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你看, 她是朝凤！”旅游古镇中，一个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激动地晃着身边人的胳膊, “啊啊啊, 你快看, 她是朝凤吧，是吧是吧，我怕不会认错的。”
“朝凤？谁啊？”旁边人跟她相似的打扮，只多戴了一顶鸭舌帽。
两人应该是大学生请假出来旅游的,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高德地图的界面。
“就是先前我追的那不仙侠剧的女主啊, 你当时还说脸长得别扭呢，怎么会别扭, 啊啊啊，现实中比镜头里看起来漂亮一百倍啊，多么伟大的一张脸啊，难怪这几年势头这么猛, 直接从流量小花被捧成了国际巨星，啊啊啊, 太好看了。”小姑娘努力压抑着喜悦之情, 撺掇着说道，“我们去要签名, 要签名好不好, 我好喜欢她, 我太喜欢她了，劳模也就罢了, 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你看那脸, 你看身材，绝了。”
“好啦好啦，你真的是……”旁边那个一脸无奈，“你去呀。”她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这人好像经常上热搜来着。
叶柳伊胖了，叶柳伊瘦了，叶柳伊男朋友，叶柳伊怀孕了，叶柳伊XXX
有时候鸡毛蒜皮一点小事都能上热搜，很明显背后有人极力在艹热度。
不过……也难怪，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不捧也会红。
“我不敢，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去吧。”
“……”
“啊啊，我真的好喜欢她，但是真人看着和电视上有些不一样啊。”长得真的好漂亮，一袭抹胸碎花紧身包臀裙，露出的四肢和胸口简直白的发光，大波浪卷的头发披在后背，一幅巨大的墨镜将巴掌大的脸几乎挡住了三分之二，顶上点缀着富贵牡丹大花的草帽都被她衬托的优雅。
明明只是随便站在那儿，可就像是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一般，高贵的让人只可远观。
小姑娘怯怯地不敢上前，非要拖上同伴：“你陪我一起去吧，一起吧一起吧。”
“好好好。”
“柳、柳伊，我好喜欢你演的电视剧，朝凤那部电影我看了三遍了，台词都快背过了，我好喜欢……你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小姑娘紧张的要命，一口气哗啦啦背课文似的说了一大堆。
对方楞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墨镜往下拉了一点，透过空隙看了半晌，忽然轻笑出声：“认错人了哦。”
“啊？”小姑娘迅速反应过来，四下看了好几眼赶忙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我知道，私人行程不予公开是不是，这段时间我不会发社交软件的，我就是想要个签名。”
距离这么近的看，真的好漂亮啊。
那弯弯的眼眉即便微微皱起来也那么好看。
小姑娘一瞬间就想到了古代西子心疼时蹙眉也会被人惊艳的场景了。
对方柳叶眉又弯了弯，一只手拿掉墨镜，另一只手揽住了小姑娘的肩膀，看上去只是轻轻一使劲，但小姑娘瞬间到了对方的怀里，被人牢牢搂住。
“小妹妹，那个什么朝凤演的电视剧我都没看过，签名是不行了，不过你要是真的喜欢我这张脸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合个影。”漂亮的狐狸眼往旁边一瞟，被拉过来的同伴心跳都停了一瞬，脸颊刷的就红了，“那边那位同学，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个照吗？”
“！”不远处正在挑选陶瓷小工艺品的童雅瑶蓦地听到久违又熟悉的“妹妹”两个字，心脏忽然漏跳一拍，手上的小物件掉在地上一分为二，摊主赶忙说道，“客人，这个打碎是要赔的啊。”
童雅瑶恍若未闻，她哆嗦着手，猛地站起身回头看。
不知道是不是起猛了的缘故，刺眼的阳光下，她好像——看到了颜汐的身影。
对方正一脸甜笑地搂着一个小美女拍照。
是她吗？
和记忆中的颜汐相比，眼前的身影要瘦整整一圈，整个人高挑又骨感，脸颊瘦削但却不锋利，饱满的苹果肌增添几分柔和。
这人比轻佻的颜汐看起来可有气质多了，站在人群中就像是牡丹成精了。
童雅瑶使劲眨了眨眼，又拼命地瞪大，想要看的再清楚点。
但是对方背着光站着，脸上落下一小片光影，整个五官熟悉又模糊。
心脏砰砰砰直跳，童雅瑶着急，一心想要过去确定，身后却被摊主拉住了背包。
对方也着急了，操着一口方言：“哎，这闺女咋回事，把东西弄坏了咋就要跑呢，这都是纯手工的，贵着呢，你要赔呢，赔了才能走！不敢这样子弄么，人还咋做生意呢。”
“赔，我赔，您先放开我，我马上赔。”也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童雅瑶急的额头都冒汗了，心浮气躁一时半会又找不到钱包，自己把自己气的直飚生理性泪水，“你放开我啊，我又不是不赔！”
