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书的一句喜欢十分难得, 他向来只说不错可以还行来吧~
韩夺没了动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把图转发给自己那台电脑后, 全身心投入到整个房间的立面设计中去。
直到下课了，韩夺都没再跟顾子书交流一句。
教授留了课业任务, 叫人出去时务必关机。
韩夺的大脑绝对没有停留在这件事情上, 他把电脑留下就走, 顾子书帮他关闭主电源, 一路小跑跟着他。
对方其实走得并不快，顾子书的印象里, 韩夺腿长, 但每次为了配合他的懒洋洋小步伐, 总是一步减成三步走。
他这次没等，即使频率较慢，步伐果决。
顾子书又小心翼翼。
顾子书看韩夺的背影，再也不是单薄的少年感了, 而是充满责任担当, 更加富有责任心与领导力的形状。
韩夺找了一家幽静的咖啡厅, 借用店家网线, 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电继续完成在课堂上未完成的设计。
顾子书已经陪了他四个小时，一直坐在教室的干板凳上, 腰酸腿疼极了，终于有沙发可以坐, 自然能蜷缩身体绝对不会呆坐着。
顾少爷擅自点了一份牛排, 一份黑胡椒意面, 一个11寸大披萨，咖啡和果汁任取。
现在他闲的能吃掉一整头牛。
韩夺的电脑桌面收拾很干净, 各类软件都有序地放在一个文件夹内，等他打开百度云盘，里面5000G的内存被各类设计材料、装修辅料、风格汇总与方案塞得满满当当。
顾子书只会把喜欢的雕塑艺术类书籍塞得到处都是，然后让佣人一个头两个大。
韩夺一时半会儿估计完成不了，顾子书才不会饿到自己，吃了两块披萨，喝点果汁，终于良心发现问了一句，“你要吃吗？”
韩夺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双手并用都恨不能再长出两只手。
但他张开了嘴。
顾子书开始填鸭式投喂，使劲往韩夺嘴里塞食品，趁对方不注意，用叉子扎上一块红泡椒，卷一层意大利面作为遮掩，直接给韩夺喂了七八次。
韩夺毫无反应，嚼得十分机械，仿佛灵魂与身体完全分离，脱机工作。
半小时后才缓缓说，“水。”
顾子书有种报复的小快乐，虽然韩夺对他冷冰冰的态度情有可原，依旧还是将解辣的果汁抵在某人的唇边，免得辣椒吃多了胃疼。
时间日渐流失，用它的时候总不嫌多，没有的时候，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顾子书躺在沙发上，睡不着，抬眼直盯着倒计时器无情地在减少。
【假少爷在线时间27:16:28:17】
为什么他总是能如此平静地直面死亡的靠近呢？
或许是顾子书冥冥中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吧。
韩夺知道自己这个毛病非常不好，一旦沉浸于室内设计上时，立刻会废寝忘食。
说他有些强迫症，应该也有道理，韩夺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有限的空间合理规划到极致的境界，每个空间必须在他的设计下意义非凡。
等工作到咖啡馆都要打烊了，韩夺才最终摁下一个导出键。
大功告成。
扭动微酸的脖颈，适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坐在宿舍，或者工作室里。
一道灵感在他脑海里闪现火花的瞬间，韩夺会变成奋不顾身的追光者，捕捉到那簇亮光，小心地添柴加火，使得灵感能最大程度得展现出来，变成一个具有实体的艺术品。
韩夺微低头，看着蜷缩在沙发里睡觉的顾子书，桌面摆着小山状的空盘子。
他倒是不客气。
韩夺的口腔内充斥着甜腻的果汁余味。
原来自己也吃了吗？
韩夺推了顾子书一把，“起来，该走了。”
顾子书睡得并不踏实，被人一推仿佛从高空坠落，双足一蹬的失重感将心脏扯得剧痛无比。
“小夺！！”
顾子书冷汗淋漓，差点喊，小夺救我。
最后两个字生生被牙齿咬住，没有唤出口来。
韩夺继续看着他，并未伸出手臂搂住顾子书颤颤巍巍的身躯，反而像是在等待对方主动扑来的动作。
结果顾子书什么都没有做，用手擦擦额角冷汗。
韩夺幽幽道，“今天辛苦你了，明天再继续吧。”
迅速且安静地，把重新制作好的设计效果图打成文件包，发进了某邮箱里。
