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第五十天
澈穆桓和燕将池两人没走远多少, 就听云鼎宴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热闹的寒暄动静。
澈穆桓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满头银白、精神矍铄、目光锐利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门外往里走, 神色板正严肃, 周围身着昂贵燕尾服与礼裙的男男女女则脸上挂着略带讨好附和的笑，与老人打着招呼。
“那就是澈老爷子。”燕将池见状偏头对澈穆桓低声道, “要过去么？”
他话音刚落，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贺尔豪，就听贺尔豪积极地朝门口那儿挥着手打招呼, 声音直穿整个宴会厅：
“澈老爷子来啦！我们在这儿呢！”
澈穆桓眼皮微跳。
整个宴会厅的视线都旋即集中了过来, 比先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澈老爷子闻声看向贺尔豪那头, 一眼便看见了澈穆桓站在人群之中, 周围仿佛形成了一圈真空带, 而他的孩子站在最中心的位置，犹如鹤立鸡群, 周围的青年才俊都像是成了陪衬。
澈梵眼光一亮, 原本拄着拐杖走得缓慢的步伐瞬间提了一倍, 大步流星地走来, 连那柄拐杖都仿佛摆设一样, 压根用不着。
周围人见状都有些莫名，不由纷纷交头接耳，谁也没见过一向板正严肃、说一不二的澈家当家老爷子，会露出这样一面极不稳重的样子。
澈穆桓看着老人径直走向自己, 不由微微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掌。
燕将池见状目光微深, 直接握住澈穆桓的手, 低低道：“不想见的话，我带你走。”
一旁贺尔豪闻言不由嘴角一抽, 转头看过来，当着他的面直接撬墙角可还行？澈老爷子可都走过来了！
澈穆桓原本有些复杂的心情被打消，他不由微微弯起嘴角，好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燕将池，被对方话里不管不顾的霸道和理所应当逗笑，他浅浅呼出一口气，回握住燕将池的手：“不用。”
“就是，见自家外公而已。”贺尔豪赶紧说道，见澈老爷子走近，他颇有点被人撑腰的胆子，打趣燕将池，“当然，燕总要是紧张，我能理解。”
毕竟抢了人家的外孙，这可是娘家人。
燕将池挑眉：“我紧张？你在开玩笑？”
他与澈家的合作虽然不多，但也打过多次照面，见过几次澈老爷子，他有什么紧张的？
贺尔豪笑笑不说话。
澈老爷子几步来到澈穆桓的面前，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澈穆桓的身上，原本锐利的视线顿时柔和下来，脸上微微抽动，有些僵硬地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放缓了声音道：“是穆桓吧？我是你外公，小时候你刚满月时，我还抱过你。”
澈穆桓见状微顿，然后开口笑笑道；“老爷子好。”
澈梵闻言略有些遗憾，尽管没有听见澈穆桓喊自己外公，但看起来并不排斥自己，这便已经叫他松了口气，他笑了起来，点点头：“好，好，等下随我坐一道儿去吧？”
澈穆桓看向燕将池，澈梵见状，视线也跟着看向一旁轮椅上的男人。
“是燕家的老大吧？好久不见，年轻人，有心气，这几年在帝京都有了叫人不能小看的名气，挺好的。”澈梵开口，脸上表情就淡了许多，不苟言笑的样子无来由地便让人紧绷起来。
但显然不包括燕将池。
燕将池微颔首，也随着澈穆桓打了一声招呼：“老爷子好。”
澈梵闻言微眯起眼，视线带上几分锐利和审视。
但是旋即下一秒，他的视线便被澈穆桓遮挡住了，青年淡淡往旁边跨了半步，偏头看燕将池，温声问：“你想坐哪儿？”
贺尔豪见状不由转过头，嘴角微抽，他家澈老师护犊子本能比他预想得还要严重些。
