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挂了一只白色的长椅秋千, 扶手都是用白色的蕾丝花边缠绕编织的,颜汐没来之前是童雅瑶的专属座位,不过她早就玩腻味了, 是颜汐让人收拾了下, 摆了张小桌子放了些茶点, 有事没事捧着本书装文艺。
可偏偏——峥嵘半生的童冯明还真就吃她这一套。
雨后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粗糙味道,颜汐穿着一袭白衣纱裙,脑袋上扣着一顶宽大的带着明艳向日葵花朵的白色遮阳帽,双腿蜷缩在秋千上, 捧着一本书读的入神, 时不时按一下脑袋顶上几乎要被风掀飞的帽子,露出羊脂玉一般莹润丰泽的手臂。
童冯明站在阳台上, 目不转睛盯着这如画卷一般的美景,指尖升腾起袅袅烟雾,直到被烫了一下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自从上次之后, 他就是做梦也在回味那场如梦如幻的体验。
他总有一种,那一次竟然比有生以来毛头小子时第一次拥抱别人还可贵的经历。
他此前从未有过这种, 整个人仿佛都漫步在云端, 每一脚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蓬松柔软又甜蜜。
浑身都没有力气, 但却异常的满足和高兴。
征伐战场, 击杀敌人, 打了胜战时,给他的是酣畅淋漓的痛快感。
而颜汐, 则是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温柔,什么叫妥帖。
两厢一对比, 就好像前半生都是在生存,而不是生活。
遇到了颜汐,他才知道生活原来可以这么美妙,是他年轻时都未曾体会过的。
这一切都是颜汐教会他的。
和颜汐在一起,自己不光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还获得了从未想过的体验卡。
让他不由得期盼,颜汐还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手里的盒子早已空了,面前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烟蒂。
原本想要抽烟平复下此刻翻涌心情的童冯明更觉的心浮气躁,眼前那抹白色就像是一根羽毛落在心尖,不轻不重地刺挠着。
痒嗖嗖的。
扔掉烟盒,童冯明大跨步走出了房间。
……
“在看书?”童冯明走过来,裤脚被草坪的露水打湿,氤氲出深一些的颜色。
他很自然地俯下身,抬起颜汐的帽檐,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猫眼,轻笑道:“我吓到你了?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童叔叔?您不是在忙吗?”颜汐手忙脚乱赶忙坐正,腿上的资料滑落,在地上散开。
她赶忙伸手想要去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鞋子怎么不见了,两只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脚在秋千上无措地蜷缩着。
颜汐顾不得资料了,赶忙拉过长裙想要盖住脚,但裙子虽然长,蕾丝的花边却也只能盖到脚背,露出了十颗圆溜溜的脚趾头。
“这是……我的检查报告?”童冯明弯腰捡起资料,戏谑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文艺小说呢,一个老头子的体检报告值得看这么入迷?我倒是觉得我的身体好得很呢,还能一个打十个。”
颜汐被他刻意夸张的动作逗笑了,但眼底流露着些许担忧,她偏过脸:“前几十年您征战沙场,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沉疴旧疾,除了这次的体检报告,我还申请了您一直以来的就医记录。”
颜汐不好意思道:“我的水平有限,但多研究多琢磨,长期的调理一定会缓解您之前一直不以为然的病痛的,就像是头痛,关节痛,这些虽然都不是大病,但长年累月下来……”顿了顿,她深吸口气,“我舍不得看您难受,哪怕您自己都不觉得,但我恨不得替您承受这些小病小灾的。”
“乖孩子。”童冯明以前一直觉得情话是小孩子才会说的,嘴上说的永远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所以他从来不信什么爱不爱的骗人的鬼话,甚至不屑听。
但这一刻,他觉得整个天空似乎都更亮了一分。
他感受到了话语中隐藏着的爱意,深深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幸运,遇到颜汐整个大宝贝。
以前的女人都是喜欢自己的钱财,地位,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有所求,可这个孩子,她天真单纯,满脑子都是他这个人,而不是童家。
童冯明觉得自己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淳朴的爱情。
这份爱情带给他的愉悦是宝贵的,是他想要用一切守护的。
“我的身体好不好,小汐不是罪应该清楚吗?”童冯明对颜汐爱意大于情.欲,但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自觉就会流露出来。
他特别喜欢颜汐的那双脚,就好像精心雕琢出来的工艺品,每一道青涩的血管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轻轻按下去还能感受到汩汩的跳动感。
指尖按在颜汐脚背最明显的血管上,童冯明哑着嗓子:“怎么不穿袜子,这么凉?”
