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斜斜靠在门框上, 歪着头看程玉蹲在墙角撅着屁股在行李包里吭哧吭哧翻东西。
而一边病床上的沈一楠在颜汐露头的瞬间，眼睛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撕都撕不下来。
果然, 只要是沈一楠, 带不带恶心的爱意都让人想呕, 颜汐深吸口气把胸口的反胃压了下去，眼神故意不去看那边的方向。
她径直朝着程玉走过去，站定在那干瘪的屁股前，蹬掉鞋子一只脚直接踩在程玉塌陷的腰上, 居高临下问道：“找什么呢？”
那旅行大包明显就是赶时间随便装起来的, 里面东西完全没有规整，生活用品都夹在没叠的衣服里, 脚边还拿出来不少，即便这样，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程玉急的额头痘冒汗了。
她记得明明带了的，怎么会没有呢？姐姐好不容易让自己帮忙做点事, 结果还要搞砸，难怪姐姐第一时间就拒绝自己的照顾。
程玉正懊恼, 腰上猛然加了力道, 重心一落差点趴进包里。
“喂，别捣乱, 我找东西呢。”程玉也不生气, 她摇了摇身子想要把颜汐晃下去。
“找什么找, 大半夜不睡觉不想长个子了？我这么没下限都知道不能过度奴役未成年，怎么有些人是故意的吧。”话是对程玉说的, 但轻蔑的眼神却是毫不加掩饰地直接看向沈一楠的，呵笑一声：“我看有些人大概是鬼上身, 自己不睡还要折腾别人啊？什么鬼勒，嫉妒鬼吧。”
“呸呸呸！”这话说得也忒晦气了点，更何况本身就还在医院呢，程玉赶忙连呸三声，转过来的脸上还带着点忌惮，“你干嘛，下来，别踩我身上，沉死了……”
颜汐脚趾点着程玉腰侧的肋骨，尤其是腰窝处，低低的笑声就像是从喉咙滑出来一般：“没想到看着瘦了吧唧的，还挺藏肉。”
她戏谑地问道：“有多沉，我可是标准身材。”她俯下身，凑近了轻声道，“刚才不是看过又摸过，这样还不满意？再瘦下次你抱着就要说硌了。”
“谁要抱你了，瘦不瘦胖不胖的管我什么事，你下来，别挨着我就行！”腰袢全都是痒痒肉，程玉被她弄得满面通红，蛇一样的扭动着身子，但又怕摔了她，一只手反着去够她的脚。
手指刚碰到脚踝，手腕忽然被抓住，整个人猛地被拽起来。
惯性之下程玉下意识张开双臂搂住了颜汐的腰，就像是投怀送抱似的缩进了颜汐的怀里。
颜汐慢慢低头，似是不甘心地想要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吻”。
“程玉！”忽然一阵压抑的痛呼声传来，程玉打了个激灵，泥鳅似的从颜汐的怀里滑了出来，整个人落荒而逃似的转身跑到病床边上，气喘吁吁：“姐，怎么了，要什么东西吗？我现在去拿！”
气氛实在太胶着了，现在的病房就像是一个蒸箱，程玉觉得再待下去，整个人都要融化了，而且周身黏黏糊糊的，有些喘不上气来的难受。
“我腿疼的厉害，你去问问值班的护士，有没有止疼药什么的。”沈一楠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嘴里所说的疼的厉害。
只是——就算撒谎再明显，但耐不住傻白甜的程玉信啊。
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只要是她认定的人，不管对方说什么作什么，她都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她一听沈一楠疼的厉害，脸上的红迅速褪去，焦急地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屁股着火似的冲出去，照沈一楠说的去找护士了。
颜汐这是第二次被程玉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种被丢下的感觉真不好，也幸亏对方是程玉，她才按捺住了心内的焦躁，否则早就拽着对方走了。
只是对沈一楠的从中阻碍，颜汐觉得可笑，她瘪了瘪嘴，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你们之前认识？”果不其然，程玉刚走，身后就传来讨厌的声音，颜汐面容僵硬了一瞬，翻了个白眼转身。
不耐又嫌弃的视线缓缓落在沈一楠的脸上，对上对方紧锁着的眉毛，颜汐眼角微微挑起。
这人在生气，因为自己没有按照她们所编纂的剧本走，没有像她所设想的那样对她满怀愧疚，然后渐渐日久生情而生气？
她也配生气，她竟然有脸生气。
颜汐花了点时间才把激荡的情绪平复下去，她果然不能看到这张脸。
她拨了拨鬓边碎发，掏出手机刷段视频，好半晌后才随口敷衍着说：“和你不一样，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和我不一样？”沈一楠看着她对自己根本毫不在意的态度，锐利的眼眸缓缓眯起，眼底流露出不悦的神色。
她眼睑下垂，眼皮遮挡住所有的情绪，用故作轻快的声音说道：“怎么不一样？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颜汐忽然抬头，双眸直勾勾盯着沈一楠。
她忽然轻笑一声：“我是第一次见你，但——你恐怕不是第一次见我吧。”停顿了一瞬，颜汐学着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满是嘲讽说道，“我的祖宗十八代你都了如指掌了吧。”
沈一楠脸色未变，但颜汐太熟悉她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眼底那细微的情感波动。
被戳穿，但却又觉得自己和颜依依的见面很隐秘，自信过可以瞒住所有人，所以直到现在还在强撑。
但颜汐看着她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慌乱和窘迫，打心底里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的快感。
没想到一向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窘迫恳求她的沈一楠也会露出这种被逼无奈，不得不低头看脸色的讨好神情。
颜汐慢慢逼近病床。
