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介绍一个——”
关笑颜见妹妹走过来, 她说，“姐姐。”
关笑语站定，她歪着头, 看向她姐身旁那个五官锐利的女人，语带娇俏地对她说, “怎么办呢？我已经有姐姐了。”
她语带双关，既指刚刚大厅里那混乱的那一幕,
也指她已经有了婚姻, 尽管这显得多余, 但从别处得知和自己亲口说出，个中区别还是很大。
只见那女人凌厉的眼神忽然柔和下来，她嘴角弯了弯，饶有兴致地看向关笑语, “你姐姐不许你认识别的姐姐吗？”
女人也一语双关, 她说完, 朝关笑颜看了看。
“那倒没有。我是在警告自己, 不要对别的漂亮姐姐有非分之想。”
关笑语的双手背到身后，她轻轻地扭着身子, 看上去如同柳枝一般柔软。
“看出来了。”女人脸上的笑意变深。
关笑颜说：“我同学，郑励珥。”
她没介绍关笑语，说明她刚刚已经跟郑励珥说过了。
“姐姐好。”关笑语站正。
现在她还挺恼火, 刚刚大厅里的那一出, 看上去只是被当众强亲了一下，事情原委其实也简单，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以及会如何八卦且不论, 传回她父亲耳朵里, 一场腥风血雨估计难以避免。
“你好。”郑励珥伸出手。
关笑语和她轻轻地握了握，
三个人一起上了早已等候在旁的车。
让关笑语大感意外的是，回到家之后，她父亲居然心情大悦，难得他会这样清醒。
事后，关笑语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郑励珥到他们家住了一晚。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她姐早前会求她：一定是父亲临时要姐姐给自己介绍郑励珥。
想都不要想！
比起在晚宴上被姜熹云莫名地泼了一盆狗血，她父亲和她姐联合摆她一道更加让关笑语生气——
这种时候，她总会忍不住给她外婆打电话。
“你不该总是对你姐心软！”那一头，唐绮绾直接切中关笑语要害。
“可是我姐——”她不自觉地皱眉，“在这个家都没有人真心待她。”
“你们关家，只讲利益，说什么真心？”
“外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你该把你的名字改成唐笑语。”
“我倒是很愿意。”
“快说正事，我睡觉时间到了，没空跟你磨叽。”
“外婆，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是怎么推倒外公的？”
“你这傻孩子，当然是用手，不然呢？”
“唉！看来我的手还是不够性感，都不能推倒黎姐姐。”
“是你的脑子不够性感。”
“外婆，教教我怎么让脑子性感起来好吗？”
“嘶——”唐绮绾有时候觉得这外孙女简直天真得可怕，她非常怀疑已经二十一岁的她到底是不是一个成年的女性。“这是需要每个人自己去领悟的领域，教不会的。”
“我不信外公那么容易被推倒。”
“傻子，不是你外公容易被推倒，而是你外婆我——有魅力和能力。”
“什么魅力和能力？！”
“说得太清楚，很乏味。”
“外婆对我也不能透露一二吗？”
“自己领悟去。”
“没时间了，我爸妈一天到晚给我添乱介绍，我得加快速度才行推倒黎姐姐。”
“你都能进她房间睡她身边了，你有资质和潜力。”
“外婆，黎姐姐说她怕我的信息素，要是强来的话她会不会死掉啊？”
“爽死吗？”
“外婆！！”
“要不然呢？我一把年纪，从没有听说过哪个Alpha因为Omega的信息素死掉的。”唐绮绾顿了一下，又说，“发疯狂乱的倒是不不少。”
“外婆你不要吓我！”
“你觉得我是在吓你？”
“你这样一说，我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真是个傻子。”
“为什么？”
“脑子比信息素性感千万倍，根本都用不到信息素的。”
“外婆，我现在就想懂。”
“那就快去找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姐姐，到时候你自然会懂。”
“我不许你这么说黎姐姐。”
“睡吧，你得脑子还需要再发育发育。”
“外婆你——”怎么人身攻击？
那一头嘟地挂断了。
关笑语闷闷地收起电话。
和黎姐姐分开都已经快六个小时，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我一次？
她拉出她们的聊天窗，呆呆地望着，
