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虽然抹了城墙厚的白粉后, 看起来就像个初中生,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个不折不扣活了几百年的恶魔。正好前一天因目睹了自家偶像的“出柜”而失恋,他心底正郁闷着呢, 现在这票黑衣人跑上来砸场子, 那简直就像是撞在了枪口上。
为了把餐厅的损失降低,别的恶魔侍应生也来帮了忙。但这其中还是奥尔揍人揍得最厉害,在人类面前不好用魔力,他就单凭一双拳头把这群社会黑衣男揍了得全身挂彩。
“敢搞破坏?”奥尔丢垃圾袋一样地将一个彪形大汉扔到餐厅正中使劲踩。
整个餐厅的顾客一副被吓呆了的表情看着这场店内群殴,而领头的社会三哥也被吓得呆住了。
见势不好, 他急忙召集着所有人赶紧撤。
“等等!”奥尔机警地抓住社会三哥的领子不让他走, “谁派你们来的?”
社会三哥维护着冉佳琪,不想说她的名字,情急之下,他将冉佳琪背后大金主的名字供了出来, “杨……杨熙成!”
“我知道了, 你们快滚。”奥尔冷笑一下,揪着社会三哥的领子将他扔了出去。
陈思绵和晨曦回来的时候,看到侍应生们正在将那些倒地的桌子凳子摆回原位。
“哇, 发生了什么啊?”陈思绵瞪大眼睛。
“有人来砸场, ”奥尔解释, “一群黑衣男。杨熙成派来的。”
陈思绵听到“一群黑衣男”时,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而晨曦直接就炸了,她本来心情就很一般, 又听陈思绵讲自己喜欢Lucy的心路历程讲了一路,虽然不愿承认, 但心底还是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她潜意识中已经非常地维护这个小歌迷,恨不得直接将对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而现在听说杨熙成又来作妖, 那就跟在她头顶上点燃了个火药桶似的。
“你们把人打跑了?”她冷着声音说。
奥尔点点头。
“呵。”晨曦笑得有些瘆人。
陈思绵还在思考着,没有注意到晨曦那恐怖的表情。
“小绵羊,你今晚几点睡?”晨曦问她。
“啊?”陈思绵呆了一下,“十一……点……吧?”
“今天睡早点,”晨曦开始赶自己手下这帮当侍应生的使魔,“打烊时间快到了,都赶快回去吧。”
等店内空下来后,她在门口挂了个“休息中”的牌子,锁了门,一转头发现陈思绵还坐在那张店主桌子上,看着手机满脸沉思。
“回手链里休息啦!”晨曦毫不客气地提起她的衣服。
两人一同回到手链里去了。
陈思绵被她赶回房间,傻乎乎地抱起睡衣准备去洗澡,还一边疑惑地问她:“晨曦你今天累了啊?”
“费什么话呢,赶紧去洗,”晨曦正在翻着陈思绵带回来的一本厚部头音乐史,闻言抬了抬眼皮,“快点洗完轮到我。”
“哎?”陈思绵惊了,“你今晚不回你房间啊?”
“大猫在我房间发情呢,今天和你挤一晚上,”晨曦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不然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住的话,你可以去和大猫住一起。”
“不不不,我很愿意的,金主大大你想怎样都行。”陈思绵忙不迭地说道。
晨曦看着她关上浴室门,绿眼睛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
后来,等晨曦弄好出来后,她擦着头发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揭下了陈思绵脸上敷的面膜。
“嗯?”陈思绵茫然回头,冲晨曦灿烂地笑了一下,“吃夜宵吗晨曦?我去弄!”
“吃什么吃,刷牙了,大晚上别吃东西,”晨曦挥着手道,“睡觉睡觉。”
她直接把灯关了,又把窗帘拉上,半强迫地催促着陈思绵,两人躺在了床上。
她们在黑夜中大眼瞪着小眼,还能听得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声。
“才十点多吧,”陈思绵小声地说,“我生物钟规定的睡眠时间还要再晚一点呢。”
“我要睡了,你不睡也得睡。”晨曦霸道地宣布道。
“好好好,”陈思绵笑,“嗯……那我就安静地熟会儿羊?”
她真的听话地闭上眼睛,开始一只羊一只羊地数着。
其实陈思绵并不觉得自己能睡得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Lucy的所谓谢幕曲,自己消失的乐谱,来砸场的黑衣人……她还顺带回忆了一番过往,重生之前,重生之后……现在的她脑子里千头万绪的,各种理不清的事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令她感到有些沉重。
思绪多的夜晚总是不眠的。
然而身边的晨曦翻了个身,对方的手臂搭到了她身上。一阵不浓不淡的香气将她包围了起来,不是平时的蔷薇花香,而是薰衣草的气味,她忽然感到脑中沉重的思绪都好像找到了一个倾泻口,哗啦哗啦地被倒腾而出。安神的薰衣草香气轻抚着她紧张的神经,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身边的人体温偏低,陈思绵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对方。
她的脸触碰到了晨曦胸前的丝绒睡衣上,触感绵软柔滑。
“突然好困……”
陈思绵喃喃着,意识模糊掉了。
晨曦静静地和自己的小粉丝互相抱着。
她睁开了没有一丝睡意的双眼,凝视着黑夜,身侧女孩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熔化了她身为血族冰封了近百年的心。
“小绵羊?”她忽然出声说道。
陈思绵没有反应。
晨曦对着黑夜笑了一下,然后动作小心地将自己从陈思绵的手臂间挣脱了出来。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碰到了夜巡的大老虎,冲它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拉开自己的衣柜门。
风衣,墨镜,长靴,编织帽。
她神情冷漠地走出小屋,一阵绿光闪过后,Lucy闪现在了人类世界的黑夜中。
杨熙成正在头疼一件事。
陈思绵临走前告诉他说,冉佳琪接触了一些社会上的人。虽然他不觉得这能意味着什么,但冉佳琪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他,而且就在今天,她竟自作主张让那些社会人去砸陈思绵的店,这令他产生了一种事情处在掌控之外的感受,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要不要找冉佳琪谈谈这些事,毕竟对她一个不成熟的十六岁女孩子来说,过早地接触这些社会上的人并不是件好事。
当然,至于陈思绵……杨熙成脸色一沉,他之前就纳闷为什么陈思绵人间蒸发一样。按理说,陈思绵现在应该没钱也住所也找不到人帮忙,就算不回来服软,也至少应该有点别的动静。想不到这家伙居然好吃好喝活的自在得很,还自己开了个餐厅!
