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等、等一下。”程玉下午一直在厨房煲汤,完全没注意沈一楠提前回来了,隔着玻璃门隐隐约约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还以为看错了。再仔细一看, 影子直接飘到了颜汐门前, 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出去。
她声音放的很轻,生怕惊扰了门里的人。
沈一楠手刚放在把手上,胳膊就被拽住了, 狠狠皱了皱眉使劲甩开:“在睡觉?”
程玉手下一空, 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但自从认识小汐姐后, 她和姐姐的关系都已经很缓和了,现在只是没有好脸色罢了,已经不像是以前看她像看病菌,这点她还受得了。
想通之后, 程玉又重新挂上了憨憨的笑容,殷切地回答道:“不是, 小汐姐的同门师姐在, 好像是在商量不久后的一个什么国际大赛,她不是一直没上学么, 但作品都有上交, 这次好像是她的老师让师姐带着修改意见来的, 两人讨论一个下午了,小汐姐上午就说了, 没出来之前不让人打扰她们。”
“不让人打扰?”这个屋子除了她们三个,还有谁?
这话无非就是对自己说的。
就算说一个沈一楠回来不要进来打扰也比现在这个“人”听起来更亲近些。
沈一楠心里不舒服, 但她还有更介意的事。
“一个下午?一直没出来?”
程玉点头:“是哇,我本来还想拿点糕点水果进去,但敲门也没人理。”现在的小汐姐好像还是没消气,还是把她当成是空气。
程玉怕自己惹她生气,也就没敢使劲敲,就准备好了放在厨房,只要她们要,就能立刻拿进去。
程玉还在絮絮叨叨,但沈一楠听了莫名心脏骤然一缩。
她突然抬起一脚,房门差点直接踹翻,里面两个交缠的人影还来不及分开,正好被逮个正着。
程玉:“!”不是说在探讨比赛么?什么比赛要考……这个?
其实俩人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小汐姐的衣服只褪去了一半,对方衣服也只是解开了扣子,只是……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惹火,及时还没步入正题,明眼人也能一眼就看出她们在干什么。
颜汐穿了一条黑色天鹅绒吊带短裙,上面搭了一件针织衫,没扣子,露出胸前大片肌肤,尤其是现在,外搭顺着肩头滑落,耷拉在手臂上,而原本就只到大腿根的裙子因为一只脚环在师姐的腰上更是上卷看得到腿根和底裤。
师姐穿的倒是齐齐整整,但颜汐坐在桌子边上,她则是站在桌边,甚至站在颜汐分开的两条腿之间,一只手更是抬着颜汐的膝弯……
程玉连片都没看过,现场版更是第一次,震撼的当时就捂住了嘴,生怕下巴掉到地上。
而沈一楠,门开到这一幕的瞬间就已经彻底化身为黑洞,浑身缠绕的黑气高速运转,就像是要把近身的东西都搅成个稀巴烂。
程玉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安全距离。
“啧,回来的真不是时候。”颜汐眯了眯眼睛,脚尖一挑,黑色的细高跟鞋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也拉回了有些意乱情迷的师姐的神志,在沈一楠几乎洞穿人身体的视线下,师姐往后退了退,尴尬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借着手挡着脸。
这玩意太尴尬了,刚准备脱衣服,人家家里人直接看现场,看情况还是不同意的那种。
师姐尬的脚趾都要抠地了。
沈一楠走上前去,她脱下外套宣告主权似的强制性披在了颜汐身上,手往她的肩膀上一搭,将她整个人圈禁在自己怀里。
颜汐倒是也没躲开,她在沈一楠的怀里,但还是媚眼如丝地看向师姐,光着的脚背紧绷着,脚趾划过师姐的大腿:“师姐,今天恐怕是没法感谢你了,过段时间吧,再约好吗?”
师姐:“?”视线在两人亲昵的姿势上转了又转,脸色红了白,白了红。
一时之间觉得玄幻又离谱。
她以为颜汐单身!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两人其中的一个环节?
