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在礼品文具店里，月亮护身符补货完成后，机械臂自觉收回墙壁里。
头顶那轮血月的灯光变成柔和的浅米白色，下面的提示语换成：
【月亮护身符补货完成，请同学们尽情选购】
提示语刚换下来，学生们立即扑向自己早已经看准的目标，快速摘下来往收银台奔去。
章守长站在原地，盯着头顶那轮巨大的月亮出神。
大毛摘了颗小月亮，捏在手里来回看，走到章守长身边，满脸不解，“老大，这小月亮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会悬浮的灯球嘛，为什么这么火？”
李萌刚选好自己心仪的月亮护身符，正要去结账，听到大毛的问题，想到他们是刚入学的新生，忍不住重新拾起自己的志愿者身份：
“你们还没有听说过上个满月的灵异事件吧？”
大毛听到“灵异事件”四个字，来劲了，凑到李萌身边去。
李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上个满月的时候，咱们学校，出现了……百鬼夜行！”
大毛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百鬼……夜行？学校里有鬼？”
他不自觉地背后寒毛都立起来。
李萌认真地点头，声音放得更低了：“其实不确定是不是鬼，只是上个满月的那天夜里，狂风大作，暴雨下个不停，然后很多学生听到了……奇怪的呻|吟和哭泣声。”
“……啊？”大毛觉得自己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萌对自己听众的反应很满意，继续绘声绘色道：“据听到的学生说，那些呻|吟和哭泣，有些像是从隔壁房间传出的，有些像是从窗外传来的，还有一些……好像就是从自己床底传来的。”
大毛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会不会是……风声或者猫叫，或者……其他学生的恶作剧？”
机甲专科学校的学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点诡异的噪声出来，应该不难。
李萌却缓缓地摇头，“如果只是听到声音，或许有可能是恶作剧，但是——满月过去之后，一夜之间，K校离奇失踪了十七个人！”
十七人，对于一所只有上千人的小学校，已经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更可怕的是，声称满月那晚听到呻|吟哭泣的学生，刚好都是和这十七个人相熟或者住得近的……”
咕咚。
大毛吞了口口水，“一下失踪这么多人，学校都不给个解释吗？警察都不管吗？”
“萌萌，”这时李萌的同伴付完款，走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笑起来，“你不要吓唬新来的小同学了行不行？”
见大毛脸色不好，李萌的同伴朝他笑起来，“同学，你别听萌萌乱说了，哪有什么灵异事件，学校早就发了公告澄清过了，这十七个老师和学生，是被一个临时的机甲作战计划招募走了，因为计划是高度保密的，所以之前完全没有消息透出来，这才让学生们误会是出事了。”
“这事后来政府相关部门都直接帮忙出面证实了的，不然这么多人同时失踪，警方怎么可能不介入嘛，是吧？”
“别听萌萌瞎说了，她就喜欢吓人。”
李萌这时把自己同伴手中刚买的小月亮抢过来，笑说：“你要是不相信，干嘛还这么急着要买月亮护身符？还不是怕下个满月的时候真的又有百鬼夜行出现？”
“谁说的，”同伴一边抬手抢自己的月亮，一边不服气说，“我就是觉得这小月亮好看，买回去给房间做个装饰，不行啊？”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往外去了。
留下大毛一个人，在夜空中凌乱。
待到回过神来，大毛慌张上前，拽下来五个月亮，跑到收银台光速刷脸买下来，然后又跑回章守长身边来，“老大，咱们五个人一人一个带在身边吧？”
章守长没理大毛的话，拿出物品箱，喊声“大师球”，直接把头顶那轮最大最圆的月亮买下来了。
送对象，当然要挑最大最圆的月亮送。
莉莉从商店的一个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大毛捧着五个小月亮，章守长抱着一个大月亮，有些滑稽地并肩站着。
莉莉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该不会是信了那帮学生讲的那什么满月的灵异事件了吧？”
这种故事，骗骗原住民就算了，参加地球管理局选拔赛的玩家，居然也会信吗？
那什么百鬼夜行，一听就是异常生物出现变异了，至于那失踪的十七个人，显然是被清除的变异目标，违规暴露自己而被取消资格的玩家，以及意外看到玩家清理目标的原住民。
这么简单的道理，身为玩家，稍微想一下就该知道吧？
小一现在脸上那惊魂未定的表情，怎么好像是真的信了这么拙劣的传说故事了？
大毛嘴硬回说：“没有啊，谁信了！”
“我信。”章守长淡淡说。
莉莉像看傻子一样看向章守长。
