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洪凌波之后换了一身男装,到了襄阳才换回女装。陆无双虽然好看,但年纪还小,不至于让人起色心的地步,两人一路往襄阳,再没遇上什么麻烦事情。

  郭靖黄蓉之前在桃花岛上隐居许多年,为抗击蒙古守襄阳,才离开桃花岛,他夫妻是当之无愧的侠之大者,整日都有江湖人来拜访,所以两人来得也不突兀。洪凌波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怕被人认出来惹出麻烦,就遮了面纱,带陆无双求见郭靖黄蓉,得知陆氏夫妇唯一活着的女儿前来投靠,郭靖二话不说,放下手头事情,见了陆无双。

  洪凌波这是第一次见到郭靖黄蓉,之前只是听说,如今真切见到,心里也有点见到名人的小激动——毕竟这二人可是射雕的主角啊!

  郭靖黄蓉已是中年,但习武之人精气神足,尤其黄蓉,保养的很好,虽然身着妇人服饰,但眉眼神情还有着少女的机灵活泼,令人忽视了她的年龄。洪凌波第一眼见到郭靖,感觉就是一个‘仁’字,仁义的仁,仁厚的仁。他见到陆无双,便心疼问她:“你就是陆兄弟的女儿是不是,这些年苦了你了!”

  郭靖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哪怕陆无双第一次见他,被他这样关心,都不禁眼眶一红,顿时对他亲近很多。

  洪凌波暗暗想,难怪即使在桃花岛过的不好,杨过也很惦念他的郭伯伯了。

  郭靖确实不愧大侠之名,他有种特别的人格魅力,轻易就能感染身边的人,与他相交一定是件愉快事,因为他不懂得算计别人,光明磊落。

  陆无双接收到洪凌波眼色,心领神会,照之前两人说好的,借着心里那股酸楚劲,‘哇’的一声对着郭靖哭出声来,就差抱着郭靖的大腿卖惨了:“郭伯伯,我是无双,我爹娘临死前告诉我,日后来找你帮忙,可是我没来得及,就被李莫愁那个女魔头捉去了!你不知道我整日过的什么日子!”

  郭靖揪心不已,他已听说不少传闻,陆无双为了活命,不得不在仇人面前低头做小,还要被迫杀人!她可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明明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年纪,想想自家女儿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她磕了碰了自己都要心疼!更显得陆无双可怜悲惨!他见不得陆无双落泪,连忙安慰道:“不怕,有你郭伯伯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黄蓉却瞧见了洪凌波和陆无双之间的小动作,视线在她二人间来回打量,轻轻抬手覆在郭靖手上,挡了他后面的话。

  “这位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黄蓉看着蒙面的洪凌波,有些犹疑。

  洪凌波眨眨眼,不知道该如何自述身份。

  “她,她是我师姐!”陆无双惦记着与洪凌波同留在这里,嘴快道。

  郭靖还没反应过来,黄蓉当即脸色一变,对郭靖低声道:“靖哥哥,她就是李莫愁的那个徒弟,你还记不记得,大师父提过她!”

  郭靖当即想起来,柯镇恶提过李莫愁这个徒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魔头,陆家庄满门被灭一事她也有分参与!

  眼见郭靖黄蓉面露警惕,洪凌波惊得后退一步,手也按住兵器,恐怕对方突然出手!她的功夫虽然不错,但在郭靖黄蓉面前,也就是不错而已,连人家的衣服边角都摸不到!想跑都难!

  陆无双见情势不对,忙解释道:“我师姐不是坏人,她和我一样,父母都被李莫愁那个魔头所杀,也是被逼留在李莫愁身边的,如果不是她照顾我,我早活不到现在了!伯父伯母,师姐也无处可去,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

  听陆无双这么说,郭靖黄蓉才面色稍缓。

  黄蓉上下打量洪凌波,敏锐的察觉到洪凌波身上有股不符合年龄的老成,譬如陆无双,她这个年纪说哭就哭并不突兀,洪凌波却给人感觉不是个天真性情的人,在黄蓉看来,就显得心机深沉了。黄蓉缓缓道:“原来是这样,姑娘不用怕,我们是是非分明的,你把面纱摘下来吧。”

  既然身份被看破,那也没必要再遮面,洪凌波当即就摘了面纱。

  见到洪凌波面容,黄蓉就觉眼前一亮,不禁调笑一句:“怪不得要蒙着面纱了,不然要有多少少侠春心萌动呢。”

  洪凌波干巴巴笑笑,总觉得黄蓉虽然在夸她,但打量她的目光却别有深意。

  果然,黄蓉给了个甜枣,就问:“陆丫头说你和她身世一样,父母被李莫愁所害,是不是?”

  洪凌波硬着头皮点点头。

  ——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但她身份被看破,若此时再不示弱,就要遭人怀疑用心不纯。

  “姑娘的父母是?”黄蓉关心问道。

  洪凌波一怔。

  她穿过来第二天父母就死了,自是不知道自己父母姓名的。

  眼见洪凌波迟疑,黄蓉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姑娘不知道自己父母姓名吗?”

  郭靖也附和道:“是啊,你不用怕,说出来,说不准我也是认识的!”

  洪凌波自是说不出话来。

  对自家父母,她所知道的太有限了,只知道父母因为一本洪家剑谱受人追杀,但后来她父母死于杀手之手,杀手又死于李莫愁之手,全都死了个干净,她那个时候年纪那么小,上哪里寻线索去?如今过去十多年,这些江湖旧怨更是寻不到源头了——毕竟这江湖仇杀的事情每日都有发生,如何寻找得起?

