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挂着的画布背后藏着一条通道,这是个常见把戏,溪庆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黑附身掀开画布,一边弯腰进去一边示意溪庆跟上。
本着说多错多的心思,溪庆尽量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在大黑身后保持呼吸都不发出声音的状态。
能感觉出来通道的路面是旋转向下的,周围有些暗,但勉强能看清楚路况。
与垃圾场破败不堪的状况相比,这里看起来一尘不染,地面上的瓷砖踩在上面甚至有些打滑。
“嘿,不聊点什么吗?”大黑热络地搭话。
“我担心打扰你的工作。”溪庆讪笑着说道,他不知道郑西所处的位置是否应该对这些事情有了解。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黑再次开口介绍:“想必你第一次来这里吧,我还是给你介绍一下吧。之前都是小白做我的助手,这次可能要麻烦你了。”
他语气诚恳,和白衣人完全不同的态度。
“……麻烦你了。”溪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担心这是大黑对自己的试探。
“哈,你别紧张。”大黑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与外表不符的憨厚表情。
“我们这里你应该也知道,是跟那个老年大学合作的,你们公交公司也在和我们合作。这个项目可是个油水大的,也不危险,就是这个上班时间有点阴间。”大黑的语气很像唠八卦的同事,溪庆的防备心降下来了一些。
“也还好……”溪庆打着哈哈过去了,顺便抛出了新的问题,“这个项目是干什么的呀?”
“你这,脑子太不灵光了。”大黑脸上浮现出一种嘲弄的表情,说道,“你没发现在起始站点接到的乘客没有一个老头老太太吗?”
“你们接到的任务该不会是暗杀那种很牛逼的老头老太太吧?”溪庆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
这或许是一个关系到政府运转的庞大计划,自己知道太多不会也被灭口了?
“想什么呢!”大黑一阵无奈,他伸出手,递给溪庆,“你摸摸。”
“这不合适吧……我不喜欢男的。”溪庆嘴上一边拒绝着,一边摸上了那只纤细骨感的手。
大黑的手掌心温热,皮肉的包裹程度还算不错,手背上是细嫩的触感。
“你的手也没怎么……”说到这里,溪庆收回了后半句话话。
他手指触到了大黑手掌心的内部,不同于手背的滑嫩,这里的触感像是老树皮一般干涩粗糙。
溪庆抬眼,措不及防看到大黑满眼的笑意,这表情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无比诡异,他的喉咙有些发紧,想要叫出声却无济于事。
“怎么被吓到了?”大黑笑了起来,捏了下溪庆的手腕,而后收回了手。
“你的手心是被什么东西泡过了吗?还是说……”溪庆噤了声。
大黑的声音带着点引导,就像传闻中的海妖一般诱惑着溪庆说出最佳答案:“是什么?”
溪庆记得曾在某些作品里看到过那类保持永远着年轻样貌的人,他们得了某种罕见的疾病,可以避免外表的衰老,只是一些部位依旧没法遮掩。
他记得,其中一个部位可能就是手心。
“还是说你经常被家里人欺负,家里的活计都是你干,所以才手掌这么粗糙。”溪庆回过身来,他甩了甩脑袋,惊讶于自己怎么听了大黑一句话就险些将一切说了出来。
“哦,这个扯得更远了。”大黑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他只是说着,“是因为常年做理化实验所以被腐蚀掉了。”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但与老年大学没有老年人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大约几分钟后,面前再次出现了一扇门。
“请吧。”黑衣人拉开门,绅士地站在一旁,请他进去。
溪庆迈步,顺手按亮了墙壁上的灯光,看清室内陈设的一瞬间,他吓了一跳,几十个中年人就那么直挺挺站在原地,就像是兵马俑般一动不动瞪着眼睛严阵以待。
“妈呀。”最近的一张脸距离溪庆只有半米左右,溪庆向后弹了一下,险些装上大黑。
“小心点,这里地方有点小,所以东西摆的有些满。”大黑伸手扶着他,劝慰道。
溪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这些人列阵的样子确实像是给皇陵陪葬的队伍。
他们都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只是款式有些不一样,面上的表情充满肃穆。
室内修着灰色的坑道,中年人们就规规矩矩排列在一起,每两列之间留出人走动的空间。
“这个……他们不会活过来攻打我吧。”溪庆吞了吞口水,往大黑身后躲了躲。
“怕什么,小鬼,他们都是很安全的,不然这里的守卫就不会只有个位数了。”大黑抓着溪庆的衣领,轻轻松松将他提了起来。
溪庆没想到大黑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若要打起来,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走,最新的货物在里面。”大黑推了他一把。