“颜……”她一个劲地紧紧盯着那边的方向，抬手指着张着嘴啊啊啊了半天终于喊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颜汐！”
对，找童晚！
她是陪童晚来这边谈合作的，对方跟着古镇政.府人员考察去了，也在这条街上。
找她！
就在童雅瑶到处找手机的时候，余光忽然瞄见了就站在颜汐身侧不远处的童晚。
对方显然也是错愕不已，一脸失了魂魄地表情盯着那个疑似颜汐的人，身旁的政.府人员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回应。
童雅瑶甩下背包，牙一咬穿越人群跑过去，没敢大声，就轻轻拉了拉童晚的衣袖，低声道：“姐。”
这一声好像叫回了童晚的魂魄，她大步朝着颜汐走过去，正站在对方的正面前，挡住了另一位拍照的镜头。
她看着对方，眼球布满了红血丝，神情说不出的可怕，直接吓到了两个学生。
“？”“颜汐”脸上还残存着因为拍照摆出来的标准笑意，歪了歪头，陌生人似的一脸不解地看着童晚。
“你、你是谁呀。”小姑娘鼓起勇气询问，但没得到回答，她转头看向颜汐，“柳伊姐，你认识她吗，不会是你的私生饭吧，你的助理在哪儿啊，要不要我们替你报警啊。”
“颜汐！”童晚几乎是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这个名字，只是对方听到之后，顿时就笑了，朝着刚才的小姑娘说道，“看来我真的是长了一张大众脸啊，先是被你们认成朝凤，现在又被认成什么颜汐，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今天之前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的，没想到这么普通啊，这位小姐，认错人了不要紧，但你这样……”
她涵养很好，轻飘飘瞥了一眼被童晚死死抓着的，甚至已经开始泛红的手腕，笑眯眯说道：“抓得我有点疼了，可以先松开我吗？”
赶上来的童雅瑶正好听见她这句话，愣了一瞬，看着面前这个和颜汐截然不同性格的女人，不由得思考起两个完全没关系的人是不是真能长这么相似。
她下意识去拉童晚：“姐，你先别冲动，是有点像，但是……”
她见过颜汐素颜的模样，也见过颜汐浓妆艳抹的模样，但这妆容——甜美华贵……她想象不出颜汐化这样的妆容。
内心踌躇，再带着疑问观察对方，好像确实给人的感觉略有不同。
不是颜汐吧。
童氏娱乐一直在捧叶柳伊，对方也实在争气，现在风头正盛，很多人都喜欢她那张脸，据说整容医院最畅销的就是她那个模板，再加上国产特别的化妆邪术。
一时之间，童雅瑶都要断定是认错人了。
但童晚就这么死死盯着颜汐，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拽着颜汐就走。
引得那两个学生惊呼一声，直接解锁电话就要报警，一边还要放狠话道：“大庭广众之下就要绑架吗？！”
“误会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们认识，真的是认识的，你们是不是叶柳伊的粉丝，我是童氏娱乐的工作人员，给你们看我的证件……”
童晚走的潇洒，童雅瑶回头看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也想跟上去，但……这烂摊子也得先处理下。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不能去警察局蹲一晚上吧。
她想要掏自己的身份证件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背包还在刚才的小摊贩那，又想去拿背包，还得跟小姑娘们解释，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这位小姐，都说了你认错认了。”“颜汐”的胳膊都要被拽断了，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在对方拉着自己拐进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拉住了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子，一步也不走了。
她穿着黑色的细高跟，脚脖后方还有一颗碎钻点缀的蝴蝶结。
活动脚踝的时候，那只蝴蝶就像是振翅欲飞似的，闪闪耀耀的。
童晚回头，还是没放开她的手，就这么用眼神一分分、一寸寸地描绘着她的眉眼、她的脸。
越凑越进，就在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差那么一分一毫就要亲上的时候——“不能看我脾气好就欺负人吧，到底是认错人了还是借机搭讪啊，要是真认错了，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明，但如果……光天化日的我可是真的会报警的……”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猛地一拉，重心向前扑去，直接栽到了童晚的怀里。