尤其是这位看着不像是这玩法的受众,表情可怕的像是要吃人,师姐只觉得心惊肉跳,,哪敢接颜汐的话,此时此刻只想拔腿转身就跑。
她勉强克制着喉咙的颤抖:“再说吧,我待会还有点事,这就回去了。”
“师姐~”颜汐拖长了语调,撒娇似的说道,“你别忘了老师跟你交代过什么呀?我现在请假不去学校,老师的很多思想和创意都需要师姐帮我转达呢,今天有些扫兴了,不过……之后有的是机会,我家大门常为师姐大开,下次还得拜托师姐比今天更照顾我啦~”
那巧笑倩兮的面庞,好似十里桃花同时绽放,一片春意盎然。
沈一楠看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她再一次咬了咬舌尖,一手捏过颜汐的脚踝将人整个挎在自己怀里,彻底隔绝了两人视线相接的可能。
颜汐身子一个踉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她就势低头,张嘴就是狠狠一口,那架势仿佛要咬掉一块肉。
沈一楠闷哼一声,但抱着她的手不仅没放松,甚至还更用力了几分,想要把人嵌进血肉里。
师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在沈一楠几乎炙烤的视线中,胡乱敷衍道:“接下来我还有自己的课题要做,你这边恐怕不能常来了。”她的视线游走在沈一楠搭在颜汐大腿上的手上,瞬间又撇开了,张嘴说话时唇瓣都是哆嗦的,显然是意识到颜汐在骗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可怕女人是颜汐的正宫,自己这是被捉奸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已经到达了愤怒的边缘,但还是努力压制了情绪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掐死自己,毕竟她的眼神毫无保留地传达了这一内心深处的想法。
但捡回一条命的后怕让师姐此刻心惊胆战,恨不得当场瞬移出这里,就算下一秒到大洋彼岸也比现在被放在冰火两重天上受折磨好一些。
“我先走了。”师姐转身就要跑。
“这么着急干什么?”颜汐小女人妩媚的表情缱绻又拉丝地恋恋不舍的看着师姐,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她的手上转了又转,“包没拿啊。”
包?师姐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包?
但如果留在这,不就是提醒这位自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过什么事么!
更何况,包里还有重要的个人证件,补办起来也有些麻烦。
师姐扫了一圈,完全没看到自己包的踪影。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来指尖柔软潮湿的触感,完全记不起包在哪儿了。
还是程玉,一眼就看到扔在地上的甚至还有东西散落下来,显然是被两人那什么时推到地上的手提包,赶忙捡起来,还贴心的把小物件也捡起来装进包里了。
“等会!”颜汐出声,“那东西是我的。”
“啊?”程玉都扔进去了,又赶忙翻出来,本来想递给颜汐的,但手刚伸出去就被沈一楠一把夺过去,指甲划在手背上赫然一道细长的血痕。
程玉很少受伤,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赶忙缩回了手,揉了揉伤口附近。,委屈但又担心颜汐:“姐,就一包一次性手套,你先别生气啊。”
最近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了些,没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可别因为这些小误会又弄的跟两座活火山似的,动不动就直接爆发。
“小玉同学。”颜汐掐着嗓子取笑道,“上次就跟你说多看点课外书,别上学成了书呆子,跟社会脱节哇小学生!”
颜汐没伸手,只是眼神暧昧地扫过那个黄色的四方小袋子,唇角上扬:“这可比一次性手套有用的多,能让你快乐一整晚的哦~”
她眼角一挑,漂亮的桃花眼就抛出去个媚眼:“看说明书多枯燥乏味,要不……”她指尖忽然动了动,异常灵活地挽了个花,“我亲自为你演示教学,保你一辈子记忆深刻的哦~”
程玉:“!”她瞪圆了眼睛,眼神使劲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毕竟现在的沈一楠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炮仗,而颜汐的话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在火引子周围肆意造作。
但颜汐显然是故意的,声音甚至更加诱惑了些,营造了出下一秒就要步上正轨的气氛:“闭上眼,用身体感受我~”
别说师姐,就连程玉脸蛋蹭的一下就红了。
“程玉,送客!”沈一楠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简单几个字说的生硬,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师姐一把抢过程玉手上的包,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生怕晚一点就被沈一楠碎尸万段了。
“姐……”程玉小心翼翼出声。
“你也出去!”沈一楠命令道。
“姐……”程玉不敢出去,她怕两人打起来,“小汐姐才拆了绷带,还没完全恢复呢,医生前两天还反复叮嘱,绝对不能……”
“出去!”沈一楠打断,已经能从声音里听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了,程玉要是再不出去,那才叫拖累颜汐跟她一起被炸死,只好乖乖听话。
……
“你故意的。”沈一楠气极,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故意气我?”
