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挑逗吗？不是的。
关笑语有一种将虎狼之词当寻常话语说的能力, 她的语气认真而纯粹，说得好像“我”是摆在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黎放歌笑，不答反问：“你觉得的呢？”
“黎姐姐, 不要把我的问题丢回来好吗？是我问你的呀。”
关笑语放下汤匙，在黎放歌盛给她的汤碗里顺时针轻轻搅着, 微翘的小指看上去从容而自然，很可爱。末了, 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口含菌汤却不急着下咽, 双颊微鼓，像在细细品尝，她柔亮的双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
喝下汤之后，她脸上露出一种释然, 像在对黎放歌传达着, 这月亮菌汤果然没有“我”好喝。
她现在的动作是在挑逗吗？也并不是。
黎放歌又一笑, “你再这样——午餐可没法继续了。”
“黎姐姐, 我再怎样？”关笑语疑讶的模样透着一股天真，像是对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可能会引起的后果一无所知。
“你感冒还没好, 别闹了！”
黎放歌怕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将关笑语抱到楼上。
偏偏关笑语却更加认真起来，“黎姐姐, 我没闹啊。”
黎放歌当然知道她没闹, 也知道她的“有我好吃吗”是在跟过去比较，
可这不闹更胜似闹，惹得她现在恨不得就在餐桌边尝尝她,
黎放歌脑海里带颜色的念头在关笑语的认真注视下越发急遽膨胀, 甚至很快便有了具体的画面, 但身旁的人却浑然不知，还继续说着，“只是小感冒，黎姐姐如果想，我不介意的，轻一点就行啊。”
“关笑语，在你眼中姐姐就这么不知节制、没有自控？”
关笑语轻轻摇头，她苍白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不！我只是——”犹疑了一瞬，她继续说，“我只是喜欢黎姐姐为我着迷的模样。”
关笑语现在开始挑逗了
餐桌下，她的脚尖轻轻地贴到黎放歌的脚尖，然后又缩回去，
如此不停反复，黎放歌越是不理，她贴着她脚尖的时间就越长，力道也越大。
那可怜巴巴的神情给黎放歌一种如果她再不对她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她的眼泪就会落下。
盯着关笑语定了一瞬，黎放歌脑海里闪过一百种回应，最终却只说，“快喝汤！”
她一贯清透悦耳的声音，像被火灼烧过，变得有点喑哑。
她确实为关笑语着迷，只是，她做不到像她那样坦诚，
品尝她的念头还在不停地侵蚀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关笑语还在不断地抵着她的脚尖，那时轻时重的力道也在瓦解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黎放歌不得不警告自己：在对方病弱的时候响应自己的欲望不是着迷，是堕落！哪怕对方还在不知轻重地撩拨。
“哦！”
淡淡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失落。
关笑语将汤匙又放进碗里，继续轻轻地转着，小指仍微微翘着。
她最近将指甲染成了石榴红，看上去特别晃眼。“果然，我还是没有月亮菌汤有吸引力吧。”
说完，她在桌底下一记一记地踢着黎放歌的脚尖。
最后，她甚至踩到她的脚尖上，轻轻地碾压，像是带着轻轻的恨。
“关笑语，那么想知道答案？”
“黎姐姐想告诉我答案吗？” 带着微微的挑衅，像是在确定黎放歌到底有多能忍。
“你别后悔！”黎放歌倏地起身，一把将关笑语捞起。
关笑语蹬腿吓得嗷嗷嗷乱叫：“黎姐姐，干什——”
黎放歌不给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俯首彻底地堵住她的嘴巴。
“呜——”……
印小优到餐厅，见午餐几乎原封未动，
她皱着眉走到餐桌旁，“不应该啊，菌汤明明很梦幻，怎么她们？——”
听到脚步声，一回头，陈翘艺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
“艺姐，黎小姐她们——还吃吗？”
“不吃了。”
“她们去哪啦？”
“办事去。”
陈翘艺想起刚才差一点被黏在一起的黎放歌和关笑语撞到，脸蓦地一热。
偏偏沮丧中的印小优依然无所察觉，“什么事那么着急，连饭都来不及吃？”
“还能有什么事？”