以前她要给黎放歌发消息从不会这样瞻前顾后，但今晚，看到大家都争着给她献殷勤，想起那些，再对比黎放歌的态度，说没有一点失落是假的。
但也仅仅是失落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嗡嗡地震起来，
关笑语以为是今晚见过的某个人又来搭讪，
拿起手机，看到黎放歌名字的那一刻，她高兴得差点蹦到天花板上去，
她双手捧住手机，又确认了一遍，哇哈哈哈木嚯嚯嚯哟嘎嘎嘎咩喵喵喵……
看着黎放歌的名字，她就像她父亲刚刚见到郑励珥时那样开心，笑得完全合不拢嘴。
你不应该像他一样！关笑语郑重语警告自己，但旋即又自我攻略，谁让我是他亲生的呢，我允许你像他一点点……
解锁手机，她看到黎放歌的消息——
“晚宴怎么样？”
“回家了吗？”
哇啊啊啊！关笑语又蹦得老高，两条消息哦！
跟时隔多年再见到黎放歌的那天一样，关笑语激动得信息素不自觉地外溢出来，房间忽然充满橙花的香气，而她却浑然不觉，低下头去回消息。
“黎姐姐，告诉你一件狗血的事情——”
“你听到了可不许生气呀——”啊你生气吧你生气到摔东西吧。
“就是呢——”关笑语心想，反正八卦很快就会传开，
与其让黎放歌从别处知道，她更愿意自己亲口告诉她。
那一边的黎放歌一直看着手机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从来都是八卦眼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吃瓜的那种兴奋，既然关笑语事先打预防针，十之八九就是关于她的瓜了，“快说！”不说姐姐怎么知道会不会生气？
不一会儿，关笑语发过来一条长长的语音消息，
将她饿肚子的原因、发现樱桃杯子蛋糕的心情以及被人亲懵好半天不知道是该恼火呢还是恼火呢细细道来，
第二条语音消息，她解释了她为什么没有对姜熹云发火，
“黎姐姐，原来就算再光鲜的人都会有阴暗面，或者说越光鲜的阴影往往越重，最终我才没有揭穿那个姐姐，当然啦，事实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前我总觉得像我们这样生在锦衣玉食之中是一种无上的幸运，但现在我又想，如果是在寻常的家庭，在对基因等级没有任何执念的寻常家庭，不论是我们，还是姜熹云，也许情感路上的障碍就会少很多。
“或许大家的生命中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难题，所以，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勇敢一点，坚定一点，独立一点，努力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过上或更接近自己想要的生活，成为或者更接近自己喜欢的自己。
“姜熹云亲我，是因为她想利用我对大家公布她是OO恋——
“我才发觉，爱情这么难。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论有多难，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迎难而上，努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屈从家庭的期盼和命运的束缚。
“我决定原谅姜熹云对我的利用。”
这条语音，黎放歌听了两遍。
在今晚之前，她不是很懂关笑语的痴心，现在她明白了。
这是一个正在勇敢地追逐所想的女人，是一个绝不自我敷衍的清醒女人。
这多像当年的她，决定了要去唱歌，即便父亲以决裂相逼也没能够让她回头。
她才发现，她们对自我的重视程度是一样的，追逐自己想要的，绝不惧于为此付出代价；为了能成为自己，绝不轻易接受命运的安排——
“姜熹云亲你哪里？”
消息发出去之后，黎放歌才发觉胸口胀胀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弥满了她的心，像是嫉妒，又像是生气。
“黎姐姐，我是不是不该原谅她？”
“我问的是这个吗？”
“我已经洗了好几遍脸啦。”
“这样啊。要不要原谅她，是你自己的事。”
黎放歌望着发出去的消息，手机的反光照亮了她的口是心非。