动作一气呵成，足以看出是个做惯了设计打包的人。
顾子书觉得尴尬，替自己恶梦惊醒中会喊韩夺的名字而脸红，刻意转移视线，但在眼尾流转的瞬间，还是看见接受韩夺邮件的邮箱号，重点标注为GS的设计工作室。
两人从咖啡馆走出，街道上的人影匆忙，但寥寥无几。
韩夺终于良心发现，转身问他，“住哪里，我送你。”
顾子书才不会带他去小车库。
直接拒绝，“不用了，男人走夜路害怕遇见流氓不成？”
有人喊声清脆，打断两人的对话。
“韩老师！！韩老师！！小韩哥哥！！”
韩夺自然回头。
顾子书听着叫声熟稔，自然也是回头。
宋奇的样子像刚从网吧出来，遇见几天不见的顾子书亲切极了，小跑着奔过来拉住顾子书的胳膊，“小……”
顾子书要跳脚了，被十万伏特的电击打过似的，踮起脚一把捂住他的嘴，“乱叫什么？臭小子，怎么不在宿舍好好学习，大半夜了跑出来上网？”
顾子书光忙着嗔怪，却不知韩夺的脸色冷的难看，手里提着的电脑包简直攥得嘎吱作响。
宋奇毕竟是个小孩子个性，又特别亲昵顾子书，使劲眨眼笑着掰开他的手，捏在手心里完全舍不得放开。
“军训太枯燥了，室友们说要去网吧玩通宵，我说不行要回去呢，怎么样？我超级乖的吧？”
韩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顾子书没留意，被小奶狗弟弟围得紧紧的，露出阳光和洵般的笑容，“你学美术设计的，肯定是离不开电脑，但是不能沉迷在玩游戏里。”心里盘算，该给宋奇买一台好电脑放在宿舍里。
韩夺又说了一句。
顾子书抬手跟他讲，“好，再见。”
心思都在宋奇的身上。
韩夺走得飞快，几乎头也不回。
顾子书才终于松口气，揉揉宋奇的头发“命令你啊，快回宿舍去，要是被学生会查到不在舍扣分，小心你的奖学金不保！”
宋奇多少感知到两人之间的不快，但他不在乎呀，小韩老师只看他护他的样子，令小男生心里甜丝丝的。
“刚才那个男的，就是你让我把宝贝花交给他的人吗？”宋奇认真打量过韩夺挺直的背脊。
“也不怎么样嘛。”
顾子书第二天在相同的时间里，照旧收到韩夺的微信。
以为他会生气，干脆放弃做无所谓的事情。
顾子书收拾利索，提前吃了芝麻烧饼配牛奶，吃得饱饱的去应对新一天的冷遇。
顾子书一直告诫自己，韩夺不痛快就稍微顺着他点，把遗产先弄回来给宋奇买电脑，才是王道。
顾子书按照韩夺发的定位，进入艺术大楼的十楼，学艺术的人不多，有些房间会空出来做画室。
有的五人一间，有的两人一间。
韩夺现在是真少爷了，想搞一间做个单人画室，也不是不可以。
顾子书轻车熟路进入某个房间。
韩夺早已经到位了，即使现在电脑操作才是主课，但画画的人总要不停地练习，才能避免手生感。
顾子书大概摸准了韩夺的思路，必然是坐在这间房子里画一整天，叫他无所事事备受冷遇一整天。
进门关门。
韩夺摆好了一张画架，手里却没有拿任何画具。
“门锁一下。”韩夺用低沉的语气下达命令，使得锁门这件事看起来毫无诡异。
顾子书锁好门，还专门拉动门把手示意，我锁牢了。
背后穿来一阵疾风。
顾子书整个人被腾空抱了起来，头朝下到脑充血的地步。
“韩夺！！韩夺！！咳咳咳……”
韩夺的力量不容挣扎，顾子书被丢在静物桌上，尾椎骨闷闷的一痛。
“韩夺！你疯了！！”眼泪花就在眼睛眶里打转。
顾子书终于有点害怕了。
韩夺双手紧紧摁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能轻易摆脱禁锢。
“今天我要画你。”韩夺轻而易举地占据主导地位，居高临下的神情堪称冷漠无情的典范。
画就画嘛，怎么搞的这么大的动作？
顾子书拼命推动韩夺的身躯，“我坐在这桌子上还不行吗？你走远一点。”
反抗的动作外加语言，似乎比赞同这件事，更叫韩夺在意。
“我要画你的全身。”韩夺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开始动手脱顾子书的衣服。
夏天的半袖几乎被野蛮的力量夺走。
顾子书要气哭了，“韩夺，你疯了是怎样？你这样根本不像你了！”
韩夺把半袖扔到画架底下，顺便抽走顾子书的裤带，使得略大的裤子缓缓滑落在桌面，露出极漂亮的饱满的臀线，雪白的身体虽然消瘦着，两个小腰窝意外很可爱，在缠斗中瑟瑟发抖。
“韩夺，你禽兽！！”
顾子书身为一个男的，去游泳池只穿一条游泳裤的大老爷们，居然羞耻地抱住胸前，惨白的肌肤因为挣扎，很快变成樱花般的媚粉。
一副即将被人污玷的凌乱感与易碎感。
韩夺居然能保持镇定的把他强行摁倒在静物台上，嘴里不依不饶说，“我们两个，一个是禽諵楓兽。”
