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太脏了，掉毛的小狗我可不喜欢。”颜汐扯着童晚的手腕，跟拽小鸡仔似的把人从床上薅下来, 凑近了去嗅。
温热的喘息喷洒在脖颈处, 还没从人主动靠自己这么近过, 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但又不像是危险来临之前的反击蓄势，童晚头一次感受到了害怕的情绪。
不是害怕颜汐之前所说的那些威胁的话语，更不是害怕颜汐这个人, 而是……害怕她嫌弃自己。
童晚下意识瑟缩了下, 想要躲开颜汐的靠近。
但她又舍不得，身形只是微微晃动了下, 还以为她是没站稳，嫌弃地扶了一把她的肩膀，眉心轻蹙，狠狠皱着鼻子：“一股狗骚味, 你妹妹的爱好也是真够特殊的，这么冲鼻也能忍得。”
她环视了一圈, 抓着童晚的衣肩暴力地把人推搡进了卫生间。
“！”童冯明还真是废了心思了, 不仅外面是公主房的标配，就连卫生间都没松懈, 颜汐松开了童晚, 靠在洗漱台上, 打量着“公主”，但却是“坐台公主”的四面全都是高清镜子的卫生间, 歪着头看向童晚，戏谑地说道, “你爸爸还真是……哈。”
她轻笑了两声，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抚上镜子中自己的脸，指尖一片冰冷，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看来药量还是不够大呀，这不还有心思想别的嘛。”
她微微摇了摇头：“真是让人恶心。”
颜汐忽然一把拽下了墙上的淋浴头，打开水龙头，喷射的水流四溅开来，她手持淋浴头，就像是握着机关枪，瞄准着每一面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不断从镜子表面蜿蜒而下，热气在狭窄的空间内氤氲开来，镜子里的身影逐渐模糊，甚至辨别不清究竟是颜汐还是童晚。
颜汐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紧紧锁定在镜子里两人几乎相连的影像上，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是和镜子里的童晚对视。
半晌，她突然回头，拽着童晚的胳膊推到镜子前面。
淋浴头对准她瘦弱的身躯，从上到下使劲冲刷。
水流刺入童晚的眼睛，鼻子，嘴巴，呛得她咳嗽不断，她捂住被刺的有些痛的胸口，慢慢弯下身，弓着身子抵抗颜汐的攻击。
“我说过的吧。”颜汐将淋浴头挪开冲着角落，俯下身压制地看向童晚，“我说过的吧，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否则我一定会把你那双眼睛挖出来做成挂件。”
她掐着童晚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对，就是用这种，甘愿臣服的眼神。”她满意地抚摸着童晚的脸颊，指尖掠过大大小小的伤痕，“交易就是……把你，彻头彻尾地交给我，我帮你报仇。”
“网传你妈妈是因为产后抑郁症自杀的，但……抑郁症是真的，可她真的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吗？”
“我妈妈？”童晚甚至都记不清，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在自己三岁五岁还是八岁的时候离开的了，她只记得，自从爸爸娶了新妈妈之后，原本就没人管的她，直接坠入了地狱，每天都生活在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水深火热中。
她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死了，会不会就不用受童雅瑶的欺负和折磨了。
可每当她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如果她有机会长大，如果她有幸可以脱离童家，如果熬过现在这一切，她就可以……拥有崭新的人生。
不管多晚，总要体会一场正常的人生再死，否则来这一趟全都是绝望和痛苦，难道真的甘心吗？
更何况，自己死了，对一直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童谣来说，是一件睡着了都能笑醒的喜事吧。
童家，就真的只有她一个大小姐了，她再也不用因为自己而感到丢人和羞耻了吧。
甚至，她妈妈身上的小三标签和她身上的私生女标签就会被摘下来了吧，时间长了，就没人会再记得自己。
提起童家，那个女人就是童家名正言顺的太太，而童雅瑶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小姐。
真是……不甘心呢。
她做梦都想把自己和童雅瑶的身份颠倒一下，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但也想尝尝能肆无忌惮把厌恶的人踩在脚底下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童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她在想，她到底有没有机会，像颜汐所说的那样，把童雅瑶当成是一个玩偶一样，肆意玩弄。
颜汐还以为她回忆起了记忆中的母亲，低低地笑了：“是呀，你的妈妈，据我所知，你妈妈的产后抑郁症就是因为生下你之后不断被李晔骚扰，甚至大半夜接到威胁恐吓的电话，生生吓出来的，她想要上位，但童冯明可以给她钱，却没法罔顾自己的名声给她正式的名分，所以……离婚是不可能的，只有你妈彻底死了，空出童夫人的位置，她才有机会做人上人，童雅瑶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你的，是被她们母女俩，设计谋杀了你妈之后生生抢过去的。“