颜汐瑟缩了下。
童冯明就势挨着她坐下,脱掉外套,将那双冰冷的脚丫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外套包裹起来,搂在怀里。
大概是生疏的缘故,童冯明的动作有些笨拙,指甲划过娇嫩的肌肤带出一丝丝红痕,但颜汐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动作,就连气息都竭力放轻了,生怕打扰了童冯明的动作,她抿了抿唇,慢慢地靠在童冯明的肩膀上。
一副唯美的画卷,自然少不了欣赏的人。
不远的拐角处,李晔死死瞪着两人依偎的背影,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凝成实质,将颜汐烧的灰都不剩。
“妈妈,你看什么呢?”童雅瑶从一旁跑过来,顺着李晔的视线看过去,“爸爸又跟那个狐狸精在一块,真讨厌。”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
她使劲晃着李晔的胳膊,撒娇道:“妈妈,妈妈,那个狗杂种竟然要跟我上一样的学校,我讨厌她,要是大家知道我跟她有关系的话,一定会被全班同学、不,一定是全校同学嘲笑的,妈妈,你跟爸爸说,不要让她跟我上一样的学校嘛,妈妈,妈妈,你却跟爸爸说嘛。”
“说什么说!你爸的魂都被狐狸精勾走了!”李晔不耐烦地一把甩开童雅瑶的手,呵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听话点,老是惹你爸生气,一口一个狗杂种,要是被你爸听见了,又要借题发挥,你是不是想你爸把我们赶出童家?”
李晔还是第一次对童雅瑶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小孩呆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哭叫着砸着李晔的肚子和大腿:“你骂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狐狸精来了之后你们都要骂我,就连狗杂种都不听话了,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的,你们都喜欢那个狐狸精,爸爸也不要我了,我讨厌那个狐狸精,我要把那个狐狸精赶出去,赶出去。”
听着童雅瑶的哭喊,李晔眼底闪着不耐,她深吸一口气压制着怒火,打算等她不哭了再骂一顿,但听到后面的话,她眼眸闪了闪,忽然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赶出去?”
“是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李晔忽然蹲下身去,她揉着童雅瑶的脑袋,高兴地说道,“乖宝~”
童雅瑶抽泣着问道:“妈妈,真的能把她赶出去吗?爸爸都不让我骂她,上次我就只是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爸爸一出来就骂我,明明那个狗杂种都能住进去,凭什么我就不能上二楼了,爸爸真偏心,我以后都不要喜欢爸爸了。”
“出来?你爸爸从哪里出来,医疗室吗?”李晔一把扯住童雅瑶的胳膊,大声质问道。
“你弄疼我了,妈妈!”刚止住哭声的童雅瑶眼泪又哗啦啦往外淌,她想要挣脱开李晔的手,但胳膊却被拽的更疼了,只好边哭边喊道,“不是,是从那个狐狸精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我还看到那个狗杂种了,她在里面肯定说我的坏话了,不然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爸爸要骂我。”
童雅瑶还在一口一个狗杂种的抱怨,完全没注意李晔脸色已经完全变了,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张牙舞爪的黑雾,更没注意到她口中的狗杂种就在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母女二人,就像是在看一场年过境迁的闹剧。
……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的女儿,一定是你,肯定是你,除了你,家里人都知道我女儿花生过敏,怎么会给她吃花生。”李晔疯了似的捶打着颜汐的门,等门开了,一把拽过衣服都没穿好,只是吊带睡裙上披了一件开衫的颜汐扭打着,“你看看我女儿,你是不是不禁想要害死我的女儿,还要害死我,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为了想要进童家,你竟然想谋杀我们母女俩……”
早就听见楼下吵闹,但还真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的颜汐毫无防备地被掼在地上,她迷茫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李晔,视线落在被她拽小鸡仔似的拉在身边的童雅瑶。
小孩满脸通红,脸皮连带着脖颈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呼吸急促,但却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再联想到自己今天说各种面包味道都买一些时佣人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就理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大半夜扮演这么一出恶毒后妈的角色。
童冯明这两天不在家,李晔也一直安分守己,没来招惹自己,她还以为这女人有点头脑和城府,知道私下里耍手段没用,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
脑子确实没有,但心确实狠,自己的亲生女儿利用起来都毫不手软。
看着童雅瑶因为哭泣随时都有可能窒息的模样,她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用自己女儿的命堵死自己进童家大门的路。
舆论要是扩大了,不管真相如何,“杀”了“原配”女儿的自己也不好进童家的门。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雅瑶花生过敏,而且我只是让买来放在冰箱,没有给雅瑶吃啊,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送医院,快点给司机打电话,把人送医院呀!只要就医及时不会有事的。”
颜汐说着,赶紧拨开挡在自己身前,被李晔挠了好几下脸蛋,都出现红血丝了的童晚,着急地从地上爬起来,“我看看——”
“啪——”颜汐伸出去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一片刺眼的红,她疼的眼眶立刻蓄上了泪水。
“别碰我女儿!”
“童夫人,您有司机的电话吧,快联系司机!去医院啊!”手背上的红肿毫不在意,颜汐将泪水使劲憋了回去,“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李晔一把拽住颜汐的手腕,“要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让你偿命!”
“我去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去。”颜汐忙不迭点头,“我也是医生,或许帮得上忙。”
“谁稀罕你的帮忙,谁知道你是不是还给我女儿吃了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一五一十跟医生说清楚!”
