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太阳不算毒辣, 但偏偏天气过于喜怒无常。
“这刚才还挺大的太阳,怎么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的。”
刚经过一场大火的宫殿像是一座灰黑的废殿,院子里站满了所有昨晚或经过这处宫殿、又或是在这宫殿当差的宫人。
看着这可能马上要下雨的天气, 其中的几个宫人显然不是很想再在这等皇太女殿下。
“你说咱们住在这里, 都听到了那京都内传出来的消息。名号说好听点是太女,讲开了不就是个纨绔嘛。”
“你这说的什么话,可别叫殿下听去了,可饶不了你。”
“她一个纨绔,还能做出什么大事。最擅长的可不就吃喝嫖赌, 别的她懂个什么。现在说是查宫殿走水一事, 她倒好还不来,可不是成心逗咱们看着好玩。”
“诶,你别说了。等会儿真让殿下听着可就不好了。”
“你怕什么,她不就仗着那层身份狐假虎威嘛。再说了, 这宫殿走水她到时候在帝上面前说一句, 丢的可都是咱们的小命。要是我是....”
此宫人的话音未落,突然后背遭人猛地一个重击,噗地一声, 扑倒在地。
清月收回脚拍了拍衣袖, 冷哼道:“放肆!太女殿下都敢随意议论, 还敢造谣殿下的清誉,可真是胆子大的很!”
“来人,将她推出来带到前面, 等殿下来了再行发落。”
那宫人被突然踢到在地,心中积了怒气, 正要发怒看到是太女身边当红的婢女清月,当即默了声, 瞬间不敢再造次。
这也就是官大的没来的时候嘴贱的很,官大的一来哪还敢瞎说诋毁。
刚刚劝解的宫人暗暗庆幸,幸好是没有跟着那宫人一起说这些腌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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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皇宫。
凤国外交使臣到来,西域女皇自是欢迎的架势迎接,但也是碍于西域边境将士实力远不如凤国而言。
而西域并没有像凤国那般,早早定下了皇太女人选。因而在此番迎接招待外交使臣一事,各皇女算是明争暗斗,却不是想接下这差事。
虽然接下此事,若是处理好了对于接下来的皇太女位子竞选有益。但是如何才算处理好,这个度并不好掌握,也因此对迎接凤国使臣之事,皇太女之位竞争激烈的各皇女相互间都颇有推脱。
最后在几番较劲下,这差事被抛到了五皇女的头上。
“老五,好好干。可别出什么纰漏。”
其余皇女笑着拍了拍五皇女的肩膀,看似为她高兴实则内心看戏般等着她在此次迎接宴上出糗。
在凤国外交使臣没有到来的时候,皇女们几乎都是保持着这般想法。
毕竟五皇女拓跋清此前确实毫无出彩的地方,现在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她身上,可不得好好看一场戏。
然而等凤国使臣觐见西域女皇,以及后面为使臣布置的迎接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小问题。
就连西域女皇对五皇女此番的表现,也是嘉奖有加。
几位皇女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要知道,这个机会还是她们推给的对方。
距离迎接宴过去两日,再过一日凤国前来的外交使臣此番便要回去。
而使臣居住的驿站,在此期间不无西域各势力的试探。但此番前来的使臣团并没有凤国朝廷内重要的大臣,他们基本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临离开前夜,驿站中一道黑影鬼鬼祟祟走出,看样子身上有点武功在身。
轻功运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宗褀在驿站蹲守许久,终于蹲到有人按耐不住。
她的隐匿身法极好,不动声色地迅速跟上前面那抹黑影。
想到刚收到没多久的殿下密信,这人十有八九是去见萧家在西域对接的人。
