人满脸的泪痕，心痛到无以加复。
为什么命运之神要同她们开玩笑？
为什么让她们相遇, 却又要以这种方式污染本就难得的纯粹的感情？
程数阖眼, 泪珠滚落。
诚然，这场婚姻掺杂了太多杂质。
可她们二人是无辜的。
足够阴差阳错，足够巧合, 才能让她们相遇。
恰好叶眠拥有赤忱热烈的爱，才能捂热程数的心。
也只有程数愿意将叶眠给予的全盘接收, 不管是多到溢出来的爱还是不时表露出来的小性子。
换一个人来都无法捂热程数的内心。
换一个人来都很难忍受叶眠的脾气。
残缺和锋芒一点一点贴合，两个不完美的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绝非利益纠葛，也非动机不纯；而是程数爱人的方式是“牺牲自己”，可叶眠并未察觉出这种模式是病态的，
世间难得圆满，更多的是相互舔舐伤口。只有残缺不再侵蚀自己, 锋芒收起尖刺, 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圆满”。
*
程数醒来的时候, 怀里空无一人。
她反应了数秒，才迟钝地意识到她们还处于冷战的阶段。昨晚息鼓偃旗的和平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假象而已。
就好像这些年来她沉溺的幸福, 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和叶眠相处的片段。
刚过去不久的生日、前年一起看的电影、最后甚至是结婚那天的画面。
程数现在无比庆幸她恢复了记忆。这十年的回忆，因为叶眠的出现，变得弥足珍贵。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她真的想不起来这段记忆，便是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丢掉了。
幸好，幸好她恢复了记忆。
她可以当一只过冬的仓鼠，疲惫难过的时候，就从珍藏的榛子堆中拿出一颗来吃。
她甚至可以抱着这段回忆孤独地过完余生。
她下床，机械式地洗漱，机械式地下楼。
可在看到餐厅的画面时，她就像是一只重新生长出血肉的骨架，重新活了过来。
*
即便是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叶眠依旧不知道程数的喜好。
她以为老婆爱吃橙子，以为她爱吃十分熟的鸡蛋，却在老婆失忆后才知道，这都并非她的本愿。
都是向“应该”的妥协。
所以今年她送给程数的礼物，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程数喜欢什么东西，但她知道程数喜欢她。
而去年、前年，大前年……送的礼物，都是她自己的喜好。她觉得程数戴那款石英腕表很好看，觉得什么什么很适合程数。
方向错了。
可程数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她喜欢叶眠。
哪怕是那辆当作“嫁妆”黑色奥迪，程数选择这辆车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它，而是这辆车价格适中、性能优良且内饰低调，性价比远高于其他车。
叶眠不接受这种说法，如果程数没有喜欢除她以外的事物的能力，那她就亲自培养。
早上醒来以后，她放缓动作小幅度地一点一点移动下床，洗漱完之后就直奔厨房。
她让小步切了很多种类的水果，还帮忙打下手，负责洗水果。
117自昨天起就一直在和小步连线。
它昨天跟小步说话也说重了，后来哄小步哄了半天，还唱了好几首儿歌，丢死机器人了。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小步被哄好了，还给117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现在看着叶二小姐的举动，117滴滴小步。
-117：她第一次进厨房？
-小步：不是，偶尔小姐也会……逞能
-117：挺难得的
-小步：幸好我是机器人，不用吃小姐做的饭
-117：哈哈哈
-小步：哈哈哈
117一边看着叶眠动作，一边给她提供建议：“小番茄可以夹乌梅，我看网上有很多人喜欢吃。”
小步紧跟其后附和道：“小姐，家里正好有乌梅，我来帮……”
117打断道：“您自己切。”
小步：“算了，还是我来吧。”
117：“突然电量不太够了，举不动手。”
叶眠：“？”
怎么突然间感觉小步得了精神分裂症？
赛博空间，小步紧急滴滴117。
-小步：小姐必须要保护好手！
-117：你就不用保护好手了吗？
-小步：……我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117：好的，你最棒
叶眠没管唱双簧的机器人，拿起水果刀就要切小番茄。在此之前，她在心里给保险公司道了个歉。
所幸一切顺利地进行了下去，没有出现“血光之灾”。
叶眠把切好的果盘放在餐桌上。
两个崽崽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
叶橙安说：“妈咪，今天是什么节日？”
橙子小朋友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妈咪进厨房，就说明这天一定是某个特殊的日子。
包括但不限于“妈妈的生日”、“和妈妈第一次见面的九周年纪念日”、“妈妈毕业的八周年纪念日”。
叶眠说：“今天是一个普通且平凡的日子。”
叶橙安点点头。
小步把准备好的早点端上桌。
程柚年说：“妈妈还没起床吗？”
叶眠：“对呀，最近她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会。”
*
所以程数下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叶眠带着两个崽崽吃早饭的画面。
下一秒，叶眠小跑过来，拉过她的手，让她在餐桌边坐好。
就像是，程数一下子就融进这片幸福海中了。
叶眠其实心里还有气，但是生气归生气，她再也不会将程数推开了。
她将叉子递到程数手里，示意她速度尝尝。
程数的第一反应还是“眠眠是不是用刀了”，但是说出这句话就又扫兴了。
所以，程数乖乖接过叉子。
叶眠紧接着道：“选一种你最喜欢的水果吃。”
程数拿着叉子的手一顿，好难的问题。
叶眠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程大果来说太难回答了，于是她伸手：“把叉子给我。”
她接过叉子，先插了一块芒果：“啊，张嘴。”
程数乖乖咬下芒果：“好吃。”
叶眠记下，好，芒果好吃。
然后她又插了一颗草莓：“年年也爱吃草莓。”
程数火速将芒果咽下去，又咬下草莓：“好吃。”
叶眠顿了一下，嗯…草莓也好吃。
接着是，提子。
程数点头：“好吃。”
番茄夹乌梅。
程数眨眨眼：“好吃。”
叶眠把叉子一放，深呼吸，平复心情道：“你的字典里就没有’难吃‘两个字吗？”
程数摇了摇头，拿起叉子，自己叉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现在就不好吃了。”
叶眠：“你真的真的真的好烦。”
程数说：“这个最好吃。”她指了指乌梅小番茄。
言罢，她又温柔地看了一眼叶眠：“做这个是不是很麻烦？”
叶眠：“我切坏了好多颗小番茄，好不容易才做出几个长得不那么丑的，是很麻烦。但是我做完以后很有成就感，特别是现在，特别有成就感，还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程数莞尔：“我也感觉很幸福。”
最后，叶橙安和程柚年过来，也品尝了一下妈咪亲手做的乌梅番茄。
橙子：“妈咪厉害！”
年年：“妈咪棒棒哒！”
叶眠被两个崽崽夸得都快找不着北了。眠总兴冲冲地说：“你们还想吃什么？妈咪帮你们做！”
叶橙安：大事不妙。
程柚年：年年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