燕将池注意到恋人的小动作和话语，他翘起一点嘴角，看向面前的澈老爷子，就见澈梵又将视线挪到了澈穆桓的身上去。
“主桌那儿的视野好，等下拍卖看拍品更清楚点。”燕将池说道。
澈梵闻言些微松口气，刚要递去一个赞赏的视线，却听那男人话锋一转，又说道：
“但是主桌那儿恐怕喧闹，你喜清净的话，就坐燕家那桌，只有燕将毅一个人，他可以不说话。”
澈梵：“……”混小子！还想把他的乖外孙拐到燕家桌上去？！
贺尔豪则用力忍住笑意，也不知道燕将毅知不知道他哥直接安排他接下去全程闭嘴这回事。
澈老爷子飞快说道：“主桌也没几个人，只有老爷子我，还有你的舅舅，他……嗯，他等下有个会，可能会先走。”
“现在就去准备一下会议事项也可以。”澈梵想想又补充道。
本要往这边走来打招呼的大舅澈乐宸脚步一顿，不由看了眼手上腕表，晚上八点，无中生会？
他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燕将池与澈梵两人仿佛暗自比较一般，盯着彼此看，澈穆桓失笑，打断道：“老爷子盛情，那我们就随您坐吧。”
澈梵闻言眼睛一亮，没想到澈穆桓这就答应了，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来，高兴地招呼着青年：“好好，那……穆桓，燕家小子，都来随我过去吧。”
澈穆桓应了一声，看见老人伸过来的手，他顿了顿，然后搀了上去，笑笑道：“嗯，走吧老爷子。”
他说着，偏头去看燕将池，燕将池弯弯嘴角，微颔首跟了上来。
几人入座，周围参加晚会的嘉宾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纷纷将视线又转到了方才唐寅天与他父亲两人身上，多是一丝看热闹和同情的目光，看得唐寅天脸色跟调色盘一样精彩。
燕将毅坐在燕家桌位上，空荡荡孤苦无依一人，眼巴巴地正找自家大哥呢，就见他大哥头也不回地走过了自己，连个视线也没给，径直就入座了澈家的主桌那儿。
燕将毅：“……”
他大哥，怎么就这么一副，不要钱的样子呢。
而澈家那边，澈乐宸也很快入席坐下，他微笑着与澈穆桓燕将池点头：“穆桓，我是你等下可能得去开会的舅舅，很高兴见到你。”
一旁澈老爷子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险些翻出来，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
澈穆桓低低笑了一声，原本微微有些绷紧的肩膀逐渐松弛了些。
入座后没过多久，便有人陆陆续续地上前端着酒杯围着澈乐宸、澈老爷子打转，来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今天这桌上更重要的人是澈穆桓，一张张名片全都试图递给澈穆桓，被贺尔豪一一拦截代收走。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序热闹点。”澈穆桓偏头对燕将池说道，带了点调侃和无奈。
燕将池闻言，目光扫向又一个要凑近的晚宴宾客身上，眼色一冷，便叫那人递来的名片硬生生地拐了个弯，主动给到贺尔豪手里。
如此一来，其他人也都自觉地去找贺尔豪攀谈起来，贺尔豪磨了磨牙，只敢偷偷瞪几眼燕将池的后脑勺。
澈乐宸和澈老爷子见状，便吩咐主持人加快节奏，很快进入到了晚宴的重头戏，慈善拍卖环节。
全场灯光一暗，原本还打算上前寒暄的宾客见状，也只好悻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感谢各位来宾参与今晚佑心慈善晚会……”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照例走着流程，介绍今晚的晚会与创设人。
灯光随之打到了主桌这边，澈老爷子微微拍抚了一下手掌致意，随后转头看向澈穆桓，微笑着，手掌拍了拍澈穆桓的肩膀，尽管什么也没说，但足够让在场所有宾客都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是谁、意味着什么。