腰上横过来铁钳似的手臂，整个人都要被勒成两半。
童晚还是一言不发，也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抱着，像是要抱到地老天荒似的。
“唉~”耳畔传来一声深深叹息，童晚忽然感觉到对方的手慢慢抬起来，轻轻回抱住了自己，“小姐，抱一下可以，但再跟您说一遍，我真不是您认为的那个人。”
童晚手臂一顿，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是紧紧勒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让两个人彻底合二为一。
“不过这位小姐，我看你也有些面熟，虽然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我们可以认识下吗？”
……
童雅瑶火急火燎解释完，又拿了自己的背包，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
还真是追上了。
追上之后，她小心翼翼调整着呼吸，一直偷瞄着两人。
她积攒了一肚子的疑问，但自从见到这个“女人”之后，童晚就一直抓着对方的胳膊，她根本没时间单独询问童晚或者对方。
而且这一路上这俩人也都不说话，气氛异常的诡异。
直到站到了酒店房间门口，童晚带着对方先一步进去，童雅瑶也就落后了一步，眼看着房门就要关上，两人要独处，童雅瑶在即将关门的刹那一把挡住，瞥一眼“颜汐”，再看一眼童晚，压低了声音道：“姐，你能先出来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沉默。
就在童雅瑶以为对方根本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说道。
“就这么说吧。”大概是一直紧绷着，童晚的声线有些微微颤抖。
“可……”童雅瑶还有些犹豫，但童晚明显迫不及待想要进去，她只好看了一眼那个顶着颜汐脸的女人说道，“姐，会不会是公司那些人的陷阱？”
之前那些闹事的老狐狸已经被童晚彻底打压下去了，但是总有一些不长眼的，还是会给童晚找点麻烦，比如——送一些女人给童晚。
千奇百怪的女人，而其中最多的就是和颜汐相似的——长相相似的，性格相似的。
反正总能看到颜汐的影子。
所以……
童雅瑶难免有些怀疑，眼中也充满了担忧。
“她是颜汐吗？”这个是比之前那些都像，而且，这人的气质，也不像是能被找来做戏的。
最重要的是，童雅瑶不愿意相信，当初的一切原来是颜汐做的一场局吗？
为什么？就是为了逃离童家，彻底自由吗？
那当初她明明可以不用回来的。
这次离开之后也可以彻底消失的。
现在又是几个意思？生活缺少趣味了？再度出现专门戏耍她和童晚吗？
不说自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童晚得多么伤心？
不知不觉间，童雅瑶的眼睛都有些红了，嗓音沙哑：“她不是的，颜汐死掉了，当初她的骨灰还是我收殓的呢。”
但细细一想，当初病房内找到了被烧成焦炭的两人，再加上颜汐传来的以医院为背景的视频，她们都很自然而然就默认一具尸体是童冯明，另一具除了颜汐还能是谁。
从来没人想过颜汐会用这样的方式死遁。
当初的她悲痛欲绝下抱着骨灰盒一直在幻想，如果那个小盒子里装的不是颜汐该有多好。
可现在知道，那里面还真有可能不是颜汐的时候，涌上来的不是单纯的惊喜，而是五味杂陈、完全说不出来的苦涩。
“她不是的。”童雅瑶已经忍不住眼泪，拖着哭腔拒绝接受现实，她求助似的紧紧攥着童晚的衣摆，“姐，你别相信她，她不可能是颜汐的。”
“妹妹怎么哭啦~”明明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可是这个女人却事不关己、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把眼睛哭肿了怎么办。”
她说着伸出手，小心擦掉童雅瑶脸上划过的泪水。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可童雅瑶丝毫不领情，一把拍掉她的手，狠狠地盯着她：“颜汐，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伴随着狠话一同下来的，是止不住的泪水。
“看来这个叫颜汐的是个坏人呢。”不同于颜汐的嚣张和跋扈，对方忽然上前，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童雅瑶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如果妹妹这么讨厌她，那就忘了她吧，我喜欢妹妹，妹妹以后喜欢我呀。”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彻底戳爆了盛满了眼泪的气球，童雅瑶终于忍耐不住，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扑上去抱住颜汐，又捶又打：“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俩个，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哭闹被递上来的身份ID打断，看着上面完全陌生的名字，童雅瑶使劲擦了擦眼睛，一种难言的尴尬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刚才爆哭的自己好像有点呆啊。
