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到上清宫的其他宫人发现陛下不见了,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不管外头如何找得人仰马翻,延春殿内一派热闹。

  “我还要喝。”福顺喝了点阿莱给的马奶酒上头了,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拿着酒杯不依不饶的扯着他的小辫子要酒。

  “轻点轻点!”阿莱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看了一眼脸上陀红的福顺,估摸着这小子肯定是醉了。

  祝宝棋在旁噗嗤一笑。各人口味不同,阿日斯兰之前也总盛情邀请他品尝他们那里的马奶酒,说是如何如何好,吹得仿佛人间第一美味,可惜祝宝棋尝了一口后差点原地去世,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吧。

  没想到福顺居然还挺喜欢,令人意外。

  “吃。”

  阿日斯兰戳了戳他凹下去的脸颊,提醒他赶紧把盘子里的吃完,又补充道:“太瘦了。”

  “瘦点好。”祝宝棋咬着腿肉含糊不清的回他,“健康。”

  阿日斯兰沉默的凝望着他吃东西的侧脸,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那地方原本肉嘟嘟的脸颊肉都没了,这样捏着就剩一层皮,看着令人心惊。

  那一瞬间,阿日斯兰心底涌出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想保护小小的中原皇帝。

  大约是自小被阿姆教导的缘故,阿日斯兰心底深处有着某种执念,在看到小皇帝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吃东西的时候,这种执念被激发了出来。

  同样是自幼失去母亲的关爱,阿日斯兰非常明白一个幼童无人庇护的痛处。草原上的人不像中原人爱勾心斗角,生存法则却更为残酷,如果不是有兄长的爱护,他或许不能平安长大,甚至成为草原第一的勇士。

  小皇帝也是一个人,但他面对的环境比草原更为凶险。应太后,尚春,世家,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那么弱小,要如何在那些吃人的豺狼中活下去?

  就好比这次中毒,看似是解了,谁又能保证他下一次仍旧能逃脱?

  察觉到阿日斯兰的目光长久落在身上,祝宝棋扭头满脸不解:“怎么了?”

  “……你,怕吗?”阿日斯兰不加掩饰的问出了心中所想,也不管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尽管他并没有指名是什么,祝宝棋神奇的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怕。”

  他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完美到有些虚假,阿日斯兰直勾勾的盯着瞧,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假。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朕真的不怕。”

  像是知道他的困惑,祝宝棋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语气轻快的说:“别忘了,我也是个大人。”

  阿日斯兰隐约觉得他的表情哪里不对,可又实在说不出。他不像兄长那样善于洞察人心,只能靠着野兽般的直觉行事。

  小皇帝明明看上去很真诚,可他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防备。

  嘴里的肉忽然不香了。

  阿莱无声翻白眼。

  看他家殿下那眼巴巴盯着人看的不值钱的德性!要是让汗王知道了,非得气得当场去见萨利女神。

  ————

  等到宁子蹇终于排查到延春殿的时候,祝宝棋正跟阿日斯兰分享最后一块羊心肉,小脸上是被火烤出来的红晕,身上也暖洋洋的。

  “祝宝棋——!”

  宁子蹇气得咬紧牙关,眼睛都瞪红了,像是马上要吃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把皇宫都掀翻了?”

  “皇后?”祝宝棋看清来人,忙讨好的露出笑容,把最后一口肉吃进肚子里,解释道:“朕只是来看看兰美人。”

  “闭嘴!”

  宁子蹇看来是气疯了。无人能理解他在听宫人汇报说陛下不见了的时候那种恐慌,以为太后神通京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绑走,一想起那种可能他就浑身冷汗,当时就从军营里掉了几队精兵找人,还将太厚的寿光殿也围住了。

  在宫里擅自带兵有违宫规,那些文臣肯定又要借机大肆做文章,宁子蹇仍旧一意孤行。在他看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找不到祝宝棋,他今天就要血洗寿光殿。

  他两步上前一把攥住祝宝棋的手腕将他生硬提起来,冷着连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福顺吓哭了。

  阿日斯兰皱眉起身,劈手夺过祝宝棋的手将他护在后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微微俯视着宁子蹇,沉声道:“放肆。”

  他的官话在这一刻似乎流利了不少,“他是帝王,你,是臣子。”

  “那又如何?”宁子蹇轻蔑的回望这个异域青年,“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这蛮子多管!”

