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会给韩夺打电话其实属于无心之举, 她不知道韩夺知道的部分,以为韩夺还认为自己属于陌生人范畴,每天都想关心儿子到发疯的境界。
奈何丈夫说时机不好, 韩夺性子偏冷,为人又理智大于情感, 宁可在外面吃苦受罪也不打算立刻回来。
索性就磨炼一下, 男孩子缺乏磨炼只会变得毫无斗志, 一辈子窝窝囊囊的。
顾子书肯定不会接受偌大的家业, 一瞧就很没有责任感与担当,娇生惯养;韩夺则不一样, 外面搞几年设计, 最终还是得扛起家族的辉煌事业。
江逾白的意思极其简短, 一个儿子暂时不能关心,当然要去关心另外一个儿子。
顾子书能考进A大全凭自己本事,但是顾酲给学校捐了十几亿的大楼也是事实,导师教授辅导员都很关心顾子书。
高畅给江逾白打了个电话, 说顾子书的身体仿佛不太好, 三天两头请病假, 是否需要申请长假休息。
在江逾白眼中, 顾子书纯洁得像天使一样,绝对不会撒谎翘课。
于是, 同时关心两个儿子的机会来了。
江逾白询问了两人在宿舍的近况,以及顾子书最近身体不好, 麻烦韩夺多操心了。
韩夺隔着听筒表面很镇定, 耳根被嗡嗡震得有些烫。
他确实是操了。
还不止一次。
尤其顾子书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弟弟或哥哥。
但他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已经从身到心都认定,非那个人不可了。
韩夺晚上跟顾子书一起返回的宿舍, 顾少爷买了很多好吃的,又贵又重,韩夺要付钱的时候,对方一一拒绝。
顾子书讲,平常自己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多亏罗翔和王梓大大咧咧,从不与他计较。
韩夺笑着说,“我也没和你计较过。”
胡说。
顾子书蹭在他的身边,即使寒风瑟瑟也有一具高大如墙的身躯,在替他遮风保暖。
“你以前肯定是烦透我了的,我知道呢。”顾子书的心事太重,可是能与韩夺待在一起的时间迅速流逝,令他的微笑格外灿烂的像烟火。
只在今晚璀璨燃烧,明天以至往后,都如灰烬。
“我每次洗澡忘记拿内裤,总叫罗翔哥帮忙,换成你以后,你就在浴室里安装了一个小置物柜,全部塞满了我的内裤,这不是嫌弃?”
韩夺笑。
“早晨我偶尔醒不来,你会拿牙刷挤好牙膏,叫我好好张嘴,冷淡得说不认真刷到里面的智齿,时间久了会长龋齿,可是你总刷得我嘴巴好酸好痛,而且每次刷够三分钟才行。”
韩夺也笑,“三分钟是必须的,不过以后我会轻轻地。”
他才不会轻轻的。
顾子书笃定。
韩夺抱紧他的腰不停注满活力,还在顾子书的耳畔说,对不起,我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
顾子书简直把韩夺对他的不好如数家珍,“你说我挑食,还逼我吃西蓝花,这种行为最坏了。”
韩夺摸摸他冻得发红的耳垂,真诚抱歉,“除了你说的这些,包括帮助你改掉坏习惯,剩下的不好我都改。”
顾子书要哭了,他好像一个只会推诿过错的惯犯,刻意数落对方全部的不好,实际上越说越痛苦,韩夺在他的脑子、生活里、眼睛里,究竟有多么的悉心完美。
可他今晚不能哭,他能留给这段记忆的结尾,必须是干燥而幸福的。
罗翔与王梓照旧每天打游戏,两人都没在大学单身汉的黄金大二时期忙着找对象,而是窝在宿舍里昏天暗地。
顾子书摆了满满一桌菜肴,才把两个游戏迷从二次元扯出来。
罗翔搓搓手指,“多谢啊,能跟你俩住同宿舍简直是三世修来的福分,改天我也得意思意思。”
王梓笑,“其实我也早有想法,再有一个月咱们不就放寒假了?我跟我妈说好了,邀请你们去我家过年,北方的铁锅炖菜量足喷香,还有冰雪艺术节,特别好玩的,盛情邀请你们一起参加。”
顾子书的眼神亮亮的,“真的吗?王梓哥你们那里能看见这么厚的雪吗?”