“谋杀？”童晚下意识重复着她的话，抓着胸前衣襟的手渐渐收紧，骨节都泛着用力的白色。
“是的，谋杀！”颜汐虽然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语气却是铿锵有力，就像是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童晚的心尖，一遍又一遍地烙印在她的心上，加深着印象！
“就算是抑郁症，最终走向也不一定是自杀，李晔赌不起那个不确定性，更何况……”颜汐拇指婆娑着童晚的下巴，“当时的你还小不是吗，如果你妈妈为了你选择不死呢？”说罢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哈哈大笑起来，“这可能是有点小呀，毕竟不能保证你妈妈爱你到可以放弃死亡的程度啊，我想还有一个原因应该是……李晔等不及了吧，毕竟自杀也是要有勇气的，你不敢死的胆小应该是遗传你妈妈的吧，当时的她犹豫挣扎，短时间内应该还不想死。”
听着她说的母亲对自己可能根本没多少爱意的话，童晚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她紧紧盯着颜汐的脸，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没来由的想要和她亲近。
眼看着颜汐的手就要离开，“啪——”一声，颜汐下意识捉住颜汐的手腕：“我们以前见过吗？”
颜汐：“嗯？”
童晚重复道：“我好像见过你。”
“哦？”颜汐挑眉，“大概是在梦里吧，我可没见过你。”
童晚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她锲而不舍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认识……我的妈妈？你要帮我妈妈报仇？”
“哈？”颜汐甩开她的手，用淋浴又把她从头到脚冲刷了一遍，“你看我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她笑道：“我没有帮你，更没有帮你妈妈复仇的意思，我只是喜欢……搞事而已，操控他们的情绪，看着他们在我面前露出各种丑态，想想都觉得有趣。”
“当然，也包括你。”颜汐捏着童晚的下巴用了用力，“所以不要把我当成同伴，更甚至朋友哦，说不定明天我就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热衷于看你这张脸露出苟延残喘的绝望挣扎表情的。”
“我答应你！”童晚近乎于虔诚地大声喊了出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啊？”颜汐反问道，“我想要的？倒不如说你能给我什么？”
童晚脸上蒙上一层甲低沉的阴霾，讷讷说道：“我什么都没有。”
颜汐戏谑地点头：“那你要怎么给？”
童晚咬了咬牙：“我把我给你。”
“哈哈哈哈！”颜汐笑得前仰后合，上下打量着童晚瘦弱的小身板，翻了个白眼，“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过……”
想到前几个世界，尤其是上个世界，因为和命运之女越界，害得自己差点滞留在那个世界出不来，颜汐就深深觉得晦气。
事后她复盘，总结的第一条注意事项就是：绝对不可以和命运之女牵扯出利益之外的任何情感关系。
所以——颜汐说道：“你当皇帝，我当太后，我不干涉你的社稷，你让我享受几年酒池肉林的宣淫晚年。”
童晚完全没听懂，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颜汐：“你做了童家的家主之后，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要为我兜底呀~”
童晚：“你想做什么？”
颜汐想了下，笑着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呀，不过就是这份不可预知才会更加有趣吧，真期待你当家主那天，加油吧，少女！”
她怜爱地蹭了蹭童晚的脸颊，随手将淋浴头甩在地上，转身走出卫生间：“谈心谈话到此结束，自己弄的干净利落点，我在外面等你。”
童晚抹了一把脸，擦掉眼睫毛上挂的水珠，定定看着磨砂门上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视线落在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淋浴头，慢慢地慢慢地伸手，学着颜汐的姿势握住她刚刚抓着的位置。
冰冷的水温已经升温，就连手柄都带着烫意。
童晚对着淋浴头，低声说道：“真的没见过吗？”
……
“？”颜汐放下手里的杂志，看着从头到脚不着一缕，整个光溜溜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站在卫生间门口地毯上的童晚，尤其是在看到淅淅沥沥还往下掉水的湿淋淋的头发，一脸嫌弃，“卫生间没有浴巾吗？怎么不擦干？”
“你还记得你是女孩子吗？就这么敞着露着大剌剌走出来？”颜汐眯了眯眼睛，随口又道，“辣眼睛。”
“没找到毛巾。”童晚低着头，双腿紧紧并拢，脚趾无措地蜷缩着。
之前穿的那套也被颜汐弄湿了，再加上颜汐让她洗干净点，如果再穿上那套脏衣服，还是会被掀起的吧。
她在卫生间喊了好几声，但……
童晚抬眼看摊在颜汐腿上的杂志，心想她根本没把还在卫生间洗澡的自己放在心上吧，所以根本没听到。