低头在顾子书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几乎要见红色的牙痕。
“一个是人渣。”
……
顾子书呆呆地看着他，居然忘记回嘴了，趴在冰冷的桌面间，连身躯的寒意也在瞬间遗忘。
不闹了。
韩夺愤恨扭头，从窗台间取出一笔盒，选择了一根最软的炭笔，开始在白纸间涂涂抹抹。
韩夺眼神如刀，犀利的锋芒刀刀见血。
顾子书的脑袋里空洞的厉害，一直有嘈杂的声音在里面盘旋。
眼神无光到难以泛出任何涟漪，再无水波潋滟。
“把头抬起来。”韩夺对于静物桌上的物品冷冷命令。
顾子书一时间有些害怕他。
韩夺对他讲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吗？从没有过，可是他对他讲得一句冷言冷语，便能让他心如刀割，死不瞑目。
韩夺又道，“把手从胸口拿开。”
顾子书木然地松开手，又重新快速抱紧。
他好冷。
顾子书从来没觉得生命的流失，会带给他如此彻骨的寒冷，仿佛已经死亡。
韩夺扔掉手中的软炭笔，几步走上前来，大手擒住顾子书的下颌，逼着对方与自己目光交流。
可他发现爱哭的小少爷反而没有落泪，只是用惊恐的眼神试探着他的怒火。
韩夺真的忍不住了，这跟他希望达到的结果大相径庭，“难道，你是想让我把你画得更彻底一点？”
韩夺的指尖沾满了乌黑的碳色，残留的指痕连成一道虚离的线。
松开顾子书的下颌后，沿着肩膀往下滑落，落在蜿蜒的腰线曲折辗转，最终拨开了包裹住雪桃的裤腰。
顾子书摇头，摇头，双手不再保护自己，而是祈求，附在韩夺胸口不停得摇头，不停地祈求。
眼泪憋着打转，只是不说话。
韩夺问，“离开我以后的你，又找了几个人？”
顾子书不断抽气，不停摇头，说话的感觉从沉默中倏然涌出。
“没有，一个也没有的。”
不要再往里了。
韩夺可不信，“昨晚那个孩子，看起来不过19岁，你一向重口味，倒是长得挺帅的，不知道他哪里最符合你的心意？”
“眼睛？”
“鼻子？”
“嘴巴？”
或者。
“跟我一样的那个？”
顾子书被攥得发痛，韩夺几乎开凿了通道的入口。
顾子书哭了，终于哭了出来，“没有的，他只是我帮扶的弟弟而已。”
韩夺颇感意外地停了手，说实话，他真的不怎么信任顾子书的话。
从顾子书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之后。
所有告诫过他的前任，那些被顾子书甩掉的各种面孔，无不在每一个噩梦中嘲笑他。
你被甩了，被抛弃了，你趾高气扬地说会爱那个人，那个人得到你的廉价爱意后，转头跟别的男人跑掉了。
你没用，你真的没用，你是一个被抛弃的废物。
顾子书没有心的，谁爱上他，就会被彻底地扔掉！！
韩夺无数次告诫自己，再也不会相信顾子书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露出自己的欢喜了。
因为喜欢就会被扔掉，喜欢是一种痛苦的感情。
韩夺再也不会喜欢了，他掏心掏肺的喜欢，在那个夜晚醒来后的每一天，被杀死又杀死了。
……
可是。
顾子书吓到的样子令他揪心，顾子书眼泪汪汪的模样又叫他恨极了。
顾子书从始至终有过很多的男人，他不缺爱。
昨晚的小男孩应该也是其中之一的爱慕者。
可是，韩夺只有一个顾子书，韩夺只会很好地爱一个人。
韩夺被禽兽父亲关在柴房里忍饥挨饿，依旧会抱着活下去有饭吃的念头。
可他现在看着顾子书。
居然感到失去任何信念的迷茫。
这世间最可悲的，莫过于此。
韩夺问，“为什么他叫你小韩老师？”
为什么？
不是顾，而是韩？
顾子书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可能他确实听见了韩夺的问题，感到更深层次的恐惧。
可能他没有听见。
顾子书颤巍巍地发抖，像一只历经劫难后的小兔子，不停哭道，“小夺，我好冷，小夺，我好冷。”
哭得那样楚楚可怜，胸口沾满了眼泪流下的水光。
韩夺立刻就知道答案了。
他斗不过顾子书的，永远永远。
“想一起毁灭吗？”
韩夺可笑自己居然做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每一天每一天看见顾子书的瞬间。
不是活，就去死。
不顾对方躲闪的眼神，一口吻住了那张善于说谎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