“艺姐，该不会是总统府又——”
“她们上楼了。”
“午餐时间，她们上楼干什么？艺姐，你怎么不阻止她们？”
陈翘艺被逼得快无法呼吸，她当时也不是完全没尝试过阻止，但——
“艺姐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印小优都快要急死了，陈翘艺今天未免太反常，她怎么可能允许黎小姐和关小姐在午餐时间离开餐厅？！
“不用管我。”陈翘艺努力过了，她还是说不出口。
印小优下意识扯住她的衬衫，却不小心抓到了她的腰。“艺姐，你快说啊！”
陈翘艺痛得龇牙。“禾歌小姐，抱着关二小姐，上楼了。”至多只能解释这么多了。
“难道，难道是关小姐——”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陈翘艺濒临要窒息，“她们——”
“艺姐，她们怎么了？快说啊！”
“她们——□□去了。”陈翘艺的脸烧成熟虾色。
“……”石化过后，印小优茫然地喃喃自语，“可是——□□难道比吃我做的饭还重要吗？”
“显然是。”
“…………艺姐你！”
楼上，比吃印小优做的午餐还重要的事情早被执著的电话铃声打断，
尽管那分钟关笑语也不想停下，但她怕有什么紧急事，不得不捂住黎放歌的嘴，“黎姐姐，要不还是先接吧——”被亲得快要虚脱的她声音轻弱。
那一刻，她已经知道黎放歌死活不肯说出口的答案。
黎放歌顿住，微微眯了眯她近乎迷离的眼睛，盯着养了几天后终于胖了一些的关笑语看了看，最终侧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谁这么煞风景？！
这种时候孜孜不倦地打来。
哦，是许久没有音讯的便宜哥哥。
黎放歌坐到床边，那一声“喂！”带着烦躁。
关笑语比黎放歌更快地从迷乱中抽离，她坐起身，软软地靠到枕头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线条滑利的优美脊背，她的后脖颈半露出来，Alpha的腺体颜色更深一些，凸起来的时候也更大——
她忍不住伸过手，轻轻地触了下，
柔软是一样的柔软，啊，还是那混着着很多果实所特有的温暖气息。
黎放歌回过头，看了关笑语一样。
她脸色驼红，像是微醺的样子。
关笑语调皮地笑了笑，黎放歌又转身继续讲电话了。
唉，她们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呢，
闻着信息素所特有的芬芳，关笑语的心轻轻地继续荡漾起来，像春风经过的花园，花朵的香气被搅得四溢——
看着黎放歌仿佛被一团黑气裹挟的身影，她想起生理卫生书上说，亲热的时候Alpha往往比Omega更投入更认真，如果被打断，暴躁的Alpha会大发脾气，甚至会有暴力行为；一些感情脆弱的Alpha可能还会难受得哭一场。
她不确定黎放歌是哪一种，
相比之下Omega只要不是在情热期，生理需求都比较低，虽然此刻她春心荡漾，却完全不妨碍她一脸平静。
相比欢爱，关笑语更想看黎放歌喜欢她的模样，看她为她情难自已地失控，同时想要让她暂时忘却没有分化的不快，
所以，在餐厅里她才一再的撩拨。
“什么事快说，我很忙。”
“忙什么你就不用管了。”
“现在我没心情听你说第二十四星的事情。”
“没有分化，刚刚在医院检测过。”
“是又怎么样？”
“和嵇恩加有什么关系？”
“那叫有希望吗？”
“恕我不敢苟同。”
“想都别想，我不会那样做。”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
“是。”
“嗯。”
“好。”
……
那一头说什么，关笑语听不到。
她问需不需回避；黎放歌说不用。
关笑语耳边全是黎放歌的声音。
她喜欢听她的声音，哪怕不明所以。哪怕她背对着她，她也格外地珍惜这样在一起的时刻，因为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以抓住的向来只有当下和眼前。
黎放歌挂断电话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
“抱歉。”她侧身说。
关笑语定定地看着她，未置一词。
现在黎放歌看起来多疲惫啊，比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还要疲惫。
一通电话之后，关笑语觉得她刚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是我哥。”黎放歌又说。
“你哥刚刚提到了第二十四星？”
“嗯，他说第二十四星的星际上将和上校将会出席我们第十星的国庆大典——”
“哦。”
第二十四星星际上校是S+ Omega。