她哪来的开餐厅的本事?租金哪来的?人脉哪来的?她背后还有谁,能支持她拿到丰生广场这样好的地段?
杨熙成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这件事感到极为不爽,决定明天吩咐下去,给陈思绵下点绊子。
就在这时,他房间的灯忽然“啪嗒”地黑了。
“怎么回事?”杨熙成眉头一皱,“停电了?”
他走出房门,朝楼下喊了一声:“李伯,你看下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此时杨家的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里,外面走廊一片漆黑。杨熙成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他拐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地去摸了摸灯的开关,当他的手触上去的时候,他顿时心一凉。
灯的开关是被人关上的。
杨熙成头上冒了点点冷汗,他将灯重新打开,然后坐回书桌前,结果灯又“啪”地灭了。
杨熙成:“……”
这世上没有鬼。这世上没有鬼。
他不停地催眠着自己,摸索着走到门口,想再次打开灯。结果当他再次摸上去的时候,却忽然碰到了一个湿乎乎、黏糊糊的东西。
杨熙成头皮都炸了,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到一个模样怪异的娃娃正从天花板上吊下来,而它身体所在的地方正好就是那盏灯的开关处。那个娃娃脖子是歪的,手脚是用软软的布条绑起来的,又细又长,柔顺地向下垂落着。
它的脸是刚画好的,湿湿的颜料勾勒出了它模糊不清的眼睛、鼻子、嘴巴……它朝杨熙成咧着嘴笑,过多的颜料从它的眼角和嘴角流淌下来,流出不规整的好几道深色痕迹。
杨熙成惊恐地抬起手,他的手上沾满了从娃娃身上带下来的红色颜料,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划破了整个夜空。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下一秒,他的书桌忽然莫名其妙地向前倒了下来。
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地往下掉,他的陶瓷杯子被摔碎了,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就像是一个不详的信号。
杨熙成惊慌地往外走,结果一脚踩空,从楼梯上骨碌碌滚了下去。
“哐。”
他不知道摔到了第几层,正晕头转向地想要爬起来,一堆东西顿时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底下。
这些东西是刚刚他书架上掉下来的书,一堆接着一堆,仿佛没有止境似的往他身上倾倒,很快将他整个人埋在了里面。杨熙成窒息地从书堆里伸出一只手,狂乱地惊叫个不停,紧接着天上开始下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雨,那些花瓣颜色很深,深得就像被血染过的一样,随之而来的诡谲香气飘散而出,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咯咯地笑着,那人倒吊在天花板上,用无形的手一下一下地给他撒着不详的花瓣,仿佛在给他送葬。
杨熙成惊怒地大喊:“李伯!李伯!”
“怎么了大少爷!”管家李伯冲了出来,他想将走道的灯打开,然而整栋杨家大宅“嗡”地响了一声,全都陷入了断电之中。
李伯愣在了原地。他看见有东西从他面前晃晃悠悠飘过,那是一个水壶,本来摆放在一楼的餐桌边上的。
那水壶凌空飘过,最后停在了杨熙成的头顶上。杨熙成正挣扎着想从书堆里出来,一抬头却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水壶底,然后“哗”地一声,冷冰冰的水浇了他满头满身。
杨熙成被浇懵了。
哒,哒,哒。
仿佛有人在踩着楼梯往上走。但处在惊吓中的杨熙成与李伯都没有看见那个走路人的身影。
哒哒的脚步声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那个房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门,因为之前杨熙成叫人来将房门给卸了。现在那个房间里没有人住,东西也被搬了大部分,整个房间格外空荡。
但那儿留下了一个CD机,之前房间的主人离开前并没有将CD机带走。
杨熙成惊恐地听见黑暗中传来了光驱自动弹出的“咔嗒”声,随后一个光盘在里面高速飞转了起来,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疏落的钢琴声伴着吉他、弦乐的声音响起,去过南果音乐节沙滩专场的人听到这个伴奏都会明白,这是今晚郁天薇刚刚演唱过的《纯白玫瑰》的前奏。
这CD中的人声被抹去了,只剩下几样乐器在哼哧哼哧地演奏着。
诡异的音乐声传遍了杨家大宅的每一个角落。
杨熙成瞳孔巨缩,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听过这个音乐。
这个调子是汪林拜访的那天晚上,从二楼飘下来的吉他声的调子。那时候陈思绵还在,十有八九就是她弹出来的。
“陈思绵!陈思绵!”杨熙成差点被吓疯了,他额头爆出青筋,惊慌失措地嗥叫起来,“是不是你他妈在搞鬼——是不是——”
话音未落,一本大部头音乐史书忽然对准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那书砸的位置极为精准,不偏不倚正中他后脑,他顿时两眼一黑,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