“我也去!”童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衣服,她挡在颜汐的身前,想要把颜汐从李晔的手中解救出来,但奈何力量悬殊。
“你去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暗中使坏?”李晔腾不出手,狠狠踹了两脚,童晚明显脸都痛红了,但还是紧紧抓着李晔的手不松开。
颜汐凑上去,在童晚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小孩立刻顿住。
颜汐轻声道:“有个陷阱,布置好几天了,今天要把她们赶进去,你去了只会给我的计划添乱,乖乖在家等着,放心。”
说罢她低声笑了,冲着童晚自信地扬起眼眉:“回来的人里一定有我。”
被她笃定的眼神看着,童晚下意识地相信她的话。
“添乱?”童晚喃声重复,她松开了李晔的手。
只是还没等她想清楚颜汐刚才话里的意思,那一行人已经匆匆下了楼。
童晚趴在栏杆上,看着颜汐穿的那么单薄,甚至只来得及穿了一双拖鞋,就被生生拽出了门。
她手指甲死死扣着扶手:“什么计划?不能告诉我的计划吗?那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会给你添乱,还能参与你的计划呢?”
……
“童夫人,让我替雅瑶看看吧,她现在呼吸困难,如果……”颜汐话还没说完,车子猛地停住,猝不及防脑门直接撞在了前面车靠背上,顿时眼冒金星。
还没等回过神来,颜汐整个人悬空,被丢下了车。
她这才注意到,这里黢黑一片,荒无人烟,别说是去医院,就像是被拉到了郊区。
“童夫人,您这是……”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过来,颜汐拢了拢单薄的开衫,一只拖鞋还掉在了车上,脚底板直接踩在地上,硌的脚底板有些疼。
“让你跟着去医院?”童夫人冷笑道,“岂不是给你机会让你在我女儿的药里做手脚,我女儿真出点什么事,我哭都没地方去。”
她上下打量着颜汐,眼角流露出一抹计划成功的自得表情:“我着急送雅瑶去医院,你就自己走着回去吧。”说罢,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童夫人,我没带通讯器!”颜汐使劲拍打着窗户,“这里是哪里,你让我上车呀!你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害怕,童夫人,我害怕!”
隔着车窗玻璃,颜汐也能感受到李晔满满的恶意。
深更半夜把自己哄骗出来,再有一个正当理由把自己丢在这夜黑风高最容易出事的犄角旮旯,不管自己是被玷污了还是被如何了,事后也有理由说她太生气或者太着急。
即便童冯明对她不满,但已经被糟蹋了,甚至还上了新闻的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童家的主母夫人的。
自己永远只能是童家的妾,而她稳坐夫人之位。
就算童冯明个人再怎么沉迷自己,他也不能罔顾童家的名声。
颜汐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在原地站了没两分钟,就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悉悉索索的诡异声响。
这一出计划不算完美,但确实对目前已经不可能再得到童冯明任何感情的李晔有利。
只不过前提是——一切都按照李晔计划的走。
毕竟,要把事搞大,搞得颜汐名声发烂发臭到众人皆知,就需要借助媒体的力量。
但——谁让咱内部有人呢。
颜汐唇角微勾,扬声叫道:“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那我可得想好好想想让你怎么还我了。”黑暗中走出来一道身影,如果童晚在场的话,就会认出来这是之前颜汐联系的那个女人。
看着颜汐只及大腿的睡裙以及纱一样透明的开衫,女人嫌弃道:“老男人的品味也是够俗气的啊。”
颜汐踮着脚尖,手指抚过修长白嫩的大腿,抬起一张我见犹怜的脸:“能把这么俗气的衣服穿的清新脱俗还这么诱惑,你要承认我的魅力。”
女人翻了个白眼,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在颜汐的身上:“行了,收起你那无处安放到处溢散的荷尔蒙,那个女人找的那些人我已经拦下了……”
“真的没作用吗?”颜汐拉下衣服,水蛇腰一扭,冲着女人飞了个媚眼,她下巴磕在女人的肩膀上,一歪头,温热的喘息喷洒在脖颈处,“人的性取向是会变的,要不跟我试试,我会让你……”
“起开起开!”女人四毫不留情地推开颜汐的脑袋,拍拍自己的肩膀,翻着白眼,“上一个答应你的,艳.照现在还在暗网上广为流传呢,那姿势也亏你想得出来,跟和你扯上肉.体关系,然后被你作践,我还是更情愿被你利用。”
“啧!”颜汐评价道,“跟你这么无趣的人,也碰撞不出那样的灵感,还有,那些人体极限不是我开发的,要感谢现代科技,只要药吃的足够多,你就能相信你无所不能~”
女人:“……那些人呢?要怎么处置?”
颜汐唇角微勾,妩媚一笑:“处置?当然是希望他们手下留情,怜惜下我这朵娇花啦~”
“?你不是吧,将计就计?那我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看你发~”女人抿了抿唇,斜瞪了颜汐一眼,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当然是作为热心市民,替我打电话报警啦~”颜汐脱下开衫,刺啦一下扯烂,左右环视了一圈,“这里应该有山坡之类的吧,贞洁烈女宁死不屈跳崖明志的戏码怎么样?品味庸俗的老男人应该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