颜汐挑眉:“想听实话?”
沈一楠沉默地看着她。
颜汐觉得没意思,受伤的那只脚踩在她的腰间凹陷处,这样可以减少用力,也能减少点疼痛感。
她语气轻佻,但口里出来的确实是实话:“气你?沈总,其一,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我为什么要气你,你看我像是无理取闹的人吗?今天出门看谁不顺眼就精心准备一场戏气她?虽然我是看你不顺眼,但我这个人,看谁不顺眼就是懒得和她有交集,所以你不出现在我的眼前对我来说就是过节了,我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事?其二,我想了又想,我是叫颜汐吧,实在不行把我家族谱请出来,祖上十八代都不和沈家有半点关系吧,所以沈一楠、沈总,您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私生活?我成年了,她成年了,我自愿,她自愿,睡一觉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先前我爸妈都没管过我,你凭什么问我为什么?”
“先前?”果然不愧是沈一楠,重点抓的确实不错。
颜汐甚至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一直都在耿耿于怀这个事,纠结自己遇到她之前是不是跟其他人睡过。
毕竟在她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就喜欢跟人睡觉的表子罢了。
颜汐随口说道:“怎么,沈总该不会还是个处吧。”
她是,虽然她从没让颜汐碰过她,但她确实是。
因为沈一楠有重度心里洁癖,颜汐就没看到过她对其他人有过好感,就连日常的肢体接触有时候都排斥,更何况肌肤相亲了。
先前她总以为自己是特例,但……难怪沈一楠如此记恨她,也确实,忍耐的太久了,就算没病也忍出心理疾病了。
颜汐吃吃笑了一声:“那难怪呢,沈总没用过,行吧,就当送你了,下次要是还想要,尽管来找我,管够。”
“你说谎!”沈一楠笃定地断定道。
颜汐歪了歪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谎的?现在又不是流行表子人设。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有什么意义?我长得不好看吗?气质不好吗?家境不好吗?从小到大我收到的情书垒起来都比沈总写过的练习册垒起来要高吧。青春期勇于尝试而已,再说,我不试试男人怎么知道我喜欢女人?我不试试各个类型的女人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忽然探头过去,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身体送到沈一楠的面前,妖娆地拨弄了下头发,“我是可以为一个人收心,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但这也不能改变过去我确实也玩过闹过的现实。当然,这类问题是绝对不能跟对方提及的,否则家里不得闹的人仰马翻?”