一路过去,宗褀跟在黑影身后躲过重重侍卫,最后看着黑影在御花园一处假山停下。
在皇宫内见的,基本是那些还未出宫建府的皇女。
宗褀想了想,还有殿下让调查的那位西域皇子拓跋悟。
只是那皇子身上发生变化的时间过短,与萧家和西域内产生交流的时间对不上,她还是更倾向于萧家对接对象是西域的某位皇女。
宗褀藏身在黑影进去的那处假山附近,这个位置虽不能清楚看到假山中的交谈,但视野的清晰能很好看到进出假山之人。
那黑影进去才半刻钟,宗褀看到一个披着黑袍斗篷的人从假山的另一角进入。
蹲到进去的人,宗褀稍微调整了下自身的位置,抱着那人进去会摘斗篷的庆幸看去。
只是很可惜,即便见到人那黑袍斗篷也没有摘下遮挡物。
两人交谈的声音宗褀听的不算真切,不过隐约传出的声音能让她分辨出,其中一人是此次使臣团代表大臣,这人是附属萧家皇贵君一派的,倒并不奇怪。
只是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嗓音有些微哑,想来是刻意调整了声线。
宗褀观察了一阵,在两人结束谈话前悄悄离去。
她没有回驿站,在西域皇宫各处宫殿外转了一圈,探了探情况。
这才到西域主城外许远的地方,将刚刚看到的消息传回京都。
而此时京都郊外,温泉山庄之上。
天气阴沉的好似要下雨,却一直未曾落下雨水。
几乎成废墟的宫殿前,站着十数排的宫人。
自一个“光明正大”诋毁太女名声的宫人被单独带到队伍最前列后,这些宫人没一个敢光明正大交流的,一个个站的挺直不敢乱动。
柳潇潇出来看到这场面,还差点以为自己回到前世军训的时候。
而她现在的角色,非常之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教官。
顾霜受到昨晚宫殿倏地走水的心悸,在早间柳潇潇起时也跟着起了。
软榻被搬到外边,现下跟着柳潇潇一同坐在宫人面前。
这些宫人即便站的笔挺,也极少有敢抬头看向发出动响处。
也就是软榻刚被摆出来放下的声音。
柳潇潇单手搭在榻上轻点,另一只纤手虚点几个方向。
正是那少数抬头看过来的宫人,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前面来。”
“这温泉山庄的管事宫人是哪个?”随后柳潇潇又问道。
站在第一排中间偏左的一位宫人主动往前站了站,看年纪已经不小。
“太女殿下,奴婢是目前管温泉山庄的人。”
清月在柳潇潇耳边轻声落下一句:“这宫人叫容亭,早些年从皇宫调遣到温泉山庄干事。”
容亭!?
柳潇潇懒散的身姿稍微正了起来,仔细打量的看向对方,随后眼角余光不由瞟了眼一旁的顾霜。
在书中,这人正是曾经照顾在顾霜生父洛溪宁身边的宫人。
在顾霜刚出生的时候,曾抱过顾霜也知道她身上后腰处有着的红色枫叶胎记。
为之后顾霜真太女身份暴露,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后跟随在顾霜身边照顾她。
只是容亭现在会在温泉山庄.....
应该是那时候洛溪宁难产身亡后,被萧宜修借此将洛溪宁身边的宫人都遣散出宫。
也是这样,才顺利换了顾霜和她。
不过让萧宜修本以为被换皇女身份的她,将是个废弃皇女的时候。
没想到洛溪宁还是女皇的白月光,死后反倒直接给她确定了皇太女的位置。
但也是洛溪宁的死,让进宫才几个月的萧宜修代替他成了女皇的宠妃。
柳潇潇对此心中略有些唏嘘。
“奴婢昨日在山脚外的小镇采买山庄需补充的物件,不知道太女殿下前来,让殿下居住的宫殿发生这等意外,是奴婢管理不当,望殿下责罚。”容亭没有心虚,跪在地上言语坦荡的对柳潇潇说道。
柳潇潇抬了下手,“起来吧。此事发生的实在过于蹊跷,不过本宫并非不讲证据,随意处罚宫人的人。”
容亭起身谢过殿下,方才看着她的目光除了恭敬好似还带着柔色。
“昨日随容管事一同出山庄的宫人,站到前面来。”柳潇潇继而看向宫人中。
宫人们不知柳潇潇是何意,一同出去采买认识的宫人看了看站了出来。
主动站出来十三人,加上容亭昨日出庄采买的宫人共有十四人。
柳潇潇对此没有说别的,问容亭:“除了这十三人外,昨日出去采买的宫人中可还有没站出来的?”