章守长的脸被面前巨大月亮的照得透亮，神情看起来却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他沉思片刻，然后说，“这个故事有点矛盾，为什么说那个晚上是个满月，又说狂风大作，暴雨下个不停？”
“狂风大作，暴雨不停的夜晚，怎么可能看得到满月？”
莉莉笑起来，“都说了是学生们以讹传讹的骗人的故事，漏洞百出不是很正常？”
章守长觉得这故事没这么简单，但他只是把疑问暂时压在心里，然后把巨大的月亮夹在腋下，看向莉莉，“你刚才进店长办公间了？你怎么进去的？为什么你刷脸可以通过？”
莉莉看一眼店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学生们，然后回望向章守长，“呼叫店长的时候，通过摄像头，让店长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他就会开门让你进去了。”
大毛有点懵，“什么意思？”
莉莉却不愿意再做多解释了，只是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剩下的，就要问你们自己的系统了。”
说罢，莉莉直起身，看一眼时间，“不早了，小空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说罢，直接转身走出商店。
大毛朝章守长凑近了些，小声问老大知不知道莉莉在说什么。
章守长压低声音说：“店长就是验证隐藏任务道具的NPC，想要进入店长工作间，就要通过摄像头，让店长看到你搜集到的道具。”
“哦，”大毛恍然，“所以莉莉她拿了咱们的甲片做敲门砖，进去找了店长，完成了任务道具的验证了？”
“看起来是这样了。”
章守长转头，瞥一眼挂着【店长工作间】牌子的那扇小门，然后转身往店铺外走，“下次收集到新的道具再来吧。”
*
造修院男生宿舍，410室，古玉站在房间里，看向抱着个大月亮朝他笑得灿烂的章守长。
古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跟着对面的少年一起露出个浅浅的笑。
古玉不太会笑，可对面的少年的笑容好像总有种奇怪的魔力，会在无形中感染他，让他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见古玉只是站在原地冲他笑，并不上前也不接自己送的礼物，章守长有些局促起来，抱起巨大的月亮有些笨拙地往古玉的方向又送了送。
“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喜欢月亮。”
古玉这才走上前，展开双臂把月亮接下来，说声“谢谢”。
章守长如释重负，嘿嘿笑着往自己床边的椅子上一瘫，翘起一条腿，坐没坐相地看向抱着月亮的古玉。
月亮此时正散发着幽蓝色的浅淡光芒，投在古玉的侧脸上，衬托得那张仿佛玉雕的脸更好看了。
古玉抬手，将月亮轻轻朝上送出去。
月亮就像个没有牵绳的氢气球，飞上去，悬停在天花板下面。
此时，幽蓝色的光缓缓变成了浅米色。
章守长盯着月亮看了阵，觉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这月亮变换颜色的方式，好像不是单纯的靠里面的光源的变化。
因为从幽蓝色变成浅米色的时候，好像明显有个接缝从月亮上滑过去，就好像，公交站台的广告位上那种宣传海报，是通过滚动的方式，直接把一张海报滚进去，再把拼贴起来的另一张海报铺展出来。
喵~
机械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古玉的衣柜柜顶，然后腾空一跃，不偏不倚，跳到了月亮上。
猫科动物对光亮、圆球物体、不断跳动的目标的追逐本能，在机械猫身上叠加了好几层buff，让原本慵懒的猫猫处于极度亢奋中。
它的身体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把月亮扑下来，然后一眨眼功夫，将月亮撕得稀碎。
章守长和古玉同时看着满地的月亮碎片，愣住。
“团团！”
古玉朝猫猫轻声呵斥了一句。
古玉虽然待人冷冷清清，却是个性格十分平和的人，他平时连很大的情绪波动都极少出现，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训斥猫猫的情况了。
猫猫听到古玉的训斥，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两只耳朵收到脑袋后面，朝古玉低低地喵喵叫了两声，踮着脚尖摸到古玉脚边来，讨好地蹭他的裤腿。
古玉心软下来，弯腰把猫抱起来，看向章守长，垂下眼说：“对不起……”
章守长见状，慌忙摆摆手，笑说：“没事没事，弄坏了再买一个——”
话说到一半，章守长回过味来，“诶，不对啊……这不我的猫吗？”
刚才古玉那语气，怎么搞得像做错了事的熊孩子的家长似的，惹得章守长的话都带着股子被冲撞的客人的小心翼翼了。
“不是……这到底谁的猫啊？”
“而且……这货什么时候连名字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