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被皇贵君陷害到了凤阳县, 在解决瘟疫一事前有人来刺杀我被抓住。在瘟疫事后，因此人不愿透露背后之人，我故意骗她说她染上了瘟疫, 将染了瘟疫后的模样形容给她, 实则我让人在饭菜中放了一些看似像染上瘟疫的药粉。”
“若是死得快她可能不恐惧，但是这种延长的痛苦让刺杀那人害怕了。她害怕了，所以想要以告知幕后之人是谁来换取解脱的机会。我也因此....知道了我并非陛下之女，真正的皇太女。但我也知道了，这调换皇嗣之人——正是当今的皇贵君。”
柳潇潇目光好似有穿透力般, 透过薄纱直直看向里面的人。
她坦荡荡的说了这事, 没有因为现在身份的转变而畏首畏尾。而话语中的事情，也算真假参半。
毕竟，当时柳潇潇知道自己身份，不是因为什么抓到神秘人才发现, 而是她恢复了自己前世记忆, 发现这个地方是当年看过的一本小说。
她，便是这本小说中的恶毒女配。
“陛下！”
薄纱后，萧宜修见柳含之真的听进了她的话, 面上有一瞬慌张, 连忙出声：
“臣侍从未害过她, 柳潇潇这都是满口胡言，陛下千万小心别上了她的当。”
“她就是挑拨臣侍与陛下您的关系！”
萧宜修虽慌乱，脑子倒也不蠢。
即便先前都是有萧雅云的在背后出谋划策, 可到底能在后宫有立足之地，他也不是那种完全没主见的人。
否则, 也不会在这时候将柳潇潇的身份拆穿。
但也许是习惯了萧雅云在背后筹谋，他自己做这事没有跟萧雅云有任何协商, 现在反而有些引火上身，不好收场了。
萧宜修这番辩解，柳潇潇不知道柳含之怎么看，总归她敢肯定，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柳潇潇笑，“我有证据！”
她看向薄纱，没有丝毫慌张，镇定自若道：
“皇贵君怕是忘记了，我方才刚说过。我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表明此事真相，概因为在找背后调换我与真皇太女的幕后真凶。”
柳潇潇知道此事当年没有柳含之的默许下，萧宜修也没办法这么顺利的将孩子调换。
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这点是绝对不可能，也不能透露出来的。
她需要将这件事都推到萧宜修身上：
“而我所说的证据，不仅是查到了当年皇女调换背后真凶，还查到了一个人证。”
“此人，便是当年淑贵君宫内的一名宫人，也是被皇贵君收买，看到调换皇女全过程的宫人。”
“人证在哪里？”柳含之出声，像是某个讯号。
柳潇潇低垂着头，阴影下薄唇勾起，“他现在就在皇太女府。陛下若是可随时传唤他。”
人证，当然不是柳潇潇瞎编，或者说随意找人顶替的。
好巧不巧，真的就是意外出现的。
不得不说，这一次，幸运女神选择了她。
萧宜修听后，脸色惨白，双唇紧抿
“陛下，您可别听信她一人之言。臣侍有何理由要调换皇女，这都是柳潇潇在污蔑臣侍。陛下...”
萧宜修尽量维持住声线平稳，平和却又透着某种偏执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不止柳含之，柳潇潇毫无疑问也听到了。
萧宜修看着柳含之神色复杂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没有停顿的传令下去：
“将那位人证....即刻带入宫中。”
而在曹公公再度出宫到皇太女府，带了一人回宫。
皇太女府，外边那层层侍卫包围的消息也早有发现之人。
京都也因此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无外乎，皇太女本性纨绔，先前抓土匪一事才没多久，这就又犯了什么事，还是大事。
当然也有一部分声音传出，例如当今皇太女并非真的，而是假的！
此事是宫中的萧宜修早早安排好人散播出去的消息，但是他现在自身处境算不上好。
也忘记了，天子脚下做出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天子的眼。
皇太女府中，顾霜本该是跟在江凌二人身边认真学医。
可早些时候柳潇潇被人带走的模样，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些日子以来，顾霜知道柳潇潇想要跟她好好谈一下。
她确实有故意避开与柳潇潇的交谈，这有很多原因。
她已经不知道，一开始是心疼柳潇潇不爱惜、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她才生气，现在这个原因还占几成。
在江凌二人来京都教她之前，顾霜梦中总能梦到一些画面，她能感觉到梦里的她很开心，她身边一直有个女子陪着。
只是在具体的细节，她便记不清了。
一开始顾霜总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后来她的梦越来越清晰，虽然她还是每每醒来就会忘记梦里的内容。
可里面的一个人，她一直没忘。
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女子。
让她记忆尤深的原因，还是她发现梦越发清晰后，这个女子的脸并不是柳潇潇的模样。
多次梦境过后，即便顾霜依旧不记得梦中情节，但是这个不记得样子，却还记得这人长得与柳潇潇不一样。
顾霜从这之后，愈发的避着柳潇潇。
她开始害怕，怕....失忆前的她，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子。
可是现在的她.....