“？”颜汐站起身，走向一边的衣柜，“你爸想的挺美，玩的也花啊，浴室都不放毛巾和浴巾了，呶，用这个擦干，然后……穿这个吧。”
衣柜里倒是应有尽有，什么风格的衣服都给准备了。
粗略一看，大概都是自己的尺寸吧。
颜汐随手抽了一件叠起来的睡衣，又在衣架上拆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随手扔到童晚的头上：“水别给我滴的到处都是。”
“嗯。”睡衣的材质很吸水，她使劲地搓着头发，斜着眼睛看颜汐坐在书桌前摆弄电脑，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果盘，各式各样的水果被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按照颜色和形状摆出了精美的造型。
她看着颜汐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随手捏了一块哈密瓜送进了嘴里。大概是不合口味的缘故，咬下去的瞬间眉心微微蹙了下，牙签随手放在果盘边上。
颜汐抬起手，手腕上带着最新型的通讯器，她按了两下，房间中央突然出现一道女人的投影。
太突然了，童晚吓了一跳，慌里慌张赶忙将衣服套在身上，向后躲了躲。
她歪着头，想确认这个角度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吧。
“欸？你这是在哪儿呢？”女人熟稔地问道。
“在童家啊。”两人的关系大概是真的很好，颜汐和她说话也完全是一副懒洋洋的，听起来很轻松舒服的声线，“从今天开始，我住在童家了，你找几个机灵的蹲守一下童家门口。”
“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我想做的事，有什么做不成的吗？”大概是觉得这点程度没什么，颜汐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敷衍道，“换个专业的来，上次那个，我除非眼睛瞎了才看不到那么大照相机。”
“你还说呢，突然冲着照相机笑，还做鬼脸，你知道我们小实习生回来被吓得饭都吃不下，总觉得你憋着大招想要报复她呢。”
“小姑娘长挺可爱，如果真的害怕被我报复的话，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告诉她只要肉偿，拍照片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行了，别祸害我们刚毕业的小姑娘了……你住在童家真的不要紧吗？童冯明对你……”
“能有什么事？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再联络。”余光瞄见童晚换好衣服了，颜汐匆匆结束了通话，房间内的女人影像瞬间消失。
颜汐冲着童晚招招手。
童晚犹豫了下，还是像条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过去了。
原本就不贴身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更显得跟个套子似的，稍微不注意就变成露肩一字领了，童晚走的时候紧紧抓着衣襟，就怕直接直接滑下去了。
颜汐掐着她的肩膀，给她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前后左右都打量了一番之后评价道：“收拾干净了倒挺像个人的。”
“上过学吗？认识字吗？”颜汐问道。
“上过。”童晚深深埋着头，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帝小之后就没再去过学校了。”
十三岁，小学毕业文凭。
没差几年，命运之女的脑子都好使，应该赶得上进度。
“过两天找个时机，我会跟童冯明说你上学的事的。”说到这，颜汐板着脸，严肃警告道，“其他的在我这都好商量，但学习……没得商量，不仅要上学，还要好好上学，第一年无所谓，但如果第二年第三年，让我知道你的学业不好的话，童晚，我从来不留没用的棋子。”
“我的成绩是全级第一，帝小毕业之后，没有人为我联系帝中，我没有入学的资格。”童晚解释道。
“那就好。”颜汐双手捧着她的脸，“童晚，从现在起，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
童晚盯着她，重重点了点头。
“你可以把我定义成妈妈的角色，有什么需要的或者困难都可以跟我说，至于我要不要帮你，以及怎么帮你，那就是我的事。” 颜汐唇角微勾，送给她一颗定心丸，“不过你放心，为了让你以后也心甘情愿地把我当成妈妈，你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的。”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使劲掐了一把童晚干瘪的脸颊：“养过宠物，养过小.情，这还是第一次养女儿呢。”
不过想想，命运之女，权势钱财，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女儿，那岂不是想要什么都手到擒来。
定位成这样的关系……任务可以顺利完成，私人空间也有——啧。
“感觉还不赖。”颜汐拍了拍童晚的脸颊，心情更愉悦了，“我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的，希望你以后也要做个好女儿。”
已经完全忘了刚才在卫生间，她还用花洒欺负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