顾少爷用手比划了一下。
王梓说,“当然,全华国的雪都降到我们那边去了,尤其是在雪屋里泡温泉,吃鹿肉喝人参酒,浑身都贼爽。”
顾子书看起来充满兴趣。
韩夺安静地帮他布菜,心里同时计划,顾子书那么怕冷,到时候提前买个连手连脚的防寒服,整个人给他塞进去兜起来。
像个小宝宝似的。
于是,韩夺竟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温柔的笑颜使得狭窄的宿舍散发光辉。
罗翔道,“韩夺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笑得这么闪亮,眼睛都快被射瞎了,真是最烦你们这些帅哥了。”
韩夺的脸有点烫。
他的脸皮厚度还是不太够,尤其说到谈恋爱的话题,总会条件反射心里怦然。
可他只跟顾子书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脸红。
他还能扯出躲在沙发一角的顾子书,说再来一次的荤话。
人果然都具有两面性。
王梓把他的家乡描绘的仿若北国仙境,十足吊起了顾子书的兴趣,转而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瓶泡药酒。
“这酒本来是藏着等我失恋以后借酒浇愁的,可惜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失恋的机会,干脆咱们提前享受得了。”
罗翔一把抢过药酒瓶子,对着光看看里面乌漆嘛黑的成分,一阵破口大骂。
“你里面泡的什么玩意儿啊,我擦,不会是壮.阳的吧,你真下流,什么留着等失恋喝,你是准备往死里折腾人家良家闺女的时候喝的吧?”
下手对好兄弟使用一招“猴子偷桃”,“我擦,你看起来也规模不小啊,小小年纪怎么能靠药物来硬撑呢?!”
王梓直接给他头上一筷子,“药酒的种类很多的好吗?你这脑子里究竟塞得是什么废料玩意儿啊?!”
两人打打闹闹的吵了半天,还是拧开了药酒的瓶盖。
管他什么功能,先干为敬。
韩夺说,“咱们三个喝就行了,顾子书刚病好,他就负责吃菜。”
顾子书端起的空酒杯只能重新放在桌面,嘴撅得能挂起一瓶药酒。
吃的差不多,罗翔与王梓负责收拾残局。
韩夺从羽绒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些东西,招呼顾子书跟他进一趟卫生间,美其名曰需要他帮个忙。
顾子书进了卫生间。
韩夺正式拿出了一罐药膏,“你不是闹着要喝药酒吗?”晃动手里的软金属,“来吧。”
顾子书简直要被他气坏了。
这几天韩夺每天给他上三次药膏,还特别长时间。
瞧顾子书被调戏之后,面颊红鼓鼓的,可爱。
韩夺说,“消肿了会让你喝的,所以要听话。”
顾子书坐在洗漱台上,乖巧的抱着膝盖,整张脸埋在松软的毛衣领内,头顶股股得冒烟。
韩夺擦得很认真,乌黑的眼仁一错不错的盯着变得微红的伤处。
之前更加红软的,简直糜艳得的像海棠。
“你好了吗?”顾子书不停地发抖。
“我忍不住想踹你了。”
韩夺的手不疾不徐,“总得按摩一阵吧,要不然药膏只是附着在表皮,怎么能渗透进真皮层,治疗病源呢。”
顾子书咬牙忍了,背靠着洗漱镜子,仿佛一颗正在面临采撷的水蜜桃。
韩夺擦干净手上多余的药膏,完全不像是个学艺术的,简直一个专业的医院医生,几天的经历完全成了熟手。
“感觉好了一些。”
韩夺的内心终究是抱歉的,把顾子书从洗漱台上抱进怀里,“明天早晨、中午、晚上,我继续给你上药,你一定要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回来。
顾子书无法正面瞧他殷切的眼神,慌乱地点点头。
某人突然的羞赧反而令韩夺心情愉悦,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快意。
还想让顾子书的脸更加旖旎。
韩夺贴吻他的耳朵。
“那天你跟我说的话,真的是你这张嘴讲出口的?”
