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歌, 我想去旅行。”
隔天早晨，跑完步，早餐之前, 黎放歌接到白芍的电话。
这种时间的清醒，不像她们表姐妹的风格。
黎放歌问, “姐你是早起，还是, 到现在还没睡？”
她想起白芍刚刚失恋的第一个早晨, 她一夜未眠,
后来她不止一次吐槽，说最近怎么都睡不着，即便很累，可是, 闭上眼睛, 她总会不停地梦到关笑颜, 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过来, 她会变得更累。
最近，白芍很讨厌睡觉。
“你觉得呢？”她反问。
“要去南国吗？”
“你不是叫我去散心吗？北国更辽阔, 更适合散心。到大草原上，到沙漠地区，也许, 我会看得更开一点。”
“姐, 要不要我陪你？”
北国，黎放歌不熟悉，但在脑海里, 关于北国的记忆要多少有多少,
渣A在鹭京上大学, 她分化之后的夏天，那个暑假她没回鹭都，近两个月时间里，谁都不想见的她独自一人差不多踏遍了北国车子能够到达的每一个地方，
说到散心，黎放歌也赞同，北国确实更合适，现在是八月下旬，正是北国旅行的好季节。
“你不是要谈恋爱？”
白芍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无力的疲惫，“以前都没见你对谁上心过，好好恋爱吧。看到你过得开心，我应该会好过一些，不然，我会更加质疑，过去十年当中的忍耐和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姐，有一句话虽然虽然被引用得有点泛滥，但我依然觉得贴切，你问你爱她（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喜欢一个人，真没值不值得，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有拿起和放下。”
“禾歌，这——是不是关笑语喂你的鸡汤？”
“在一本叫《半生缘》的小说里看到的。”
“谁写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本书。”
“张爱玲。”
“胡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作家。”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可恶！为什么我总会梦见她？！”
“姐，你最近有联系过关笑颜吗？”
“我怎么可能会联系她！”
“也许是，她在想你。”
“想我有屁用！我不需要她想我。”
“真的么！”
“一大早的，能不能说点我喜欢听的？”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听到她的消息。”
“禾歌，我说过，我累了。你怎么就是不懂？！”
“到底是累，还是求而不得？”
“别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都已经结束，现在就算每天都浑浑噩噩也好过一拖再拖，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把我磨灭。”
“姐，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旅行。”
“好讨厌，你把我惹哭才罢休是吧？”
“你哭吧。”
黎放歌这样一说，那一头的白芍反倒哭不出啦了。
“算了，没意思，哭肿眼睛，丑的又不是你。”
“姐，你是不是把关笑颜拉黑了？”
“不拉黑留着过年？”
“如果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当然没问题。”
“怎么？现在，你跟这个死女人已经这样熟了吗？”
“没有，”黎放歌顿了顿，
郑励珥看关笑颜的眼神，她可以略过，
但关笑颜对表姐的关心，因为确定她还在乎，所以，她还是想要告诉她。“昨晚，关笑语在电话里问我，她说，她姐想知道你的近况——”
“她是不是还说，她放不下？禾歌你知道吗，每次分手之后，她总会继续若无其事地关心，完全不记得我跟她说过的话，这就是我拉黑她的原因。”
“姐，我还看到过一句话说，恨并不是爱的对立面，不在乎才是。你看，提到关笑颜你还这么激动，你跟她一样，其实也放不下，只是，她比你诚实而已。”
“关笑语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姐很难过。”
“你呢？要是跟她说我苦逼的事，你就死定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跟她说了。”
“我说的哪些？”
“你累了，和关笑颜没有未来，厌倦了地下情和想要从鹭都消失之类的——”
“重要的你怎么都没说！”
“什么重要的？”
“我不会再跟她重新开始！”
“是吗？”
我不信。这句话，黎放歌没有说出口。
如果白芍真的不想重新开始，刚刚说她不诚实的时候，她一定会反驳。