更别提对方身侧还坐着燕家那位。
弗格霖来得稍晚了些，只看见自家学生已经坐到了澈老头子那儿，身边还跟着燕家那个，他轻啧了一声，儿大不中留呗，都没来见他这个小老头，哼哼。
“今天的第一个拍卖品，是出自来宾澈穆桓先生的字画作品，竞拍起价设置：0元，各位来宾可以开始出价了。”主持人说道。
宴会大厅正前方的巨大幕布上展示出澈穆桓带来的那副字画，题字用的是前人的诗作。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笔锋苍劲有力，潇洒磅礴，几个大字仿佛九天银河喧嚣涌下，丝毫没有带上如今年轻人练习书法时潜移默化追求的模仿匠气，反而字字有灵，颇有气势，让人眼前一震。
“好字！”台下有人一声欣喜地抚掌赞扬，引得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唐寅天也听见了动静，垂着眼在心里不屑地想，马屁精。
“呵呵，宋老这么说，那我便先起个头，五万。”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唐寅天不由看过去，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夸赞的那人是宋青松宋老，凛都书画协会会长，他微微一僵，很快又移开视线。
搞艺术的大多自诩清高，软硬不吃，宋青松更是其中典型。
要说马屁精，那不如说刚才拍价的那人，恐怕什么也不懂，纯是冲着宋青松的这一句评价和澈穆桓的名字去的。
唐寅天正不着调地想着，却听他父亲在他耳边急急说道：“你也报，今天澈小先生的这副字画你必须给我拍下来，不管花多少钱！能让燕家和澈家两位消气最重要！”
唐寅天一听，一股闷火涌上来，气得他眼前都有点发黑。
他还要花钱和别人抢？他前脚刚被澈穆桓那样奚落！
“听见没！赶紧的！！”唐盛催促，重重戳了几下唐寅天的后背，咬牙切齿，“小心我停了你的卡。”
唐寅天：“……”
“六万。”他不情不愿地出声。
澈穆桓和燕将池都看了过去，对上唐寅天的表情，澈穆桓微微挑眉，笑了一声。
燕将池脸色一黑，本来这副字他就觉得是写给他们俩的，应是他的藏品，现在被拿出来拍卖已经很不高兴了，要是再被唐寅天这号人拍走……燕将池重重哼了一声。
澈穆桓听见身旁男人不满的哼声，忍不住好笑，低头小声打趣：“谁的水壶烧开了啊，还会吱声呢？”
燕将池：“……”
耳朵烫了。
贺尔豪：“……”听不见听不见！
燕将毅则眨眨眼，哟，他嫂子的！那他不得表示一下呢？
“十万！”燕将毅举牌，高高兴兴地看向澈家主桌呢。
燕将池见状眉眼一挑，对上自家弟弟仿佛求夸奖一般的眼神，难得高兴地露出一点微笑，赞许地点点头。
“这是他的个人行为，我可没让他代拍。”燕将池翘翘嘴角，对澈穆桓说道。
他们俩先前约定过，燕将池不许参与这个环节的竞拍里。
燕将毅头一回见自家大哥这副样子，立马连胸脯都听起来了，他嫂子这字，他必须得拿下！
唐寅天那边见状，低声道：“燕家二少跟我抢，总得给人家吧？说不定是燕家那位的意思。”
唐盛一听，沉吟两秒，旋即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头上；“肯定是你这人家不满意，太没诚意，小家子气！没出息！再报！”
唐寅天被打得一懵，旋即气笑了：“十五万。”
“三十万。”燕将毅纳闷看了眼和自己抢拍的声音那头，找不到人，只好哼了声，毫不犹豫地继续加价。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两边人像是竞赛似的，眨眼就把价格抬到了七十万，中途宋青松还报了几次，奈何抗不过另一头更疯的燕家二少，只得放弃。
像今晚慈善性质的拍卖，通常单品价格都不会超过五十万，大多是娱乐性质的竞价，谁能想到今天第一件展品一出，就直接炸了个锅。
“一百万！”燕将毅再度举牌，气定神闲，回头又看了眼先前出价那人的方向。
哪个傻逼跟我抬价，我燕老二在挥金如土败家上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