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许多天, 萧然都不再来了。
江南以为自己可以忘掉这些事,谁知心中的愁闷没有减少半分。
她偶尔在人群中看到像她的,都会不自觉的停下手头工作, 看过去。可等人抬头起来,她发现不是想要的那个人, 心中的苦便会成倍的滋长。
她想见她的心, 也与日俱增。
时间一长,芳蕊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也都发现了江南的不对劲之处。
她和郁芊远远的看着江南。
“老大这是怎么了?”
郁芊心思更为敏感,道:“或许是因为有人不来了。”
“嗐, 那有啥。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嘛。有人经常来,也有人再也不来。”
“不是,你不懂。”
过了半天后,芳蕊急急忙忙的拿回来一个东西给江南:“这是萧小姐送来的。”
江南去看,瞳孔微动,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的披风。
披风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几个月过去了还似新衣,看得出来被清洁管理的很好。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 如今却还给了她。
江南用尽力气,才止住了心头疯狂翻涌的酸涩。
她抱着披风, 摸了摸披风上的绒毛, 幻想这一块地方, 萧然曾经也同样抚过。
。
入冬了, 刚立冬的第一天, 就飘起了洋洋洒洒的大雪。
江南和萧然半个月都不曾见面了,江淮果然没再和萧然遇上, 他在焦头烂额的应付江父给自己找来相看的姑娘们。
芳蕊在她对面坐下,十分淘气的在满是雾气窗户上画了个小花朵。她道:“雪是越下越大了。好久不见萧美人了,老大是和她闹矛盾了吗?”
江南道:“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芳蕊好奇:“是为什么闹矛盾?”
江南将窗户打开了些,风雪飘了进来,融在桌上:“如果,让你远离一个人,就能使她不被伤害,你会怎么做?”
芳蕊讶异:“…在你远离她的时候,伤害就已经造成了。”
“如果接近她,会带来更大的伤害呢?”
“可是老大,你怎么知道哪个伤害更大?如果远离那个人,让两个人痛苦终身,那还不如勇敢一次。我不知道情情爱爱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知相许,心里肯定是高兴的。那种高兴面前,其他的,例如身体伤害又算的了什么。珍惜眼下人,眼下事,才是最要紧的。”
江南纤长的手接住外面飘来的雪,雪花只沾她手指一瞬便融化的无影无踪。
楼下来了客人,芳蕊起身下去招呼。
诺大的三楼又只剩下江南一个人。
芳蕊有些许蹩脚的理论却让江南心中清明了。
是的,珍惜眼下。
江南眼中的光亮越来越盛。
她陷入了思维误区,只一味的去规避风险,最后伤害的是两个人的心。
江家又怎么了?没有剧情杀,他们什么都不是!
大不了她不姓江,她姓王!
不,王姓也不好听,她凭什么把江姓让出去。
不如让江家其他人改姓汪。
江南唤醒系统:“如果衣服破了,有人胡乱缝补,惹人生厌,那不如直接把衣服撕了,不用缝补,如何?”
系统罕见的沉默了许久,它缓缓道:“不能杀男主女主,否则世界可能会出现很多错乱的地方。”
江南听出了言外之意。
只要不杀他们,别的都可以做。
系统读到她心中所想,道:“我没有建议你这么行事的原因是没有先例,我们系统也不清楚后续会发生什么事。你真要赌上这么一遭?”