“不可能!”沈一楠牙齿几乎咬出血来。
颜汐笑容更大了,她知道沈一楠不承认上辈子的存在,就永远没法跟自己确定当时的细节,拿出证据,她只能这样徒劳地比谁声音大。
尤其是,当年两人的第一次是在卫生间,她把沈一楠逼到花洒下,几乎是手把手教她完成了第一次。
就算有什么,也被水流冲走了,所以她保证沈一楠绝对没看到任何颜色。
再加上她为了让沈一楠第一次就有绝佳的体验感,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前期基本都是她引导沈一楠。
所以……也难怪沈一楠会误会,把这个当成心结。
OK吧,那就让她的心结更深点吧。
“嗯?”颜汐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单纯地问,“沈总是警犬吗?还能闻出处的味道?哈哈哈哈。”她捂着嘴嘲笑了一番,凑的更近了些,“那正好两个样本,你闻闻自己,再闻闻我,给你当样本,让你以后懂得怎么辨别处和非处啊。”
沈一楠抓着她脚踝的手逐渐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嘶~”颜汐倒吸一口凉气,咧出一抹笑,“好摸吗?”她想抽回来,但沈一楠非但不放手,甚至还往自己怀里拽了拽,她整个人几乎趴在对方怀里。
颜汐偏转头,唇瓣擦过沈一楠的耳畔,轻吹一口气:“怎么,想试试?”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沈总人中龙凤,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就是……先前不懂事,玩的有些花,见识领略了不少了人,我怕沈总接受不了呢~”
她忽然咬了一下沈一楠的耳朵,察觉到对方如自己意料之内那样身子剧烈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两分,翻了个白眼。
她身子略后倾,双手撑在桌子上:“沈总嫌脏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啦,行动不便,我就不主动跑了。”
沈一楠定定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毫不遮掩的取笑和轻蔑,她猛的欺身上前,将颜汐拥入怀中。
颜汐先是愣了一瞬,身子下意识僵硬住了,但她依旧嘴硬:“真想试试?不过沈总真不介意我被其他男人女人搂过抱过亲过……”
“啊——”腰间一阵剧痛传来,颜汐猝不及防,短呼出声。
“你!”颜汐被她掐的疼的脸都白了,她强行把已经到嘴边的脏话生生咽了回去。
温热的喘息喷洒在脖颈处,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恶心,她必须屏息才能克制住不一脚踹出去。
“沈、沈一楠……”颜汐小心翼翼偏头想要躲开她的气息,“你要是觉得恶心就放开我,免得真脏了你沈总。”
“你没有!”沈一楠就像是复读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不知道为什么,颜汐此时此刻竟然真觉得有些害怕,不怕其他,就怕沈一楠再靠近。
她一定会被恶心死的。
“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就算脏、得病也都在我身上,你只要离我远一点,传染不到你!”颜汐真的忍不住了,她终于动手推向沈一楠的肩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恶,说话也不过脑子,“沈一楠,你这么介意你还要距离我这么近,你该不会真想跟我怎么样吧?俊男美女那么多,你又何必跟我这么脏的垃圾睡?”
“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不准?我自己说自己,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让我说自己的坏话,难不成你喜欢我?”颜汐本意是想恶心她,没想到沈一楠吃错了药似的,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颜汐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就像是吞了苍蝇似的,上不去下不来。
她使劲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堵的厉害,她对上沈一楠永远赢不了,就像今天,明明已经处于绝对优势地位,可……
大概这就是恨意最深的就算输了,她实在忍不了了。
颜汐语气软了下来:“随便吧,有没有都不重要了,沈一楠,你放开我,我想去卫生间。”
沈一楠步步紧逼:“为什么不继续往下猜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答案你知道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说出来?”
颜汐彻底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吼道:“我知道什么,知道什么?!沈一楠,你永远都是这样,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你要是正常人哪会有那么多事?你想要钱不卖身也可以啊?你大可以拿着你的技术去面试啊?你既然选择了捷径就要付出代价,可好处你拿了,反过头你还要倒打一耙?!”