溪庆不动,这么多人杵在这里,他有点胆怯。
“胆小鬼哦,等下怕不是会被吓尿。”大黑嗤笑一声,将他放在另一边,率先沿着路走去。
溪庆默默跟在他身后,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能感觉到身旁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
若是猛地转头,所有的人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连眼睫毛都不曾改变位置,根本没有人在看他。
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溪庆这才发现,这里排列着的人远远不止几十个。
入口处的空间并不多,一排能站下的人不多,里面的空间越发大了起来,转头望过去,一横排的人望不见踪影。
灯带只存在与他们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上,两边的人影陷在黑暗中,黑压压一片,大有大军压城的阵仗。
溪庆一阵头晕目眩,他慌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大黑?”溪庆尖叫一声。
眼前哪里还大黑那抹黑色的身影,眼前只有黑压压的人,面无表情,远处是无止尽的灰衣人群。
“啊!”溪庆尖叫着,整个身子调转过来,来回看。
这时,本来背对着他的人一排排齐刷刷地转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溪庆却能看出其中微妙的诡异。
他回头,身后的人依旧维持着原状,只不过也是面向他。
很快,最近的几排也面向了他,齐刷刷地转动眼珠,盯着他。
就像机械木偶一般,嘴角机械地上扬,扯出一个弧度。
爆破的声音传来,灯光从远处一盏一盏熄灭了,那一双双眼睛陷入黑暗中,却依旧死死盯着溪庆。
“啊!”他惊呼一声,浑身的血液瞬间逆流,心脏几乎炸掉。
他来回转身,却不知该向哪里跑,每个方向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迈开步子向这边走来。
整齐的踏步声响彻整个场馆,从四面八方向溪庆这边压了过来。
溪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他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拼命摇着头,试图阻挡他们的到来。
他不敢闭上眼睛,唯恐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人群似乎被灰色的坑道挡住了,他们的行动僵硬,无法迈过那道竖在小腿肚位置的沟道。
溪庆松了一口气,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向着大黑消失的地方跑了过去,他不愿走回头路,只能继续向着远方而去。
随着他的奔跑,前面的灯也一盏一盏熄灭,爆鸣声有节奏的在整个空间响起。
“不要……”只剩下了最后一盏灯,溪庆伸出手,绝望地叫喊着,试图阻止它的熄灭。
它并没有怜悯溪庆嘶哑的吼叫,一声脆响,最后一盏灯熄灭了,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溪庆。
“偿命……”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二十万条命……还给我们!你们这群走狗!”
“要什么长命百岁!我要你们永世活在地狱!灵魂被恶犬撕成碎片!”
“……”
一声声的控诉在溪庆耳边炸开,溪庆捂着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绝望的人群,手执枪械的部队,血流成河,将每一寸泥土都浸染成深红色。于是,在绝望的废墟上,一群工人扛着石料,将红色掩埋,铺满石块,形成了沟渠。
溪庆的肩膀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盯着脚下的石块,颤抖着手指触摸上去,这里,就是片段里的那个位置。
失去力量的双腿软了下来,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他的脊背上。
溪庆无力反抗,只能弯着腰,一下一下地将额头磕在地板上。
铁锈的味道在蔓延,红色的血迹再次填满了他的双眼。
他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不知是在向谁赎罪。
“溪庆!”一声呼唤传来,是大黑的声音。
溪庆猛地一惊,自己在这里的名字应该是郑西,血液凉了下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大黑再次出现在眼前。
依旧是只有一条等待的场地,周围沟道里的人面朝着一个方向,大黑就那么站在那里,身姿如玉。
“郑西,没事吧。”他面色如常,关切地握住了溪庆的手腕,搭上了他的脉搏,“怎么突然啥站在那里,叫你也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