韩夺摸摸他的嘴唇,软软的,水水的,一排若有似无的小牙痕。
明明挺容易害羞的。
大胆起来简直变态极了。
你说:我的身体里,也想要一个这样对称的形状。
顾子书低声哭了起来。
韩夺得逞了,又开始哄某个小变态。
顾子书说你坏透了。
实际上。
是我自己坏透了。
天空蒙蒙亮,顾子书第一次难能可贵地起了个大早。
郝觅晨发来了信息,提示凌晨三点在校门口派人接他。
韩夺五点钟就要醒来学习了。
顾子书其实整晚都没睡,他一直拉着韩夺的大手,纠纠缠缠的越发放不下。
顾子书把手从韩夺手掌心里取出来,韩夺喃呢说,“小书……”
吓得顾子书一身冷汗,以为把韩夺弄醒了。
结果韩夺只是亲亲他的手背,“小书,不怕,我在呢。”应该跟昨晚喝药酒的有关,一向睡眠清浅的人也会有醒不来的时刻。
顾子书一阵酸涩。
是的,韩夺。
他低头微微亲了一口韩夺的面颊,带着久久不能挥手散去的离愁。
谢谢你陪了我这样久。
我临死前的回忆,才不再只是面对死亡的恐惧。
附在耳畔低语着一个明眼人都会看见的秘密。
“我爱你,小夺。”
“永别了。”
顾子书坐上郝觅晨准备的轿车,为了从校园的铁栏杆翻出来,小少爷简直快把自己挂在上面了。
一上车,最先看见的是西装革履的郝觅晨。
顾子书看一眼手机,“总裁白天不用睡觉?说好的日理万机呢?”
郝觅晨则伸手摸了一把他凌乱的头发,与被树枝划了痕迹的面颊。
“以前一起翻墙逃课的技术呢?才一年功夫就学废了?”
顾子书拍开他的手,态度冷傲,“我只是请你帮我离开,别跟我扯这些废话。”
郝觅晨示意司机开车。
“你真的是要跟我绝交啊?!”
郝觅晨本来打算为难一阵小竹马的,谁叫他无视自己的爱意,固执的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顾子书态度稍微软了一点,毕竟是求人办事,“天城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你准备送我去哪里?”
郝觅晨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呢?”说着翘起二郎腿,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顾子书有软了些态度,“我把护照证件都给你了,证明我只信得过你。”
郝觅晨哂笑,靠顾子书近了点,“其实我还蛮好奇的,知道自己是顾家的假少爷又怎么样?顾叔和江阿姨把你当做亲儿子宠爱的,就算那个韩夺回来,也分不走你应得的家产。”
“不要跟我说,你爱他!”郝觅晨事前警告,“你如果敢再说一句爱的是别人,我就在这辆车里先睡了你!!”
郝觅晨只有在操纵手底下喽啰占地盘的时候,才会露出与绅士教养截然不同的恶劣。
此刻他对顾子书的偏执态度,比恶劣还要隐藏着十足暴戾因子。
“今天的飞机,我们一起去巴塞罗那。”郝觅晨的手指越过顾子书划定的警戒圈,狠狠地将人搂进怀里。
“原本我以为你打算继续赖在顾家争夺家产的,上百个亿的地产帝国,搁在谁的眼底不红的滴血?我还准备助你一臂之力,好好对付韩夺。”
在金钱的面前,一切喜欢都是虚假的。
顾子书对韩夺的迷恋,他能完整得破坏干净。
“既然你无心争夺家产,也不错,我们在巴塞罗那结婚后,你先住在那边的庄园里。”
等等。
顾子书反驳,“我凭什么跟你结婚?!”
郝觅晨笑得恶劣极了,“废话,我对你好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对你有所图谋,你认为哥哥凭什么四处捧着你?”