“你放开、放开我!”颜汐使劲扭着身子想要摆脱她的桎梏,但沈一楠两手一环,她就怎么都逃不过对方的手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颜汐的精神又面临崩溃。
“颜汐,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我……”
“相信你?怎么相信你?你想说什么?想说你喜欢我,所以才一直对我阴魂不散?”颜汐惨白着一张脸,苍白的唇瓣也咬出了丝丝血迹,她强行按住蠢蠢欲动的想要咬死沈一楠的心,“怎么,你是想出什么新的折磨我的招式了吗?让我相信你喜欢上我了?然后呢?然后再重蹈覆辙?沈一楠,不是你不愿意面对就没发生过啊,我求求你接受现实啊,你不承认但你扪心自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直到现在我还历历在目,每当回想起来我都觉得恶心,都觉得像是有人在扼住我的喉咙,让我气都喘不过来啊。”
沈一楠正准备说话,颜汐破釜沉舟地打断她:“你是不是想说,跟你一块忘了上辈子的事?我怎么忘?我这么痛苦我也想忘啊,可我怎么忘?你说说让我怎么忘?”她掐着沈一楠的肩膀,疯狂地喊,“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忘啊!你弄死我吧,弄死我之后就忘了……”
她叫着叫着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往下流:“你喜欢我?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你竟然说你喜欢我?沈一楠,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啊?沈一楠,你别玩了,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啊。”
她声泪俱下地恳求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咬牙切齿道:“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滚啊!滚啊!都给我滚啊!”颜汐使劲一把推开她,就势就要跳下来逃走,但重心刚刚上移,肩膀就被沈一楠按住,整个人死死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放开,别碰我,别碰我啊!”颜汐拼命地嘶吼着,挣扎着,情绪激动到呛到口水,当即剧烈咳嗽起来,肺都差点咳出来。
沈一楠帮她顺着气,但其实颜汐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她尽量远离自己,否则她真有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彻底气死过去。
但大脑短暂的充血过后,颜汐慢慢平静下来,也停止了无能的怒吼,重新恢复成了一脸冰冷。
她整理了下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拒人于千里之外地说道:“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对你,只可能有一种情绪——”她直直看向沈一楠的眼瞳,一字一句说,“陌生人。”她深吸口气,“既然你说听不懂我的话,那就当全无发生过,从今往后再无任何私人的交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底难得生出了些许期待的神色,她很希望沈一楠能点头,她愿意用现在所有的财产换取后半生和沈一楠再不相见。
只可惜……
沈一楠错开她的眼神,突然问道:“如果我没回来的话,你是不是真的会和那个女人假戏真做?”
一股绝望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颜汐看着沈一楠,就像是看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而自己正在一步一步上前,然后一脑袋扎进去。
沈一楠不会放过她,颜汐预感到,这辈子,又会惨败在沈一楠的股掌之中。
瞬间,颜汐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整个人都失去了颜色,颓丧地耷拉着脑袋。
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在脸颊边上,遮挡住了眼底的神情:“假戏真做?沈一楠,你不肯说真话不代表我也会说假话,从刚才到现在,我的每一个字都是真金,经得住千锤百炼。我不是在演戏,因为没必要骗你气你,师姐应老师要求,帮我修改设计,我谢谢她,但更多的还是见色起意,我是个成年人,自然有那方面的需求,发生那样的事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不可以!”
“不可以?怎么不可以?这次不可以还是先前的也不可以?”颜汐抬头,嘲弄地看着她,“你是可以阻止这次,也能阻止以后,那以前呢。我跟那么多人睡过的事实你怎么要怎么改变……”
“啊!”颜汐猛地仰头,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双腿使劲并拢想要将沈一楠的手拒之门外,只可惜动作慢了一步。
虽然不疼,但耻辱感又如潮水般袭来,眼泪当即涌了出来。
颜汐使劲都没吞回去,她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死死咬着牙,半晌后突然抬手,啪的一声甩了过去。
她看着哪张白皙脸蛋上赫然出现的几根手指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沈一楠,手拿出去。”
“别反抗,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这算什么?验身?有什么意义?证实我说的话是真相你会把我扔出去吗?你不会!”颜汐毫不留情戳穿她,“那干脆你想听什么,直接告诉我,我说给你听啊。”
“沈总,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这二十年我一直守身如玉,别说没人近身,就连动物我都不挨半分的。”
“我不……”
“那是要怎样?如果我是第一次的话,想拿走?”话音刚落,颜汐眼珠子微微转动,她转身抄起美术刀,刀尖直直冲着沈一楠的喉咙刺去。
可她丝毫没在怕的,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更别提收手了。
颜汐手腕一转,大力刺向自己的脖子。
沈一楠面色巨变,一把抓住了刀尖。
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颜汐的大腿上,蜿蜒流下去,白皙的肉,艳丽的血,极致的感官。
颜汐唇角微微勾起,她猛地抽回美术刀,再一次狠狠刺向自己。
沈一楠瞳孔微微放大,受伤的手再一次牢牢握住了刀身。
眼看着鲜血流的越来越多,沈一楠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也渐渐白了起来,颜汐陡然松开手,转身抄起另一把美术刀,这次她手起刀落,冲着沈一楠的大动脉扎下去。
只是沈一楠反应迅速地一把抱住她,脑袋死死埋在她脖颈处,颜汐一刀只扎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在她蓄力想要拔刀再刺一次的时候,手腕一阵剧痛,吧嗒刀子落在了怀里,自己也犹如困兽似的被牢牢锁住。
颜汐知道机会已经浪费了,也就不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她使劲往后一倒,上手一摊躺在桌子上,感受着身上随之而来压下来的重量,她轻轻笑了一声,声线平静但却又透露着几分疯狂。
“沈一楠,要么你趁早搞死我,否则……我随时会搞死自己,或者搞死你!”