江凌二人的到来，也算是暂时化解了她想要逃避的心。
至少目前，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潇潇。
“正君？”
江凌二人的叫唤，把顾霜的思绪拉了回来。
“抱歉。我们继续。”顾霜微阖双目，情绪稳定了会儿，睁眼对江凌二人点点头。
而顾霜看着江凌二人展示讲述手中药材，目光逐渐开始涣散。
不一会儿，“碰”的一声低响，顾霜晕倒在地。
另一边曹公公带着人证回到宫中，带入紫宸殿。
接下来的事几乎不需要柳潇潇多费口舌。
同时，柳潇潇想到府上那位。
虽然她不知何时能恢复记忆，但是他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萧宜修也被柳含之下令废除名号压入大牢。
柳潇潇给自己打了打气，深吸了一口气，在于萧宜修被带下去的视线错过，对上柳含之的目光。
“陛下，还有一事....”
柳含之看向她一脸凝重肃然的神情，抬手示意人下去。
紫宸殿中很快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我知道真的皇太女在哪。”
——
再回到皇太女府，柳潇潇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化。
“主子，不好了。”
清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柳潇潇皱起了眉头。
步履没了方才的从容随性，匆忙有一瞬还踉跄了一下。
等到了院子里，眼前的一幕好似与苍兰城时的一幕重叠。
院中的人，还是当时的那一批人。
五兄弟担忧中带着期待的站着，而江凌二人则一人在内，一人在外准备等她来汇报情况。
“顾霜她！”
柳潇潇走到凌修文面前，眉间紧皱的一刻不离盯着屋子看。
凌修文见她过来，让她放心。
“妻主在里面替顾姑娘针灸，帮助她化去颅内淤血。此次如若无误，顾姑娘应该就可以恢复记忆。”
“过去多久了？”
即便凌修文这么说，柳潇潇还是免不了担心。
“这....”凌修文也没具体掐算时间，柳潇潇倒是给他问住了。
五兄弟那边看见她刚走过来，听见她问这话，宁皓澜从知道阿姐进去后的时间算，“差不多一刻钟左右。”
听见声音，柳潇潇看了五兄弟一眼，算了算时间，这差不多是在她解决事情出宫的时候。
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里面很快就结束了。
打开屋子门，先出来的是江雪莹。
凌修文上前，将帕子递给她擦汗。
柳潇潇沉着一口气，问她：“顾霜没事了吧？是....恢复了吗？”
江雪莹浅笑着接过他的帕子，听见柳潇潇的声音看向她点点头。
“嗯。不过人现在还没醒，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醒了。”
“多谢。”
柳潇潇对两人感谢了一声，在五兄弟后面进去了屋子。
顾霜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柳潇潇远远地在外边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五兄弟：“阿姐！”
就在柳潇潇出去没一会儿，顾霜阖着的双眸微动，下一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顾霜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目光跃过五兄弟，好似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人。
五兄弟见状，阿姐这是恢复了！
肯定的！阿姐记忆肯定是恢复了！
姐弟几人寒叙了一会儿，顾霜不知想到了什么，对五兄弟说道：
“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五兄弟中除了最小的宁皓彦，还有些舍不得阿姐，不想现在就走。
明明天还亮着呢，他还想多跟阿姐玩会儿，说会儿话。
宁皓澜平日里与宁皓彦关系最亲近，此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阿姐大病初愈，想来是乏了.....”