江南坚定道:“对。”
系统这次没有阻止她,而是提醒了她:“还有半个月,就要尘埃落定。”
半个月…
江南经过提醒,想起来了,再过半个月,江淮就要上京城去赶考。
男主虽然平日里看着不聪明的样子,事实上在剧情设置里,他确实是个读书的料子。
只要他考上了,加之他父亲升官了,他就会请皇上下旨,又是娶妻,又是娶妾,最后再迁去京城。
那时候,没人能抗旨。
江南让阿玖取来执笔,写了一封信,拿给她,道:“去郊外我的茶园最大的那颗树下把青铜面具取出来,然后骑最快的马去找京兆尹陈泽民。一去一回,半月应该能成。”
阿玖应了,立刻就去办。
芳蕊刚好招待完客人,上楼,隐约听到江南和阿玖的对话。
“你们在说面具吗?”芳蕊笑道“我还正要跟老大说呢。”
江南疑惑的看向她。
芳蕊手上拿了一张蝴蝶模样的面具,罩在脸上,那面具遮了她上半张脸,她又拿下来,道:“过两日就是冬季的面具灯会,红河旁边,据说是为了在年前,让单身的男男女女们有一个认识的机会。可以看灯,还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老大要不要去?”
面具灯会?
江南脑中立刻就浮了一个人影出来。
如果和她一起去,那便最好不过。
江南去隔壁街道选了两个面具,一只水獭模样的,一只鹿儿模样的。
她回到茶楼时,被站在门口看雪的魏素叫住了。
“你这是去哪儿了?”
“买面具。”
魏素嫣然一笑:“哦,你想去参加面具灯会。”
江南带着面具走了过去:“我有事想拜托你。”
魏素手指里夹着烟杆,吞云吐雾,道:“请说。”
“帮我把这只鹿模样的面具,给萧然。莫要跟她说是我给的。”
白雾升起,在两人眼前又消失。魏素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啊。当然可以。另一个面具是你自己要用的吗?”魏素嫌弃的看着她手上灰不溜秋的面具“好丑。”
江南点头,拿着那几乎纯灰褐色的面具,有点不解。
很难看吗?明明和萧然的小鹿属于同一种系色。
魏素撇撇嘴:“你等着。”
她转身回了魏式茶楼,拿出来了一只红白配色的狐狸面具,这面具着实比江南选的好看了好几倍。
“这只雪狐才和小鹿更配!”魏素把雪狐面具塞她怀里“你戴上试试。”
江南听从的戴上了。
魏素满意的点点头,拿过铜镜给她照。
雪狐面具精致如画,雪白的耳朵上有几撮大红色,眼睛一圈也是大红色的眼影,纯洁中带着几分妖气。在江南带上之后,她的桃花眼一填充进去,这只雪狐就像有了生命,眼睛既亮又勾人。
江南常年红润的唇色,更甚比平常吸引眼球。
“好看吧?”魏素问道。
“多谢”江南道:“另一张面具…”
魏素道:“放心好了,我会帮你送到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又为什么要我隐瞒?”
江南沉默片刻后,道:“她可能不愿意接受我送的面具。”
魏素耸了耸肩:“好吧。”
。
面具灯会很快的就到了。
晚上一到,街上,不论是店铺,还是摊贩,他们都布置了各种各样的灯。
街道上空拉起了线,上面串着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花灯。有动物样子的,有花儿植物样式的,与月光交相辉映,形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江南在街上行走,人群熙熙攘攘的,在河边堵着,一眼望不到头。
她一个个的找,当看到有戴着小鹿面具的姑娘,她喜不自禁的冲上去拉住她。
那姑娘不明所以的转过身问她:“你这是…?”
她声音一出,江南就知不是萧然。她连忙放开她,道歉,继续找人。
找了许久之后,江南终于在一个喝茶的小摊上看到了萧然。
萧然坐在摊位上喝着茶,她戴着江南送的小鹿面具,恬静淡然,仿佛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与她无关。
江南挤开人群,来到她面前,她心中紧张:“姑娘,可否邀请你,一同赏灯?”