沈一楠就像是被黏在蛛网中心的猎物，而沈一楠就是前去准备收获的捕猎者。
视线就像是激光，紧紧锁定在沈一楠的脸上。
她慢慢俯下身，微热的喘息骚动着脸颊处的小绒毛，痒的厉害。
沈一楠眼睫轻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角嘲讽的笑路，眼睑微微下垂。
“好可惜啊。”颜汐冷笑道，“提前备课的知识一点没用上，我，跟颜依依告诉你的完全不一样……”
她刻意留了个令人遐想的空白，黝黑的眼珠子转动着打量着沈一楠，探究地说道：“其实我有一点想不明白，这主意到底是你、还是颜依依想的？”
沈一楠瞳孔微微颤动，如果不是颜汐刻意在留意她，或许一时之间还根本发现不了她难得的情绪外露。
颜汐做对最后一道高考数学大题都没有这么得意，她眼眉微微上扬，眼珠子闪耀着璀璨的精光。
她一把抓住了沈一楠的肩膀，脱口而出道：“果然，是你的主意吧，我就知道，颜依依那个蠢货的脑子根本想不出什么完美的计划，她顶多就是意外知道了我的性取向，然后想找个人勾搭我然后败坏我的名声，至于后续计划，都是你的主意吧，所以是你，想要用感情威胁我，所以是你，想要利用我然后再榨干我，所以是你……”最后给了我致命一击，让我除了去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颜汐声音沙哑，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向日葵一样明媚灿烂，可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泛滥着热意。
她深吸口气转过脸，那瞬间笑意消失殆尽，她踱步着走到窗前站定，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黑漆漆夜幕上挂着的小的几乎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圆月，娓娓道来：“你在颜依依提供的情报中逐渐了解我的家世，也知道我是颜家唯一的继承人，有钱还喜欢女人，只要拿捏了我，就等于拿到了颜家所有的财产，是吗，所以你跟颜依依提议，与其一次侮辱，不如打感情牌，获取点实际利益，哦，不，不是获取点，而是把整个颜家都弄到手。”
颜汐回眸，歪着头面无表情地问她：“可是你又怎么保证，我会爱上你呢？”
更可笑的是自己，自己真的疯狂地无脑地爱上了沈一楠。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沈一楠拿捏过，她比恨沈一楠还要恨的是自己，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平就像是火山喷发似的从心底涌出来。
她斜倚靠在窗边，掀开眼皮像是审度物品似的打量着沈一楠：“好可惜哦，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完全不喜欢呢。”
看着沈一楠脸色明显黯淡下来，那股愤愤不平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呼啦一下全部倾泻了出去，舒爽的感觉就像是山涧清甜的泉水在心间翻来开来。
颜汐忽然福灵心至。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在的每个世界沈一楠最终都会站到成功的金字塔最顶端。
或许正如自己最初绑定的那个奇奇怪怪的系统所说的，沈一楠就是命中注定的天命之女，即便没有自己，也会有别的力量帮她成功。
上辈子的自己，不过是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或许——阻止不了对方成功，但——就这么看着她偶尔吃瘪，也挺好的。
换种思路，颜汐忽然就来了想玩的兴趣，并且她行动力超强，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做了，猛地直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沈一楠，惊喜地提议道：“不如这样吧，跟颜依依合作还不如跟我合作，毕竟……她给你的全是空头支票，我能给你的可都是……真金白银，而且你的计划明显败露了，要是不跟我合作就什么都没有，但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没有！”沈一楠坚持否认道，“我没有和颜依依合作，也没有想要欺骗你的感情，利用你夺走你的财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被害妄想症，但这次被你撞到确实是个意外……”
“行吧，随便吧，这不重要。”颜汐根本懒得跟她掰扯事情的真相如何，自顾自说下去，“重要的是，现在你跟我合作吧。”
她略显兴奋，“你缺钱，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给你全力的经济支持，但相应的，你也要帮我做件事。”
“合作？”沈一楠明显有些意动。
“是，长期合作！”颜汐瞄了一眼门外，确保程玉还没有回来。但还是走到了沈一楠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很明显我喜欢程玉，当然很明显，程玉很看重、在乎你，可是你……”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并不喜欢她，对吧。”
”从一开始就在拒绝她，她很伤心，而我见不得她难过，所以……”
“这样吧，我给你钱，你把程玉给我，我当她的家人，这样你高兴她高兴我也高兴，一举三得对不对。”
顿了顿，她补充了句：“也省的你算计来算计去，也不一定算计得到。”
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沈一楠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乌云密布一般阴沉着：“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嗯……”颜汐知道她不想承认自己心思阴暗，算计自己，翻了个白眼妥协道，“好，我收回之前的话，就后面那句，我们做交易，我给你钱，你给我人，这么简单，除非你脑子被猪创了，否则高材生的你不会听不懂吧。”