可她不只没有，还状若无意地打探，想要知道关笑颜还说了什么。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对自己也未必诚实，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话已经传达到，黎放歌换了一个话题，“姐，要不要过来一起吃早餐？”
“吃不下。你的还债期限不是快到了吗？怎么还有心情吃早餐！”
“天塌下来，我也要吃饭的。”
黎放歌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几乎都不吃饭。
而现在，吃饭变成了一件快乐的事情，印小优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即便是家常菜，她也可以做出不同的花样，而且，她对食材的挑选有一种近乎苛刻的标准：一定要新鲜，一定不是大批量栽种，一定要自然生长……不愧是高级营养师。
“我没胃口。”
“下午我们要去游泳，一起去吗？”
“谁们，和关笑语？”
“对。”
“我对当电灯泡没有任何兴趣。”……
关笑语忽然收到关笑熔的消息，“好寂寞呀，要发霉啦。是不是把我忘记了，我还是你姐吗？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
她又开始作了，关笑语立刻有了托辞，“姐，这两天我有事的哦，行程很满的呢！大明星好不容易有机会，你该趁机寂寞一下的。”
“啧啧，我都还没叫你来看我，就好被拒绝了！我的心，好痛痛。”
“叔叔和婶婶都说，要不是你自己作，也不至于这样。姐，你什么时候才会学乖？”
“喂，关笑语！我不允许你用跟我爸妈一样的口吻同我说话。”
“好啦，我明天再去看你。”
关笑语知道，两天没去看望她已经是作精堂姐忍耐的最大限度。
“我不信你一个小时都匀不出来！今天你必须陪我吃午餐，否则绝交。透透地绝交，整整三天，连想我一下都不准的那种透透的。”
“好啊。”
“等你来。”
“我说的是，绝交三天，好啊。”
“我不允许！绝交这个词语，是我的专属。”
最终关笑语到底还是去了，
在作精姐姐家遇到郑励珥，她蛮惊讶的，
虽然说她们有交情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没想到姐姐会把她请到家里。
大忙人叔叔不在家，国宝级艺术家婶婶也不见人影，
关笑熔习惯了热闹，喜欢被人簇拥，难怪现在会觉得寂寞。
她已经没再戴头套，整个人又像以前一样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关笑语到的时候，也不知道关笑熔和郑励珥说到了什么，俩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听起来令人愉快的清爽笑声。
“阿语，你快来快来哟！”关笑熔欢快地对她招手，“真是要笑死我了，伯伯居然要将你许给励珥姐姐哈哈哈哈哈，他依然还是一点都不懂你啊……”
“喂，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礼貌么！”
想起这件事，关笑语就来气，
但当着郑励珥的面，她不好发作，
她是真不懂，这个眼神凌厉的姐姐那样深情款款地看向她姐姐意欲何为？
既然是冰山姐姐愿意请到家里的朋友，
她不觉得，郑励珥会不知道姐姐有喜欢的人。
“哈哈哈哈哈你咬我！”关笑熔高傲地扬起下巴，“我说你也太娇气了吧，这么点事就受伤！不过算你走运，不然励珥姐姐出手，你还不是束手就擒——”
“关笑熔，知道适可而止这个成语吗？”
一直看着她们姐妹斗嘴的郑励珥忽然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逼迫感。
关笑语见姐姐乖乖闭了嘴，她看向郑励珥，语带感激：“谢谢姐姐。”
郑励珥微微点头，问了句，“你姐呢？”
刚准备在关笑熔右边坐下来的关笑语明显僵了下，“去公司了。”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工作。”
“颜姐姐本来就是工作狂啊，不然你以为我伯伯为什么要培养她做继承人？”
关笑熔接道。
桌上有红茶，她给刚到的关笑语倒了一杯，
暖暖的绵甜的茶香在宽敞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关笑语忽然想起她给黎放歌做杯子蛋糕的那天，她们喝得也是这种红茶。
“你昨天去见陈北择了，为什么？听说他是一个很暴戾的人诶，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居然还傻乎乎地送上门？”
关笑熔这一问，
郑励珥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关笑语。
关笑语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类型，“因为黎姐姐。”
“诶，你们昨天见面的事情，现在全网都传遍了。今天我叫你过来吃饭就是想当面问你，陈北择真的因为你的黎姐姐信息素溢散啦？”
“算是吧。”
“伯伯看人的眼光，真的一直都不怎么样啊。真没想到陈北择是AA恋，他好歹也是一个S级的Alpha，按理说不应该会为你的黎姐姐失控才对——”