萧然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这眼瞳同那张小鹿面具实在是相得益彰。
她嘴角微起,温软道:“好。”
江南将买来的手提花灯送给萧然。
二人并肩同行。
忽然驶来一辆马车,江南拉过萧然,堪堪躲过那辆马车。
江南顺势抓住萧然的手,道:“这样更好一点。”
忽然,她感觉那只纤纤玉手,缓缓的将手指伸进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江南大脑空白一片,心跳快的不行。
萧然的手比她想象的还要柔,还要软,指尖还有些薄茧子。
她加深了十指相扣,紧紧不放。
两人的体温极速升高,手心都是烫烫的,即便如此,也没人想放手。
她们先是去河边放了花灯。
花灯随着河流,缓缓飘远。不远处,成片成片承载着人们愿望的灯,褶褶生辉。悠悠荡荡的远去。
江南问萧然许了什么愿望。
萧然偏过头,笑道:“愿望怎可轻易让外人知晓?”
江南心里一梗。
好吧,都是她的错。
两人后是去了红河边的桥上,桥上绳子上打满了红红的同心结,甚是壮观。
江南轻轻问道:“我们也打一个吗?”
萧然抿了抿嘴,娇声拒绝:“不要,我俩又不是什么熟人。”
江南在心中微微叹息。
她还是找摊贩要了两个同心结。她想着萧然还在怨怪着她,不会在上面添写自己的名字,便默默的给另一份写上了萧然的名。
萧然见状,道:“不是自己写的,也会生效吗?”
那摊贩眼睛滴溜溜的转,生怕江南就此不买了:“那当然啦,只要二人有心,谁写都一样的。”
萧然没再说话。
挂好同心结之后,两人又去看了打铁花,铁花四溅,绚烂而又梦幻。
萧然眼睛偏过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江南。
似乎在说,你快看啊,好漂亮。
江南心里就像是融化了的冰淇淋一般,甜甜的,柔软无比,她抬起手揉了揉萧然的头发。
最后,她们又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空地看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照亮了整片天空,又像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我真的有点怨你的…姐姐。”萧然声音极轻,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不甘。
听到她这么说,江南心中有些慌,她捧过她的头,轻轻的试探性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这吻一路顺下,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萧然缓缓闭上了眼,睫毛微颤。
萧然的唇,如江南所想,香甜,醉人。
两人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江南加深了这个吻,他们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凝固了一般,世界上只剩她们二人。
萧然胸膛起伏很快,她眼睛泛着水光,嘴唇水润红透,唇边上还有被吻的红印。
江南放开了她。道:“我错了。我其实…”
萧然脸色忽变,猛的推开了江南。
江南踉跄几步,瞳孔的倒影中有一黑物从天而降,倒在了萧然的身上。
那是一棵树,不知为何,竟然倒塌了下来。
江南手足都凉透了,慌慌张张的跑过去,试图搬起那棵树。树干不大,她费了点力气搬到了别处。
江南唤萧然:“萧然,你醒醒,别睡。”
萧然迷迷糊糊中,看到江南跑过来,摔了一跤,头发都乱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慌乱。
她很想开口,但身上的剧疼让她很快陷入昏迷。
江南将萧然背到了医馆。
中年大夫诊治了一会儿,道:“情况还好,就是断了两根肋骨。”
江南手紧紧握着萧然的手,后者手心常年冰凉,她想给她暖一下。
她问:“那为何她还不醒来?”