……
“医药箱。”沈一楠回头,对上已经完全被吓傻了的程玉,“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拿医药箱啊!”
“医、医院,我现在就打120.”程玉慌张摸着口袋,可刚才她在做饭,穿的睡衣根本没口袋,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儿了。
“不准打!”沈一楠沉了声音,凌厉的视线紧紧盯着程玉,不容拒绝地命令道,“我说不准打120,也不准声张,现在、立刻、马上,安静地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可、可是……”沈一楠外套给程玉了,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此刻肩膀的位置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甚至不断有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出血量这么大,看起来不是小伤口。
这怎么包扎?不去医院不行的吧。
程玉还没犹豫,就又被沈一楠厉声警告道:“快去!”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你别、别使劲啊。”随着沈一楠侧身的动作,程玉明显看到一股血流涌出来,骂人的分贝都弱下去不少。
一个铁人都变得这么虚弱了,看来伤势是真的不小啊。
但程玉虽然担心,还是不敢擅作主张,就连拿药箱的时候想再叫个止血和绷带的外卖都没敢,抱着医药箱和手机,一刻不敢停,屁颠屁颠跑回去。
距离近了,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再加上红的刺目的视觉效果,程玉觉得头有些晕,都想翻白眼了。
她克制着脚软走到两人身边,慢慢蹲下身,颤抖着手打开医药箱,刚张口还没说话,哭腔就先抑制不住了。
“呜……”程玉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心脏真的受苦了,三天两头被吓得骤停,可偏偏她胆子是真的很小,不管亲身经历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止血药不、不多了,我可以打电话让送、送点过来吗?”沈一楠的伤口在右边肩膀上,根本没法自己上药。
再看颜汐……都这会了,血淋淋的手还紧紧抓着一把小刀,脸上更是表情挑衅,甚至嘴角还带着隐隐笑意。
这个更指望不上了,她甚至还要防备着别让颜汐再冲动捅上去一刀。
程玉哆嗦着手去打开医药箱,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仔细看伤口。
“出去。”沈一楠一把拉过医药箱,大概是拉扯到了伤口,眉心很很皱了一下,但她不仅没停下,反而以毒攻毒,使劲动了动肩膀以适应疼痛,看的程玉叹为观止,错愕的眼神瞪得滚圆,“跑最少五个药店,再买一点止血药和纱布,记住,不准跟任何人描述任何情况,这件事烂在你的肚子里。”
程玉:“外、外卖很方便……”沈一楠一记眼神过来,瞬间堵住了她的嘴,程玉单薄的唇紧紧抿着,不敢再说话了。
沈一楠:“要是让我发现任何人靠近这里,你就跟他一起,全都滚出这间屋子。”
程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庆幸自己提前报备了,生怕被赶出去住。
“还不出去?”沈一楠头都没抬,再重复了一遍。
“……”程玉不放心地再看一眼她的伤口,听话地站了起来。
她以为沈一楠是要示软,借机让颜汐帮她上药包扎,但走到门口回头,却看到沈一楠正低头认真帮颜汐擦拭着手上的鲜血,然后上药包扎。
程玉:“???!!!”把血擦干净之后根本就没有伤口呀,所以……当务之急不应该是自己的伤吗?