关笑语没理会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郑励珥，“我爸看陈北择走眼，但看黎姐姐和励珥姐姐，没问题啊。”
郑励珥笑了笑，锐利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不论谁见到黎放歌，都会被迷住。长相，我跟她不在一条线上。”
“哇塞，励珥姐姐，你什么时候见过黎放歌了？”关笑熔嚷嚷着，“她是有多美？连你都这样称赞她！”
“娱乐圈所有的美貌加起来，不及她一半。”
“这么说，我好想立刻见见她啊！”关笑熔转向关笑语，“阿语嗯？——什么时候安排？！你应该很了解，你姐我可是一秒钟都不想等的人。”
“这个，要先问问黎姐姐才行。”
关笑语其实并不想将黎放歌介绍给任何人，
事实就像郑励珥说的一样，不论谁见到黎放歌，都无可避免会被她迷住。
更遑论，她还有比美貌珍贵千百倍的东西。
这时，关笑熔家的阿姨走过来，说午餐已经准备好。
关笑熔站起来，说要回一下房间，让她们先去餐厅。
关笑语带着郑励珥，往餐厅的方向走。
到餐桌旁坐下，关笑语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想到平时她并没有什么机会单独跟郑励珥见面，压在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姐姐，你——喜欢我姐吗？”
犹豫的、不确定的语气，曝露出她不希望事实如此。
“你姐这样跟你说的？”
郑励珥觉得这小可爱蛮有意思的，
这种事情，她不问关笑颜，却来问她。
说她们姐妹的关系差吧，小可爱的语气中显然有担心；说好吧，这种问题她却舍近求远。
郑励珥有点捉摸不透。
关笑语摇头，
郑励珥没问她是哪个姐，可见她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她接道：“我姐不会跟我说这些的。”
“——关笑颜还真是，几年如一日！”
“姐姐，你不方便回答我的问题吗？”
“不喜欢。”郑励珥非常干脆。
“那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姐？”
“如果我说，是你姐要我那样看她，你信吗？”
“为什么？”
“你去问她。”
“……她不会告诉我的。”
“姐姐也，不告诉你。”
郑励珥见关笑语红了脸，嘴角的笑意变深了一些。
“可以了，姐姐不喜欢我姐姐，就好。”
“嗯，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这样啊。”
关笑语心想，果然是这样的。她没再说话，看向桌上的菜，
有好几道是黎放歌喜欢吃的，于是，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她，“在关笑熔家午餐。黎姐姐，下午见，一会儿我去接你。”
“今天，姐姐去接你。”黎放歌秒回，“把地址定位发给我。”
“好啊。”
关笑语对着电话屏幕笑的模样落入郑励珥眼睛。
回完消息，抬起头，郑励珥看着她的目光并没有收走。
“姐姐这样看我——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
关笑语的声调透着一股娇俏的轻快，她的笑泛着晨光下准备盛开的苹果花一般的色泽，粉中透白，明媚又俏丽。
“是有，”郑励珥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她又笑了笑，
关笑语身上有一种跟她姐截然相反的气质，快乐在她身上仿佛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有什么？”关笑语下意识地抹了抹小脸，
甚至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自照。“没有啊。”
她并不觉得郑励珥会捉弄她，因为她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是旁人才能看得到的东西。”郑励珥像是被关笑语感染了，莫名开心，锐利的五官变得很柔和了。
“我有点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关笑语不喜欢这样的哑谜，
说完她向餐厅门口看了看，想着关笑熔怎么还不来。
“快乐。你的脸上有。”
“哦，这样啊。”关笑语反应过来，“刚刚，黎姐姐给我发消息。”
她笑，毫不掩饰收到黎放歌消息的心情。
“她——一定很爱你。”郑励珥说。
“应该吧，最近我也开始这么认为了。不过，比起这个，能够自由地喜欢黎姐姐更能让我快乐。”
关笑语的语气中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清醒，
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已经深谙，得到和付出之间，后者更接近喜悦。
“黎放歌很幸运。”
“不不不，”关笑语摇头，“我比黎姐姐幸运千万倍。赞美她或许有点自吹自擂，我就不说了，但我真的觉得，这世界有黎姐姐真是太好了。”