宁皓彦再是舍不得，也只好挥手跟阿姐告别。
谁让他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呢~
“阿姐，那我们先走了。”
顾霜唇角带笑的与五人挥了下手。
而在屋外，柳潇潇端着吃食，刚好看到五兄弟从屋内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松了口气。
柳潇潇看他们五人的表情，顾霜很有可能是恢复记忆了。
跨过那道屋门进去，又在房门口停下，踌躇不前。
她倒是想进去，但是又有点害怕面对....
现在恢复记忆的顾霜。
正当她犹豫不决，心中两个小人都快打起架的时候。
里面的人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柳潇潇顿了顿，咬咬牙走了进去。
低垂着头走到床边，将手中刚刚自己下厨去做的粥放在了顾霜旁边，就打算出去了。
心中忍不住自嘲，这一幕看着还真是相似。
跟当时在温泉山庄，她发烧顾霜给她带粥进来，好似一模一样。
“站住。”
身后人倏地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
柳潇潇本来要出去的步子也是一停，整个人僵站在原地。
明明她说的两个字又没有什么魔力，偏偏就是让柳潇潇没有了走出去的力气。
身后人再次说道：
“骗我很有意思。”
明明是在问她，语气却又很是肯定。
柳潇潇转过身，想要否认，自己并不想欺骗她。
只是...只是......
在对上顾霜那冰冷如陌生人的目光，柳潇潇慌了。
她竭力想要解释自己先前的所为，但是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说这里是一本书，而她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书中的恶毒女配，最后下场会变得很惨...
说她接近她，是想要改变她原本的悲惨结局...
说她.....
一时间，无力感涌上柳潇潇的心头。
柳潇潇不自觉咬住下唇，整张小脸看起来比刚刚还是病患的顾霜还要难看。
“……对不起。”
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出口。
唯独，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顾霜的声音好似冰锥般，冷冷的刺入柳潇潇的心口。
柳潇潇强忍住心口涌上的苦涩，扯出一抹苦笑，“你....”
刚吐出一个音节，嗓子沙哑让她停住了。
顿了顿，才又接着说，只是声音听着不在沙哑却更显难过。
“我知道我...是个骗子。我真的很抱歉，你当时不是想知道顾府被灭的真相吗，鱼梓应该跟你说了。不过背后还有一层原因...我现在告、”
“够了！”
顾霜冷厉的打断了柳潇潇接下去的话。
“我现在并不想听这些。”
“顾霜...”
“什么时候，你叫我的名字，这般拘谨了。”
顾霜冷嗤一声。
柳潇潇握紧了双手，紧攥着衣袖。
内心无比煎熬。
她发现，她真的不善言辞。
在顾霜面前，她词汇贫瘠的只有“抱歉”、“对不起”。
“你进来就是给我道歉的？”
顾霜问出这句话，停顿了好久，才冷声道：
“过来！”
柳潇潇低垂着头，好似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她。
....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的道歉？”
顾霜扫了一眼旁边的皮蛋瘦肉粥，冷笑道：
“仅仅是来放个吃的做个样子，就算是道歉？”
顾霜现在的冷嘲热讽，让柳潇潇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她自己作的。
柳潇潇拿起粥，舀了一勺递到顾霜嘴边。
顾霜张口不是吃，又是一句针对：“这么迫不及待让我吃下热粥，是想烫死我吗？”
柳潇潇好似没脾气一般，抽回手吹了吹，再递过去。
顾霜皱着眉，明显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看到柳潇潇这副模样，那话转了一圈又落了回去。
冷哼一声，吃下那口粥。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
在这期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等粥吃完，柳潇潇起身就要离开。
顿了顿，声音轻柔的问她：“还想吃吗？我多做了些，锅里还有。”
顾霜冷冷瞥了她一眼，低垂着头的柳潇潇没有发现她双眸深处，似是暗藏着某种情绪。
“那我先出去了。”
柳潇潇没等来她的回复，心下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