“是，我被猪创了。”
“……”颜汐无语凝噎，懒得跟她说话。
沈一楠眉心微蹙，问道“你喜欢程玉？刚才不是说第一次见面？”
“小玉这么好，一见钟情很难吗？”颜汐脱口反问，声音里都带着笑意，给一见钟情四个字增添不少可信度。
“小玉？！”这才第一面，就叫的这么亲切了。
“怎么，你不要的还要霸占着吗？”还是和上辈子一样霸道，明明已经不要自己了，却还是对自己赶尽杀绝，颜汐有些看不上这样的她，但提到程玉，她还是极力缓和了情绪，挤出一副笑脸，“是啊，你不喜欢我喜欢，在我看来小玉很可爱啊，就像是会跑会跳会说话的洋娃娃。”
最重要的是一根筋，只要认定一个人，就绝不会背叛。
她喜欢这种单纯可爱的性格，很容易看懂，也不用无时无刻去猜忌去防备。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道：“真的很可爱啊，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每天都在期盼再喜欢她一点。”
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喜欢沈一楠，不用为沈一楠而痛苦了。
可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呢，为什么事情永远都不会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发展呢。
好像回到这里后，好像再一次见到沈一楠后，情绪好像就更容易失控。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有的没的，颜汐立刻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袋里清出去。
不行不行自己喜欢的是程玉，是程玉，这辈子除了钱财，绝不和沈一楠牵扯其他任何关系！
“怎么样？”颜汐睥睨着她，指尖搔着她的下巴。
原本是个威胁且危险的动作，可因为颜汐这会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也就剩下指尖抚过她的脸。
被摸过的那半张脸抽了抽，沈一楠眼睑下敛。
颜汐以为她还在考量和测评，加大砝码说道：“小玉告诉我你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吧，大二还是大三，现在还没属于自己的一台电脑吧，计算机行业应该很注重实操吧，这样吧，我支持你创业，给你开一个软件公司吧，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她循循善诱道：“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要别妨碍我，偶尔配合我就好。”她本来还想联合沈一楠给颜依依挖陷阱，但……和沈一楠合作，她打心底里厌恶，所以只要她想要什么给什么，总之别再来攻略自己，也别因为她导致自己和程玉再受什么伤害就好。
不过是出点钱，换取自己和程玉的安宁，还是很值的。
“不需要我做什么？”
“是，全盘接受我，这样程玉也会接受我。”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程玉？”
“不然呢？”
“姐，你看这个可以吗？”门被咚的一声打开，程玉就像是一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手里还扬着一只“避孕套”。
“你在干什么？”看到颜汐女王似的居高临下，气场完全碾压沈一楠，程玉立刻炸了毛，上前一把拉住颜汐的胳膊把人拽了出去，“姐？你没事吧。”
就好像颜汐趁着她不在对沈一楠做了什么似的。
颜汐差点撞到后面的桌子上也不生气，撩拨了下头发翻着白眼：“五分钟都不到我能把你姐怎么了啊？再说……”
她肆无忌惮瞄着程玉的小身板，摸了摸下巴：“就算想做什么什么也是对你做呀，虽然确实平了些，不过想不想大起来，我可以帮忙哦~”
“嗯？”程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颜汐的视线低头，她忽然就看到了自己因为跑得太着急而歪斜的睡衣领子，以及露出一半在外面的白色蕾丝，脸颊瞬间爆红，急忙双手捂住胸口，气急败坏地瞪着颜汐，“你有病吧，往哪儿看呢？！”
“拜托——”说到一半，颜汐忽然反应过来，她收敛了神色，“你之前说你多大来着？”
程玉愣了一瞬：“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脑子里的不正经东西倒出去一些就能装得下东西了。”
……是说过来着，她给忘了。
上辈子发生了太多事，颜汐绝大多数都已经尽可能去忘记了。
回想起来她遇到程玉的时候对方都已经十八九岁，高中毕业进了护校，但就连这个都没学成毕业，因为各种原因中途退学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如果只是自己的话，怎么都能活下来了。
可——她还带着颜汐这个拖油瓶。
颜汐，一个被沈一楠下了“赶尽杀绝”令的人，不管在哪儿都找不到工作，甚至连捡垃圾都会被刻意抢夺，被针对驱逐。
没地方住，只能在郊区的边缘捡了一间废弃的泥瓦搭建的临时仓库。
沈一楠应该也是憎恶程玉的，但却没对颜汐那么恨，毕竟——找不到正经工作的程玉还有机会去卖酒，卖.身。
她自己可是被这个城市都拉黑了的，完全没有任何求生途径，要不是程玉，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
不过程玉是个乖孩子，宁愿少赚点钱也没想那方面。
程玉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一个人在外面奔波赚着少的可怜的存款，留下她在仓库周围种了点菜，希望能尽量减少点开支。
就这样，生活勉强支撑下去。
只是——有一件颜汐到现在都还在介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