“惊吓过度加上疼痛,发低烧了。我先开几个药方子。”大夫说完就去配药了。
过了一刻钟,他配完药,跟江南说:“这一味药是消炎药,煎好后服下。这是敷在伤口上的药,可以促进伤口愈合。好,现在家属可以带回家去了。”
江南应下后,背上萧然,回她家去。
萧然中途醒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她看到江南后,小声嘟囔:“姐姐,我不是故意说和你不熟的,我想,姐姐是有自己的打算,那我配合。”
江南默然,随后道:“嗯,我也不是故意的。”
“还有…那件衣裳。我不想还给你的。越雪来我家里,看到了,说这件衣服她看你穿过,非要问清个缘由。我说是你借给我遮羞的,她不信,还问我为何不还给你。我想起姐姐不想和我有关系,那必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只好找人还给你了。”萧然晕晕乎乎的说。
江南心中大为触动,她背紧了身后的人:“好,我知道了。”
“等我醒了…你…”萧然眼泪汪汪的,委屈的说“姐姐,你可记得还给我呀。”
江南扯出一个笑:“好,等你好了,你去我衣柜里随便挑。”
“住你衣柜里也可以吗?”萧然神志不清,脑袋转不动,呆呆的问。
“这不太行,衣柜太小了。”江南拒绝了这个奇怪的要求“咱还是住一个大一点的地方。”
萧然撇了撇嘴,乖乖道:“哦。”
“快睡一会儿。等会我给你煮药。”江南转过头,在萧然的侧脸上吻了一吻。
萧然乖乖的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没多久,她又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尽是泪珠。
“姐姐…你怎么对我都好,能不能,不要让我远离你。我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很高兴了。”她眼尾通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停的落下,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江南肩膀那块儿的衣裳。
江南很心疼,可她无法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只哄道:“是姐姐的错,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那你以后…不许说那些话了。”萧然用脸胡乱在江南背上擦了擦,抹去泪水。
湿润的面积变得更大了。
江南承诺道:“我永远都不说了。”
萧然得到她这句话,安然的晕了过去。
没多久,江南终于到了萧然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入她家里,以前都是在院子外面。
萧然家中插着许多花束,她手很巧,编了些花环挂在墙上,原本朴素的石屋,有了另类的美感。
江南将萧然放在床上,就去给她煎药。
在院子里,看到了萧然的橘猫。它胖胖的,眼神也不好使,跑来在江南面前撒娇打滚露肚皮,待看清江南的面容后,又哇的一声大叫着跑开了。
江南爱屋及乌,便觉得这只橘猫都比其他猫可爱有灵性。
她给它投喂了两块带筋的牛肉。橘猫猫猫祟祟的走了过来,伸爪子碰了碰肉,不料它锋利的爪子勾进这肉里就取不出来了,它惊慌失措,在原地挣扎,谁知后腿又把另一块牛肉扎住。它彻底失控了,带着这两块牛肉,飞奔到草丛里躲了起来。
一只猫,前脚后脚各带一块肉飞奔的样子,把江南逗笑了。
她蹲下给萧然煎药。
药很快就煎好了。
江南回屋后,看到萧然依然睡得死死的,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她想着等滚烫的药温了再叫她起来喝。
她瞧见窗户大开着的,便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江南低头时,看到了那本《追女一百式》,正好看到了第一式的标题,后面还跟着萧然写的极其认真的标注总结。
她还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书,又往后头翻了几页。
当江南看到了第二式,第三式,第四式的标题和后面娟秀的上百字的总结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瞳孔地震。
江南心中有根弦,狠狠的被拨动了。
原来之前她以为萧然犯的糊涂,原来竟是她在认真的追求她么?
她真的…
此时,躺在床上的萧然一声叮咛,带着一脸红潮悠悠转醒。
她脸上有些许的迷茫,呆呆的看着江南。
江南赶紧将温热的药端过去喂她:“来,喝药。”
萧然听话的张开嘴,将药尽数喝了下去。她还是有些呆滞的模样。
待江南开始扒拉她的衣裳的时候,萧然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想起姑姑跟她说过的话,还没结亲,便不能做太过的事,
萧然羞涩的捂着胸口:“姐姐,不行。不可以这样!”
“…”江南无奈“乖,要擦药的。”
萧然咬着下唇,摇头:“我自己来。”她要自己下床动手,胸口又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疼,痛的她连忙停住了动作。
“还是让我来。”江南耳根红透“你,你个小姑娘家,还没发育完全,羞什么。”
听到江南这般说。萧然脸上的羞答答逐渐被一种名为悲愤的情绪所替代。
她道:“我,我发育完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