反反复复的，她现在也有些不太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颜汐了。
可看着童晚怎么都不愿意松开的手，童雅瑶又觉得……总不至于是现在忽然想找替身了吧。
“你还是恨我是不是？嘴上说着不是报复，但其实就是变着法折磨我，想要看我痛苦的样子是吧。”就在童雅瑶茫然的甚至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的时候，童晚忽然出声了，“那件事明明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就算你想要别的身份，我也可以，但你偏偏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手段，把我……”
她顿了顿，“把瑶瑶都瞒在鼓里，把我们当成猴子耍好玩吗？一次两次，每次都是，明明可以彻底摆脱我们的，可又每次都还要招惹我，颜汐，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玩具吗？”
记忆中，童晚一直都是强势的，即便知道颜汐死亡的那段时间，童雅瑶也没见过如此卑微的她。
童雅瑶不自觉站在了童晚的身后：“姐。”
颜汐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统一战线，站起身拎着童雅瑶将人推出了房间，摆摆手，笑颜如花：“妹妹，接下来我跟你姐有些成人之间的活动，稍后见。”
话音刚落，彭的一声关上了门。
颜汐转过身，发现童晚不知何时滑坐在了沙发前的地上，背靠着沙发，双手抱膝脑袋埋在两腿间，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色的阴霾下。
别说童雅瑶，就连颜汐都没见过这样的童晚。
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没见过。
或许原本世界的自己死去之后，她也露出过这般语言都无法形容的表情，只是她当时看不到了。
原本看着她们绝望痛苦，颜汐真的会有愉悦感。
但现在，看着无助的童晚，她一直以来冰封的心脏忽然有了松动，胸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
她慢吞吞走过去，慢慢半蹲下去，轻轻环抱住童晚的脑袋，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对方的后脑勺。
童晚慢慢抬起头，憔悴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或者……我死给你看好不好？我太痛苦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然后你看着我死好不好？”这样，她就能彻底解脱了。
颜汐食指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放在嘴里舔舐。
苦涩的味道。
她双手捧着童晚的脸，迫使对方和自己近距离对视：“童晚，你要是真的敢死的话，我就用你留给我的东西找一堆和你相似的女人，这样你也愿意吗？”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颜汐和那些女人快活的画面，童晚痛苦的抱住脑袋。
怎么会愿意？！
即便只是想想，也难受的想毁灭整个世界。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你说啊，只要你说出来，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都可以，你别这么折磨我，我真的好痛苦，颜汐，我真的太疼了。”她抓着颜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手背上，好像岩浆一般，几乎要灼烧出好几个洞，她卑微地恳求着，“颜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不用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童晚，那个心理不成熟的颜汐是真的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心理健全的，正常的我，所以……”颜汐低下头去，窝在她的怀里，轻轻环抱住她的腰，“从今天起，是我们的新生活，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