  她连修坟立碑的碑上都只写了‘洪氏夫妇’之墓而已。

  洪凌波这可真是被问住了,编一个名字,江湖上没有这号人物,根本对不上,一定会被拆穿,不编,她又确实不知道。

  见洪凌波支吾着说不出话,黄蓉脸色就冷淡许多:“李莫愁出古墓有十来年,她收徒弟,只会是出古墓后的事情,你就算早早就跟了她,跟她的时候也已经记事了,姑娘怎么会连自己父母的名字都不记得?我看你刚才给陆丫头使眼色,是个心里有数的,一点也不愚笨啊。”

  洪凌波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黄蓉又继续道:“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你跟在仇人身边,每见李莫愁一面,就会想起这血海深仇来,父母的名字应该记忆更加深刻才对,怎么会不记得?”

  话里话外的,真是把洪凌波退路给堵死了,让她一点反驳余地没有。

  可洪凌波的确不知道,这没法扯谎,就算说谎,黄蓉不是好骗的李莫愁,绝对会看出破绽来。

  但她又确实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穿来的吧?人家只会当她在找借口,借尸还魂只该存在于志怪小说里,真拿它当真事来说,她肯定要被打出去的!

  她倒是还有个黄老邪口头徒弟的身份,但黄老邪自己都可能忘记了,她没学得黄老邪一招半式,无师徒之名,也无师徒之实,此时提了还不如不提呢。

  洪凌波只有闭口不言。

  陆无双也没想到洪凌波竟然会不记得自己父母姓名,她急的连忙催促:“师姐,你还等什么,快说啊!”

  洪凌波无语,她确实不知道,让她怎么说啊!但她又不能说自己不知道!毕竟哪个儿女会不记得自己父母姓名的,说不说她都是满身疑点!

  洪凌波不说出父母姓名,就很难洗脱身上的恶名,是以黄蓉很有怀疑,但陆无双,郭靖是一定要照顾的,于是她稍稍一想,表现的不在意这事似的,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赶路辛苦,好好歇息一晚上,我差人给你们送些吃食和热水,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陆无双立刻面露喜色,以为黄蓉是不追究这事了,牵上了洪凌波的手,两人就跟着黄蓉叫来的侍女一起走了。

  郭靖还觉得奇怪:“陆丫头这个师姐为什么不肯说她父母的姓名,难道是有什么苦衷吗?”

  黄蓉微微摇头,开解道:“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她未必是不肯说,应该是不能说。”

  郭靖立即问:“怎么说?”

  黄蓉伸出两根手指在郭靖面前一晃,调皮道:“有两个可能,靖哥哥你猜会是哪个?”

  郭靖哈哈一笑,握住了黄蓉的手道:“我一个都想不到,你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黄蓉就对郭靖低声道:“要么,是她父母也是恶人,所以不能说,要么,就是她身世作假,父母并非李莫愁所害,所以说不出来。”

  “可是,她会护送陆无双来,看着不像是坏人...”

  “靖哥哥,你又犯了老毛病,坏人是能看出来的吗?”黄蓉简直恨铁不成钢:“就因为你这样,所以老被骗。”

  郭靖挠挠头,憨憨笑道:“但是我还是被你骗的最多。”

  黄蓉又被逗笑了。

  “那你说怎么办,陆丫头这个师姐留不留得?”

  黄蓉想了想,有些忧虑:“陆丫头年纪太小,太容易受人蒙骗了。我看她这个师姐和她可不一样,一定很会骗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郭靖苦恼:“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她好看啊,”黄蓉笑眼道:“好看的女人都会骗人。”

  郭靖恍然大悟:“所以我总被你骗!”

  黄蓉哭笑不得,轻轻捶打一下郭靖:“她这个师姐连父母的名字都说不上来,来历不清不楚的,将她留在这里,我看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万一她真的和陆丫头一样身世,那岂不是误会她了......”郭靖又心疼起陆无双来,连带着对洪凌波也有些不忍心。

  黄蓉看看郭靖,当即道:“靖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再打探打探她的口风,问个清楚,不会误会她的。”

  郭靖立时就松口气,道:“蓉儿你肯帮忙就最好了!你比我聪明多了,我就想请你帮忙,但你最近丐帮的事情很多,我还怕累着你呢!”

  黄蓉笑而不语。

  洪凌波和陆无双被安置在了两间不同的房间,陆无双还以为洪凌波是铁定会被留下了,十分放松,回房前还和洪凌波说:“师姐,想不到郭伯伯郭伯母是这么好的人,根本什么都不计较,哪有你说的那么多担忧事,咱们明日起早点,去给他们问安吧!”

  洪凌波心不在焉答应一声。

  陆无双年纪小,沉浸在终于摆脱李莫愁的喜悦中,并未察觉。

  洪凌波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敏锐察觉到黄蓉对她的态度是有些不喜的,虽然黄蓉掩饰的很好,但她是个敏./感的人,仍然察觉了,所以她连衣衫也没脱,只是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等。

  果然,她刚回房没一会,就有侍女来敲门,说黄蓉请她去谈一谈。

  这一番谈话,令洪凌波明白,不管她能否说明白自己的身世来历,黄蓉都没有打算留下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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