“这就是恋爱的心情吧。”
“不不不，不只是恋爱，还有其他的。”
“比如说——”
“喂！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咋咋呼呼的关笑熔人未至声先到……
虽然早有预感和郑励珥会很快再见，但黎放歌没想到再见她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下午三点，她把车开到关笑语发给她的定位，
停好车，车窗缩下去的时候，她侧首，看到树荫下的三个女人一齐向她看过来，
充满喜悦的关笑语；
还有满脸好奇心的——关笑熔，
以及，长得最高的郑励珥，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锐利，给人一种像是在审视着什么的法官的印象。
午后的阳光照得四处闪闪发亮，黎放歌推开车门走下来，
周围的一切因为她的现身旋即变得黯然失色，她穿着简约的红衬衫，搭一条黑色的九分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家一定以为她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孔只会出现在最美的梦中，那手臂的线条像精心勾勒出来的，即便是最优秀的画家也别想画出她那样无与伦比的窈窕身量——
关笑熔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黎放歌的照片，
那是高中时代的她，在一群还没长开的高中生，她显得鹤立鸡群，但那时的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美到让人过目难忘。
出门前，关笑熔咋咋呼呼地挑衅说，“要是黎放歌没美过整个娱乐圈，在我康复以前励珥姐姐每天都来陪我吃一顿饭，你敢答应吗？！”
“你输了呢！”
郑励珥没理会她，关笑语接了一句。
关笑熔才不觉得她会输，“如果我输了，以后什么都听励珥姐姐的，绝不再任性胡闹惹麻烦不听话——”
郑励珥听到她下了那么大的赌注，并不想出门的她接道：“行！”
黎放歌还没到，三个人就站到了关笑熔家门口的松树下。
她下车的那一刹，关笑熔才知道刚才她将关笑语的肯定句听成了反问句，
看着黎放歌的盛世美颜，她知道，她真的输了，输得透透的。
不明所以的黎放歌从从容容地向她们走过去，
“黎姐姐！”
充满热度和喜爱的大声呼喊虽迟但到，
黎放歌迎着向她冲过来的关笑语继续走过去，
出发之前，她就做好了会见到关笑熔的心理准备，但郑励珥也在还是让她有点意外。
黎放歌任由关笑语黏在她的胳膊上，两个人一齐走到松树的树荫边缘，
她还有半身露在阳光下，明暗交织使得她看上去更加耀眼。
关笑语给她介绍关笑熔，
黎放歌习惯性地像是对后辈那样，淡笑着对她说了声，“你好。”
从来都是被人敬仰的关笑熔完全忘了自己的顶流身份，她望着黎放歌的眼睛有点发直，“这把嗓音——励珥姐姐你快点扶我一把，我听醉了，醉透了！”
她浮夸地靠到郑励珥身上，
郑励珥没有避让，手掌环到她肩上，轻而易举地稳住她。
“黎姐姐，这个姐姐就不用再介绍了对吧？”
再次对上郑励珥锐利的目光，
黎放歌又不由得想起系统的新任务，她答道，“嗯，不用。”
“我们，挺有缘。”郑励珥说。
黎放歌知道她指的是上次的车祸，接道，“或许吧。”
“励珥姐姐，我们也去游泳吧！我想看看黎、黎——”关笑熔忽然意识到，直呼其名或许不太合适，故意结巴了下，“那个，听阿语说，我比你大一岁，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黎放歌的气场就像太阳一样，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关笑熔倍感压力。
“当然可以。”
“励珥姐姐，为什么世界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啊？这也就罢了，为什么她还要长得——真是美得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你自己问黎小姐。”郑励珥错开黎放歌的目光，
这女人确实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而不自知、不在意。
黎放歌笑了笑，转向关笑语，“走吗？”
“嗯。熔姐姐我们走了。励珥姐姐，再见。”
关笑语的声音甜甜的，带着开心的陪音。
“励珥姐姐，我也想去啦——”
“你输了，现在我要你在家养伤。”郑励珥说。
关笑熔还想说点什么，她再次看向黎放歌，心悦诚服地点头说，“我确实输了，但我想站在泳池旁边看黎放歌游泳，可不可以啊？我觉得吧，多看看黎放歌，我一定可以好得更快。”
大家都被她的话惹笑。
“熔姐姐，不行哦，今天是我和黎姐姐的专场。”
关笑语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说完，她拉住黎放歌，转身向不远处的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