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请问你们是谁呀？”不过是回去拿了点衣服, 再来医院姐姐就已经被两个护工包围住了，一个正细心地为姐姐擦洗手脚，另一个正从一个半人高的登山包里往外掏东西。
程玉先是一愣, 再随手就扔下手里的包连忙张开双臂老母鸡似的格挡在沈一楠和护工中间, 满脸警惕但依旧保持着好学生的礼貌：“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没有找护工”
“她们是颜小姐找来的护工。”沈一楠已经换上了病号服, 此时一只袖子撸了上去，露出因为摩擦在地上满是青紫划痕的胳膊。
经过这半天的发酵，伤口已经变色肿胀，整条胳膊就跟中毒了似的布满了紫色的瘢痕, 视觉效果异常可怖, 饶是程玉已经见过一次乍一看到还是又被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胳膊上虽然看起来可怕, 但都是皮外伤，包起来反倒不利于康复，只能这么裸着。
程玉看的心疼，紧紧咬着嘴唇, 好像是想用自己的疼痛换沈一楠的。
只可惜，不可能。
她为难地看着两个年纪虽轻, 但动作却极为老练利索的护工, 犹豫了一阵还是询问地看向沈一楠：“姐，还是我来照顾你吧, 虽然我不太会, 但我可以学, 是颜小姐撞了你没错，但刚才交警大队的来了, 调了监控判定是你闯红灯……她……”根本没义务承担医疗费，更别提这两个一看价格就很高的高级护工了。
“不用了, 你只是个高二的学生，从小又没照顾过人，我现在手脚都不能动，万一有个闪失，损耗的人力物力只多不少，除非你也不想我早点好，否则根本说不出自己照顾我的话。”
沈一楠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虽然程玉的话是有些绿茶了，但她一针见血地犀利地点出程玉的无能，还是让她脸颊爆红，着急地解释。
“对、对不起，姐，我只是想帮点忙，我没其他意思，我也想你早点好的。”
沈一楠丝毫不领情，甚至还有些嫌恶地瞥她一眼：“只要远离你，远离你们一家，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想我早点好，就永远别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声音虽然极其平淡，但面若冰霜，眼神冷漠，浑身上下冷到都能往下掉冰碴子了。
这已经到了有世仇的程度了吧，看眼神就觉得沈一楠恨不得当即就把程玉冻成冰柱扔到南北极，再也两不相见。
“我……”程玉咬着唇瓣，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知道何时倚靠在门框上的颜汐似乎刚刚看完一场好戏，冷眼瞧着被看到刚才还噗嗤噗嗤往外射冰锥，一听到颜汐声音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冰雪消融，甚至还有余裕摆出了一张柔和脸庞看过来的沈一楠。
原来变脸可以这么快呀，是报过补习班吗？这么高的职业素养，难怪自己会被她精心伪装过的模样骗过。
啊啊啊，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的是被下面的水糊住脑子粘住眼睛了吧，怎么会对这么一个玩意心动不已，甚至甘愿赔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不对呀，自己当时应该还是纯情少女，没有这么饥渴吧。
她现在回忆大概就跟成熟女人看恋爱脑一般，百思不得其解又恨铁不成钢，最后庆幸亏得不是现在的自己。
颜汐眼神一落在沈一楠的脸上，就像是刺猬似的情不自禁就绷紧了浑身的刺，剑拔弩张又阴阳怪气，歪着嘴角冷笑：“别的先不说，起码这件事上你就要对程玉，你看不上的妹妹感恩戴德，要不是她，我顶多帮你报个警，就你这样子，连120的出警费都掏不起，更别提专家诊治单人病房和高级护工了，这辈子你都当个残废去吧~”
“不……”眼看着两人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就差那么一个契机就要着起来了，程玉赶忙从中调停，她就差冲上去捂住颜汐的嘴里，一边小心翼翼偷瞄沈一楠的脸色，一边赶忙阻止道，“你胡说什么呀，她是我姐，这些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你赶紧闭嘴，闭嘴啊！”
颜汐脸色慢慢沉下来。
程玉顿了顿，她站在颜汐面前，深深鞠躬，认真道谢：“谢谢你为我姐所做的一切，这些账我会一笔一笔都记上的，不管多久我都会还给你的。”
说着犹豫了下又说道：“不知道你对我姐有什么误会，但我姐真不是个坏人，这次也绝不会是她故意碰瓷，她只是因为车祸而有些心情不好罢了……”
“用不着你白莲花替我说话！”沈一楠忽然截断她的话头，一瞬间眼神就像是捕食的野兽，凶狠不打折扣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她咬着牙竭力压制胸腔里的愤懑和怒火，紧盯着颜汐的脸，一字一句质问道，“颜小姐，我和你素未谋面，就算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车了，但该道歉的我也道歉了，什么高级病房什么有钱护工我也拒绝过，是你强行加给我的，然后你又说好计谋好算计，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先入为主自说自话了？或者你现在完全可以不管我，任由我自生自灭，我是生是死都跟你颜小姐没有半毛钱关系。”