用手指不停滑在顾子书的毛衣领子里,摩挲娇嫩的肌肤,仿佛这样亲昵的动作,能摩擦出诱人的体香。
“哥哥等你到19岁,都熬得快憋不住了。”
顾子书反抗不过他,索性很快车辆赶到了机场,去巴塞罗那中途需要转机,郝觅晨的秘书有五个随行,沿路上专门照顾郝总和顾少爷。
另外三名是保镖,专门盯紧了顾子书的行踪。
顾子书愈发不满,暗自发泄愤懑,“我只是请你帮个忙,并没有说要卖给你!”
郝觅晨则是在十几年前撒下恢恢疏网,朝夕间猛地一收紧网口,顺利捕捞到顾子书这条肥美的大鱼。
他不管顾子书究竟真的假的。
他偏要顾子书跟他,从小到大,到老到死,都只跟他一个人。
顾子书被严防死守地看了起来,情绪竭力不变得阴沉,一路紧跟着郝觅晨,放松对方的警惕。
郝觅晨家有私人飞机,对于华国航空他更信得过自己家的昂贵飞机,毕竟顾子书跟他一起坐飞机是第一次,令郝总裁敏锐的神经变得神经兮兮。
顾子书被他一眼不离的牵住手,两人暗中用力,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入登机口。
眼瞅着郝觅晨要登上庞大的飞机,美丽的空姐也朝两人露出微笑。
顾子书甩开郝觅晨的手,发出惊讶的叫声,“我的东西掉在你车上了。”
郝觅晨确实看见顾子书背着包坐上车,“没关系,叫司机拿来就行。”
飞机是他家的,说等就得等。
顾子书不高兴了,发起少爷脾气,“郝觅晨,你TM的是不是打算去了佛罗伦萨也监视我!!!”
郝觅晨阴笑道,“差不多,只要咱们俩好好结了婚,你当然才能恢复自由。”
暧昧地贴了贴顾子书的面颊,“到嘴的肥肉,就是死,我也得好好咬几口。”
顾子书怀疑对方根本等不到巴塞罗那,这架飞机在空中飞那么久,干什么的时间都已足够。
“我想自己去拿,”顾子书闪开,“你给我一点换气的机会行吗?”
“不行,”郝觅晨的声音一转,保镖立刻围上来,“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我哪里找人去?”
顾子书气到,“你是不是傻缺,我的证件都被你扣着呢。”
众人闻言,均倒抽凉气。
居然有人敢骂堂堂好郝总裁傻缺?!
想被活埋吗?
郝觅晨料他插翅难逃,示意三个保镖跟着,“那你去吧,回来的时候还需要再检查一次证件。”
秘书交出顾子书的证件时,郝觅晨交待保镖,“证件和人,随便丢一样,你们就都别活了。”
顾子书则沉着脸,跟三个保镖去机场出口,早晨等他的豪车果然在路边停靠。
顾子书对保镖发起脾气,“你们能不能稍微离我远点,郝觅晨养出来的狗也太黏人了!”
保镖们稍微让开半米距离。
此刻即使顾子书鲨了他们的亲妈,也得把人往死里盯着,否者郝觅晨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顾子书趴在车后面,找了半天。车门都不关,朝前面的司机道。
“喂,你是不是偷偷拿我东西了?”
司机满脸委屈,“绝对没有,顾少爷。”
顾子书骂道,“我不信,我家的祖传宝贝,上亿的价值,被你捡走了吧?话说你都不怕我报警的嘛?”
司机更委屈了,顾子书却越发嚣张说,“开门,你滚下去把外套脱了,叫他们三个给你搜搜身!快点!”
司机老实巴交的,为了自证清白,缓慢打开车门走在保镖身旁。
说时迟,那时快。
顾子书从后排一跃向前,两脚使劲踩着离合与油门,甩着来不及关的车门,驾驶轿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如离弦的箭飞驰而出。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开车。
其实青春期骨子里叛逆的时候,他拿顾酲的豪车练废了好几辆的。
保镖和司机疯狂在追车。
顾子书从后视镜微看一眼。
露出苦笑。
抱歉了郝觅晨,稍微利用了你一下,就让爸爸妈妈暂时先为难你一阵吧。
顾子书很快又难过到无法自持,烈风吹得眼角疼痛不止。
永别了韩夺。
祝你的人生,获得永远的光辉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