程玉张了张嘴想出声,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
“下次小心点。”颜汐拇指指腹有一道细长的血痕,应该是刚才刀尖不小心划到了,只是她手上的血没有半点是自己的,那破皮的程度还出不了血。
如果不是沈一楠莫名其妙给自己消毒,恐怕她都发现不了。
颜汐坐在桌子边上,低头看着沈一楠认真又严肃,就好像在做什么重要大事的表情,眼神空洞,满脸冷漠。
她看着沈一楠浪费了几张绷带,忽然抬手,指尖戳了戳沈一楠的伤口,看着她因为疼痛慢慢狰狞却又强行忍耐的脸。
或许是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流干净了,沈一楠一张脸连带着唇瓣都变成了纸一样的白色,颜汐收回再次被染红了的手,在身上胡乱蹭了下,像是要擦掉沈一楠的触感和气息。
她端详着怎么擦都还是红彤彤的指尖,嗓音沙哑:“沈一楠,你认真的吗?喜欢我?”
沈一楠直视她的眼睛:“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颜汐忽然就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为什么?”
沈一楠沉默了好一会,慢慢说道:“要是每一件事都能像电脑程序,总有个因果关系,说得清前因后果,结果永远是按照事先拟好的既定轨迹发展,可能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为什么。”
这样的回答,颜汐觉得好笑无比,但她真的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想笑的,但脸皮僵硬,连牵扯嘴角这做熟的动作都没力气做了,勉强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好。”她耸耸肩膀,故作轻松,“那我换一个问题……”她顿了一瞬,自嘲道,“算了,没问的必要了,毕竟……没发生过,你听不懂。”
沈一楠有一瞬间的动摇,有些话都已经到嘴边,汹涌澎湃地就要涌出来了,但她对上颜汐的脸,头脑充血的冲动立刻退潮,刚才发了疯想要说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
不是不想承认,是真的……不能、不敢。
没有能够重圆的镜子,就算两人把那些事摊开了说,解开了心结,但绳子打结的痕迹都没那么容易消除,更别提碎掉了的心了,就算重新张在一块,那慢慢的裂痕就像是扎根在肉里的刺,时不时就要出来刷新存在感。
但只要不再提,那么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颜汐歪着头,看着她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所有的风波都趋于平静,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不是还抱期望,只是觉得,自己上辈子都那么惨了,竟然连个解释都没有,这可真的是违背了古人所说的那句“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的话了。
不过也是,她就算说了,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毕竟她喜欢自己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会说的呢。
沈一楠张了张嘴,干巴巴说道:“我真的……”冰冷的刀子抵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颜汐:“别说,沈一楠,你真的让我恶心,别让我更恶心了。”
沈一楠忽然拿过她手上的刀子,刀尖一转直接扎在了肩膀上的伤口处,她看着颜汐的眼睛,刀尖顺着刚才的伤口划出了粗糙的“Y”的字样。
颜汐瞳孔皱缩。
沈一楠眼眸微亮。
颜汐气息渐渐不稳,憋了又憋,最后还是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左边脸颊滑落下来,她真的很委屈:“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每一天过的有多煎熬,你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时得多努力才能把恶心感压下去,你不知道你不在我眼前时我的内心有多平静轻松,我真的、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想、只想在一个你绝对不会出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哪怕是离开你的那一刻直接死了我都觉得值了,你偏偏、偏偏……现在,我甚至觉得我的名字,我整个人都恶心至极,难以忍受了。”
她从桌子上跳下来,跛着脚一瘸一拐地绕过桌子,在抽屉里摸出来一只白色的药瓶。
那是先前养伤的时候医院开的镇定剂,让她晚上疼的厉害的时候吃,当时她恨不得疼痛再加剧些,这样就没心思再想那些糟心事了。
可现在、贵在糊涂。
颜汐没多吃,手心里倒一颗干嚼了下去,倒在一边的沙发上等待睡意。
至于还在流血的、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过来阻止颜汐的沈一楠,如果能失血过多死了的话,那可真是这辈子收到的天大的礼物了。
真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