“人生就是这样咯，我在姐姐家中坐，狗血偏从天上来。说真的，黎姐姐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想法？我还以为，姐姐应该会比问她亲哪里表现得更激烈一点的——”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婚约，没人会相信的。”黎放歌自我攻略她不在意。
“别人怎么看其实我并不在意的，我在乎的只有黎姐姐的想法。”
黎放歌忽然想见关笑语，
这种心情是如此的新鲜，她还从没跟谁才分开不到半天就想见对方的经历。
想跟娇花视频通话，但点开视频通话所在的界面，她手指都已经抬起来，可就是没法点下去——
“黎姐姐，你是不是困啦？”
想见她的念头被关笑语弹过来的消息吓退，
她的消息里透着一种不想结束聊天的意味。
黎放歌的心思停在“我在乎的只有黎姐姐的想法”这个点，她说，“睡不着——”
对于别人亲了关笑语的脸，她到底该怀有什么的想法？
完全不在乎吗？不是的——
到现在，她的胸口还胀胀的，整颗心就像被什么拿捏住一样，
是没能找到关笑语的问题的答案吗？还是，不希望别人亲她的脸的——占有欲？
这两者之间，黎放歌没有一个很清晰明确的偏斜和倾向，
时间太短，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现在她对关笑语是什么心理，
说喜欢未免过于快速，说不喜欢，但是——这一刻想要见她又如何解释呢？！
“因为想我吗？”关笑语为自己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性感感到绝望，
不，一点都不性感，这么直接，用外婆的话说就是太直接很乏味。
“我们才分开多久？”
在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前，诸如因为债务、还不习惯陌生的世界、对强加而来的婚约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回应被喜欢等等念头快速地掠过黎放歌的脑海，
这些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可最终她却只回了一条言不由衷的简短消息。
在这条消息的背后，掩藏的其实是肯定的回答。
她不只想她，而且还莫名地想见她，
因为想见关笑语，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黎放歌第一次尝到了孤单的滋味。
对着聊天对话框，她甚至想起关笑语的那条消息——
“一个人在车上看月亮，很孤单的。”
在她们聊天记录里检索“孤单，”很容易就能搜到关笑语的这句话，
是那天晚上，关笑语送她回家之后，她在回去的车上发来的。
现在黎放歌感同身受，其实，一个人在车上看月亮本身并没有多么孤单，关笑语之所以孤单是因为，她看月亮的时候想起她。
想一个想见却不能见的人的时候，最容易感到孤单。
“黎姐姐，我想让你按是非题进行回答。”
“你忘了吗？我今天收到一封信函。”
“黎姐姐，我依然想让你按是非题进行回答。”
关笑语的消息里透出固执和孜孜不倦，
黎放歌多想简简单单地回答她，说是，
可现在她做不到这么干脆利落，一贯洒脱的她反常地犹犹豫豫，
她怕一旦说是，关笑语就会不顾一切地朝她冲过来——
黎放歌还没准备好，现在她没办法完全接纳她的热情和热爱。
所以只好让孤单在彼此的心头继续蔓延。
“你觉得是就是吧。”
“哦。”
轻轻淡淡的哦字，
仿佛关笑语的热情在自己敷衍而逃避的回答中遽然消褪。
黎放歌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现在，不太适合想你。”
“姐姐想我需要精力金钱吗？”
“当然不是。你既然知道爱情难，就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那就是不想咯。”
看着透出沮丧的消息，黎放歌怔了好一会儿，
关笑语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发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天天想黎姐姐也没觉得有多难捱，”
“可和姐姐重逢之后，再分开就变得特别难忍，真的很难忍，”
“总想着再见，快一点再见，什么时候再见，以什么理由再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贪婪，变得想得到这么多。”
看着她最后的一句话，