“颜小姐？”颜汐忽然低声重复了一遍，她定定看着沈一楠的眼睛，对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来，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
虚张声势，是沈一楠惯用且擅长的伎俩了。
“说着不需要程玉为你辩解，可偏偏等她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出声，不愧是你呀。”颜汐压根不给她反驳的任何机会，话锋一转话题立刻跳跃：“一口一个颜小姐叫的倒是亲切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人士多年了呢。”
显然对她说的利用程玉的事也有话说，但……显然后面那条更重要。
沈一楠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一个称呼就怀疑我算计你？颜小姐也太过自负以至于惊弓之鸟了吧，在救护车上虽然我疼的说不出话，但脑子还是清醒的，颜小姐打电话时自报姓名颜汐，就连医生也都听到了吧，难不成一辆车的人都提前调查过您想要算计您？”
她斜睨程玉一眼，冷着脸说道：“如果这样说的话，她不也是一口一个颜小姐叫的亲切么？我看颜小姐跟她倒亲的很，怎么，她叫出你的名字就是前世之缘，我叫出来就是阴谋诡计？”
“那你就当我跟你不对盘吧。”颜汐淡淡一笑，“世界上带有色眼镜看人的不止我一个吧，你就当我是……不，我是真的，看你这张脸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不喜欢。”
说罢她甚至挑衅似的样了扬眉，转头看向程玉，笑得ia一脸不值钱：“我就喜欢小玉这样的，淳朴可爱，幸亏你长得不像你姐，尖嘴猴腮一脸的算计样。”每每提到程玉的时候，她的语气都柔和不少，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程玉：“……”这话一眼辨真假，甚至都不用反驳。沈一楠长得虽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看，但绝对不是尖嘴猴腮。有时候程玉还特别羡慕沈一楠那张脸，盘小条顺棱角分明，就像是用美工刀精心雕刻出来的，不像自己，肉包子一样，就像是随手团出来的。
程玉只是无奈地看了颜汐一眼，又忌惮地偷瞄了沈一楠一眼，抿了抿唇没敢在说话，生怕自己说错了又惹恼了沈一楠。
但沈一楠已经被颜汐刺激到了，她双手攥拳，尤其是受伤的那只胳膊，血充斥着单薄的肉皮，几乎都要爆出来，脸色红红白白，哑着嗓子说道：“那我也没让你管我啊，你走啊，你们都走啊！！”
程玉着了急，赶忙双手往下压想把沈一楠的血压降下来，哪料到颜汐火上浇油，她点了点头：“你以为我还想对着你这张惹人生厌的脸么？要不是知道小玉心眼实在，绝对不会弃你不顾，我才懒得摊这趟浑水，跟狗皮膏药似的，一旦黏上来，这辈子都散不掉味道。”
脑门上气的都青筋暴起了，沈一楠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缓了片刻刚才还紧绷着的声线竟然放柔了，让步似的说道：“这些都算作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的。”
“别别别！”颜汐就像是怕被缠上似的，紧急避险摆手道，“不需要不需要，我每年捐赠给贫困山区的小朋友没有这点的千倍也有百倍了，要是每个人都要还给我，那我岂不是每天什么都不做，就跟他们清算这些了。”
她余光斜睨过去：“这点牙缝里稍微漏一漏就能出来的，没有让你和我建立债权债务关系的必要，你就安安心心养你的病，等好彻底了立马圆润的永久的滚出我的视线，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你这次不是故意接近我，想要从我身上谋取什么就好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的精神侮辱换做旁人哪怕今天就是拼着往后瘫痪在床上也要爬起来跟颜汐拼个你死我活，可偏偏一个十七八岁自尊心正强盛时期的小姑娘被这么羞辱，沈一楠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看向颜汐的眼神带着疑惑、探究，也带着不少算计，但……确实没有以往世界的爱慕和执拗。
所以颜汐知道，这辈子的沈一楠，就是上辈子那个算计自己，还没有经过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至上名言的纯坏沈一楠。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没那个时间精力和心思给小姑娘当情感老师，只能说一切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直接就扼杀在摇篮里吧。
她不喜欢沈一楠了，也不需要沈一楠喜欢自己。
就让一切按照原来的轨迹向前走吧，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某些人报仇了。