虽然还只是一个传闻，但关笑语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七八分真。
目前，天狼二十四星里唯一有望分化成S+ Alpha的人只有黎放歌。
关笑语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着关笑语不自觉皱紧的眉头，黎放歌一阵难过，“你不是说会保护姐姐吗？”
“黎姐姐，嵇恩加你听说过的，对吧？”关笑语垂下头。
黎放歌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关笑语，听说过又怎么样？”
如果说黎放歌陷入昏迷的那些日子里还有什么爆炸性新闻的话，那就是第二十四星的嵇恩加。
天狼星系二十四星使用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星际网，共同的星历和时间，每个星球所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在星际网上即时看到。
天狼星系历史上出现了第一位S+ Omega曾在九月中旬的某一天霸榜所有媒体头条和网络平台的热搜，但很快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使得嵇恩加的传闻扑所迷离，后来偶有的一些消息看起来全是东拼西凑，
现在看来，是第二十四星一直在有意清除关于嵇恩加的信息、对她加以保护。
原本黎放歌也觉得那是空穴来风的花边，但在刚结束的通话中，才从第二十四星出访回来的便宜哥哥给了她确定的消息——
嵇恩加确认为天狼星系史上的第一个S+的Omega，女性，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的星际上校，绝对是破格授予的军衔，足见她有多被重视。
她将随同第二十四星星际上将参加第十星的国庆大典，个中意味，仿佛已不言自明。
不怪总统府会这么关注黎放歌有没有分化——
“黎姐姐，如果——”
“关笑语，没有什么如果。”
“姐姐知道我要说什么啊？”
“当然知道。”
“如果嵇恩加可以帮助姐姐分化，我——”
关笑语咬住嘴唇，“我愿意”这三个字她还是说不出口。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她不想、也做不到那么洒脱。
“关笑语，”黎放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大可以自信一些。姐姐不愿意，如果需要嵇恩加的帮助才能二次分化，我宁可不要。”
“可是——”
关笑语挣脱黎放歌的手，现在，她没有勇气去看她美丽的眼睛。
她侧首看向落地窗，脸色变得比早晨还要苍白，“嵇恩加他们受邀参加国庆大典，难道不就是为了黎姐姐吗？”
黎放歌沉默下来，
目前她和关笑语的信息素冲突减弱也许正是这件事情的触发剂，
“也有可能是为了——”黎放歌忽然没来由地心虚，“利益。”
高层在打什么注意，几乎已经昭然若揭。
这一刻，之前谱大人所推测出的种种已经开始站不住脚。
“关笑语，如果一定要别人的帮助才能二次分化，姐姐只能接受你的帮助。”
“黎姐姐，嵇恩加他们不会轻易帮助你，你还没明白吗？”
关笑语收回目光看向黎放歌，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都很平静，
平静得令黎放歌心碎。
她当然明白，明白这场强加而来的星际间的相亲。
是的，放眼整个天狼星系，嵇恩加的基因等级令她婚配无望，所以，黎放歌和更高等级的Omega不再产生强烈的信息素冲突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第二十四星才携嵇恩加来参加第十星的国庆大典；所以，黎放歌才被忽然选为国庆日的主升旗手——
“我可以拒绝她。”
“是么！”
关笑语不信任模样狠狠地刺痛了黎放歌。
不，那不是不信任，而是，为了她能分化而不得不推开她。
“别说了，现在——”
黎放歌凑过去，想亲关笑语。
她却别开脸。
黎放歌僵在她的脸畔。
“黎姐姐，我会陪你去鹭京。我也会保护你。”
“怎么保护？”
“一直陪在你身边。”
“………”
黎放歌看着她变得越来越苍白的侧脸，
这时候，她应该哭的。
但是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冷静。
“关笑语，”黎放歌抓住她的手，那近乎冰一般的触感刺痛了她的心，“一直陪在姐姐身边还不够，你要帮姐姐一起抵抗所有试图分散我们的人，因为——”
“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