  阿日斯兰听得懂“蛮子”的意思。

  阿莱脸色一变,握紧腰间的弯刀就要冲上来打架,被阿日斯兰抬手拦住了。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宁子蹇,并没有被他口中的蔑称激怒,一字一句道:“他,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你,管不着。”

  宁子蹇的眼神暗下来,盯着阿日斯兰的脸不放,右手同样蠢蠢欲动放在佩剑上,看来是要动手。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祝宝棋站了出来。

  “朕就只是惦记美人这儿的羊肉罢了,皇后你别生气。”他软软的握住宁子蹇的胳膊,将他的手臂往下压一压,撒娇似的又说:“屋子太闷,粥太难吃,朕只是想透气。”

  他的示好是有用的。宁子蹇很受用他的撒娇,脸上的神情缓和不少,也不见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只是语气仍有责备:“我是为你好。”

  “你若是想尝些新鲜的大可以同我说,跟这蛮子有什么可聊的?”

  说着他将佩剑放了回去,揽着祝宝棋的腰身就往外带,身后跟着的几十个戴甲精锐也跟着撤出延春殿,福顺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上。

  “对了。”

  走到门口,宁子蹇想起了什么,又回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日斯兰,冷漠的说:“传本宫懿旨。”

  “兰美人蛊惑陛下,私自将他带出上清宫,罪不容诛。念其身份有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命兰美人禁足于延春殿半月,为陛下抄经颂福!”

  说着就拉起祝宝棋头也不回的离开。

  祝宝棋堪堪回头,对阿日斯兰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而后被拖着离开了延春殿。

  “什么东西!”阿莱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有本事单打独斗啊!”

  阿日斯兰紧紧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闻言冷冷的提醒道:“单打独斗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阿莱噎住了:“殿下!”

  “回去吧。”阿日斯兰忽然没了喝酒的兴致,他面无表情的走回内殿,脑中满是刚才宁子蹇回眸时的狂妄冷漠的眼神。

  他知道宁子蹇想说什么。

  在这深宫内苑,他一个贡品身份的人质没有半分说话的余地。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用一百种法子搞死他。纵然阿日斯兰在草原威名赫赫,可是在遥远的京城,他始终孤立无援,是被“嫁”过来的牺牲品。

  他又想起祝宝棋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对他的内疚和担忧,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打击。

  才刚刚明白自己对小皇帝那莫名奇妙的喜欢,结果转头就被泼了盆冷水,向来骄傲的阿日斯兰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挫败感。

  如果是寻常人,或许经此一事彻底认清了身份的落差从此放弃,但阿日斯兰从不服输。

  小皇帝在宫里同样孤立无援,宁子蹇自大暴虐,绝不可能善待他。

  想到这里,阿日斯兰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不是蠢人,也知道眼下他的处境如何,别说保护小皇帝,就是他也自身难保。

  起初他只是想留在这里帮王兄做眼线,如今看来,还要多一个任务了。

  ————

  被带回上清宫,祝宝棋心里只有对阿日斯兰的愧疚。他只顾着自己高兴,没料到会惹怒宁子蹇,到头来连累了阿日斯兰,害他被禁足。

  他也想帮忙求情,但宁子蹇那种性格,越是劝他就越起反效果,祝宝棋不敢多说,怕让他一怒把处罚加重。

  “朕知错了。”他小心扯了扯宁子蹇的衣摆,一副听话宝宝的样子。

  宁子蹇本来气狠了,可一看祝宝棋小心翼翼跟在身边,心头的火气散了不少,理所应当的将错处全推在了阿日斯兰身上。

  “以后别再乱跑了。”他低声说,抬手在祝宝棋脸上轻柔抚摸:“听话。”

  祝宝棋眼皮微跳,无措的点头。

  于是,祝宝棋再次被关在了自己的寝殿里。用宁子蹇的话来说,外面乱成一团,他只有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这种名为保护实为“囚禁”——至少祝宝棋心里认定是囚禁,的做法让他心里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想。

  而且尚春也不知去了哪里,应棠和乔双玉前来探视也被拒在了宫外,祝宝棋彻底失去了和外人交流的渠道,像只金丝雀一样,被人豢养在了笼子里。

  紧接着,另一道惊雷响了。

  太后因病薨逝,太师下狱,应家倒台,成年男子孩童全部斩首,女子充妓,老弱发配边疆。

  盘桓在京中数十年的应家轰然倒下,京中刮起了血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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