颜汐拨弄了鬓角的碎发，夕阳从身后照过来，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桔黄色的光晕中，她一步一步走向病床，慢慢俯下身，长发骚着沈一楠的脸颊，心里都激荡起了淡淡的涟漪，她凑到沈一楠的耳畔轻声道：“别没见过世面的把城堡里的佣人都当成公主，真以为你跟颜依依的计划天衣无缝？我警告你，如果不是小玉渴望亲情，当时我就算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撞死你也不过是交点罚款的事，只有机灵乖巧的狗才会有骨头吃，选错主人的狗就算尾巴摇的再欢快最后也只能是陪葬的命！”
“！”沈一楠瞳孔微缩，身体微微颤抖。
还没有经过磨砺的沈总今日这样的表现已经让颜汐很是吃惊佩服了，也难怪沈总能忍辱负重那么久最后成功。
想到自己日后的悲惨结局，颜汐冷笑了一声。
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人不犯我，则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人若犯我，那就别怪她开着某人的挂把某些人直接爆头了。
颜汐手搭在沈一楠的肩膀上，轻呵一口气，认真地规劝道：“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我喜欢程玉，如果你是程玉的姐姐，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给你点资源，至于你能走到哪，就看你自己的了。”
颜汐也不是傻的，她知道不管自己开局多么王炸，但毕竟沈一楠属性点满，就算对方还只是颗小种子她都打压不下来，所以……无所谓吧，爱长多大长多大，爱繁殖多少繁殖多少。
她美美的过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把手上的投资资产全都置换成流动资产转移到国外，等到沈一楠真正成了气候，她只要远离对方依旧可以过自己潇洒快活的日子。
“但如果你是颜依依的伙伴，那就提前说抱歉了，你们，会死的很惨。”颜汐轻抚她的脸庞，用深情的表情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会知道那条队伍对自己有利吧，毕竟……趋利避害是你这种人的本能啊。”
“你……”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为了掩盖被戳穿计划后的情绪，沈一楠浑身紧绷，肌肉微微颤抖，瞪圆了眼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颜汐。
腮帮子一跳一跳的，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开口反驳了，但颜汐的注意力却被吸引走了。
她刚放完狠话，情绪还没完全抽离，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如果颜汐真的是第一次被她这么提醒，肯定会直接忽视过去的。
这只手就像是拧开了阀门，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凶狠顺着这只手拍过的地方蹭的一下就流出去了。
现在这丫头还是跟沈一楠一边，早晚得是自己的。颜汐无奈转头，故意板着脸：“怎么了？”
还以为她没注意到自己，正鼓足了勇气想要再大点力气再叫一下的程玉刚凑得跟她又近了一些，颜汐一转头，她猝不及防来不及退回去，四目相对，一瞬间鼻尖甚至摩擦而过，猛地瞪圆了眼睛，手捂住下意识张大的嘴巴。
“想跟我亲近就直说嘛，不用搞这些小动作~”面对投怀送抱，颜汐瞬间心情好了不少，纤细白嫩的手指搭在程玉的肩膀上，稍微用了些力道捏她靠向脖颈处的筋脉，眼神也瞬间变得不清白起来。
拉丝到程玉以为自己掉进了融化的巧克力岩浆中。
程玉从未见过类似的眼神，没觉得温柔缱绻，只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慌张之下赶忙低下了头，半长的碎发落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这才讷讷地说道：“你的手机，已经响很久了。”
其实颜汐刚才也听到了，只是……不管是谁的电话，接不接都无所谓。
被提醒了她索性就拿出来看了两眼，看到竟然不是颜依依的探查情报的来电，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有个电话要接，时间可能会长一点。”颜汐食指点了点程玉的眉心，按着她的脑袋帮她转了个方向，“要是困了的话，就去那张病床上休息。”虽然是双人病房，但她缴纳了三倍的住院费，所以这间病房在沈一楠出院前都不会有人安排进来的。
但显然程玉微薄的脑容量还没想到这一点，只以为现在没人暂时可以躺一躺而已。
视线在看了一眼另一张床的同时，也看到两个护工已经把她带来的东西都规整的差不多了，其实更多的还是……
她掀开眼皮，悄咪咪偷看颜汐。
更多的还是颜汐让买来的吧。
生活用品，营养品，甚至就连换洗衣物都有一两件。
她想要道谢，但张嘴的功夫颜汐就已经接听电话走到门口了，关门的时候还刻意回头朝着她飞了个媚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出去一小会，不要太想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