容亭听到柳潇潇的问话,往站出的十三个宫人中看了看,遂摇摇头,又皱眉似是看到不对之处。
柳潇潇察觉到,先一步问道:“这里面可是有谎称采买,实则并没有出庄的宫人?”
容亭又看了眼那宫人中一人,叹了口气点头道:“殿下慧眼,确实有一人。”
到这时,废墟的宫殿院中最前排站着好几队人数不一的宫人。
一人是污言秽语诋毁柳潇潇的宫人,一人是谎称采买实则并没有的宫人。
另十三人是出去采买的宫人。
采买队伍中的宫人,有的松了口气,这是不关她们的事了吧。
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松下,柳潇潇示意清月再次清点一批宫人分开。
“身上带着香囊的站到左边,没带香囊的站到右边。”
温泉山庄宫人佩戴香囊几乎成了习惯,同时宫人干活时需保持温泉山庄的清香,也就导致现在没带香囊的宫人几乎没有。
场中心站的宫人们,也就出了三个没佩戴香囊的宫人。
经过前面采买宫人排查,没人敢浑水摸鱼明明没佩戴香囊,结果却说自己佩戴香囊的。
况且香囊就佩戴在每个人身前腰带处,佩没佩戴一眼就能看出,根本没有蒙骗的机会。
而在那三名宫人站出的时候,柳潇潇的目光就一直盯看着她们以及她们身边原本站的宫人神情。
一名宫人站出时,脸上似是有疑惑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确实没找到自己的香囊,只能先站到右边。
柳潇潇没错过这宫人的表情变化,至于另外两名宫人也有疑惑,但同时还有些担心犹豫的站到右边。
“潇潇,刚刚第二个没戴香囊宫人左边那人有些不对劲。”顾霜知道柳潇潇问香囊的含义,也仔细观察了那些宫人,在发现奇怪的宫人后连忙在柳潇潇耳畔说道。
第二个站出去的宫人,就是柳潇潇后面注意到神情与另两位不同的宫人,她的表情看着就像是明明自己佩戴了香囊,结果却好像突然不见了香囊一样。
还记着那人出来位置的柳潇潇,不动声色的往顾霜所说的方向看去,微微抬手遮了下唇角:“可是那模样看起来像是个男子的宫人。”
顾霜微不可察的点头应道:“是她。”
柳潇潇若有所思,但没有直接叫清月将人带到前面。
反而看向已经站在右边的三个宫人,“你们今日缘何没有佩戴香囊?”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今日出门干活有些着急,一时给忘记了。”
一名宫人没顶住柳潇潇的问话,率先跪地请饶。
另一位与这宫人情况相似的宫人见状,也跪了下来。
说辞与这宫人差不离。
唯独一个没佩戴香囊的宫人还站着,也是刚刚分得柳潇潇关注比较多的那个宫人。
“回禀殿下,奴婢每日晨起干活都会佩戴香囊,只是不知为何刚刚香囊忽然不见了。”
“哦?”柳潇潇唇角微扬,并未说信也没说不信。
倒是一旁站着的容亭,意外地站了出来,帮这宫人说道:“回殿下,绿伊并无说谎。今日她同奴婢一同在露天温泉的小宫殿处清扫,奴婢曾看到过绿伊腰间佩戴着香囊。”
柳潇潇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注意到站在绿伊左边的宫人有点不安,不过很快低下了头掩饰不安。
柳潇潇对佩戴香囊的那些宫人说道:“昨日在本宫宫殿内当差的宫人以及别处当差的宫人,分别站好队。不要试图蒙骗本宫,但凡让本宫发现乱站的宫人,一律将之归为昨日谋害本宫与正君的嫌疑人。”
闻言,本想侥幸不站在宫殿当差的宫人,吓得连忙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柳潇潇眯了眯眼,她看到那名可疑的宫人在听到她说这话后,放松似的打开了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