黎放歌的心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见姐姐，不需要理由。”
她飞快地输入，点了发送。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又觉得这和刚刚所说的“我现在不太适合想你”简直相悖。
“黎姐姐，真的啊？？！！！！！”
“当然。”
黎放歌失声笑，关笑语的文字和她本人一样，情绪总是如此不加掩饰。
接下来的聊天一直持续着愉快的气氛，末尾，她们约好隔天一起晚餐，
却不料，隔天一大早，关笑语却打来电话，“黎姐姐，今天没办法一起晚餐了。”
说一点都不失望是假的。尽管如此，黎放歌却只淡淡地应道：“好。改天再见。”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她知道这是关笑语希望她问的话，“怎么忽然爽约？”
问完，目光落在大花瓶里的向日葵的黎放歌想起之前看落日爽约，尽管是不同的事情，但被放鸽子所带来的不愉快，应该是一样的。
电话另一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听得出来她在外面。
“我姐——”关笑语说，“你应该知道她，关笑熔，昨晚她遇到极端粉丝拉扯摔伤了，现在我们要去鹭京。”
“严重吗？”
极端粉丝，黎放歌可真是太熟悉了，
在她的歌唱生涯，情绪失去控制的粉丝，她不知遇见过多少次，
相较而言，在香港那次，跟关笑语长得一模一样的占卜师闯进她后台的工作室，完全不能称之为极端。
“有点严重，说是颅内出血。黎姐姐，我是不是把你吵醒啦？本想着到鹭京再给你打电话，又怕到那边没时间，所以就在车上打了。”
“我晨跑刚结束——”
这栋宅子庭院的车道，大约有三百米，黎放歌每天早晨都会跑上七八圈，晨跑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被带到了这个身体里，
一个多星期下来，年轻但疏于照管和锻炼的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了早起和跑步。
“你要去多久？”
黎放歌收回望着向日葵的目光，看了看左腕上的表，今天跑步的数据已经很接近她以前的水平。
“应该不会太久，我姐——就是关笑熔，手术结束之后她应该会回鹭都休养。”
“嗯，平安！”
“好讨厌啊，为什么我们结婚路上的绊脚石会这么多哦！其实我不怎么想去，但我姐那个烦人精，说要是中午见不到我就——绝交。”
“我们——来日方长。”黎放歌打断她，
心想这样也好，趁这几天，她可以捋一捋还债的事。
“黎姐姐，我根本不想要什么来日，我只想抓住今天好么！”
“你姐更需要你。”
“这么说，黎姐姐不需要我吗？”
“你——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刁难姐姐？”
“才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听到姐姐说别人更需要我。”
“……喂，爽约的人是你，怎么还敢倒打一耙？”黎放歌清透的声音带着一种纵容的气息，听起来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咯咯咯……黎姐姐等我回来，我们到停机坪了。”
电话挂断，黎放歌愣了一会儿。
关笑熔是个流量明星，近两年非常火。
小说里没这号人，但渣A的记忆里有她相关的信息，她是关笑语堂姐。
吃早餐的时候，黎放歌想起离开鹭都的关笑语。
她摇摇头，试图驱散脑海里的可爱面孔。
今天，她跟谱大人约好了见面，虽然被扫地出门，但目前能心安理得的伸手求助的人，她只能想到渣A的父母，
至于那个便宜哥哥黎可歌，她觉得他应该拿不出那么多钱。
半个月的时间凑一亿，照目前的处境，是有点头疼的，
可一想到穿书的唯一任务是提升人物生命值等级，黎放歌竟觉得这债务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食欲，反而是关笑语的忽然离开让她怅然若失，接下来应该要好多天不能见面了。
她又摇摇头，这才多久？她居然开始不习惯关笑语的突然离开。
以前她的时间全都花在事业上，从不曾体会过因为几天不能见到谁而感到怅然的这种心情，
关笑语的离开，像是忽然在黎放歌的心里挖出一个不知道怎么填满的洞，虽然不大，却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