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夏夜总是嘈杂的。
虫鸣、蛙叫, 人声加上风吹拂过树叶与草地发出的沙沙声构成了一副文学作品中才有的恬静画面。
公寓内。
织田作之助有些诧异地看向莱莫。
“又要出门吗？”
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副灰色的长袍披在身上，面容苍白，眼神呆滞的莱莫点了点头。
“嗯。”
织田作之助脸上细微的诧异表情平静下来, 他说：“那注意安全, 就算和朋友出去玩, 也不要太晚回来, 你还在生长期，需要充足的睡眠。”
最近在上班的时候摸鱼看了不少关于养孩子方面的文章的织田作之助如此头头是道地说。
他觉得莱莫一直长不高的原因大概是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足, 完全没有想到是因为对方的种族不同, 生命被定格在了十四岁的时候。
莱莫眨了下眼睛, 又应了一声。
然后就推门离开了公寓。
他推门的动作瞬间吸引了周围负责监视他的人, 但是当那些人把目光投向莱莫的时候，却发现被打开又关上的门其实并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怎么回事？”有负责监视的人疑惑地自言自语。
…
“为您效劳是作为仆人的我的荣幸。”
小丑托起椎名柚的手指，在上面轻吻表示恭敬和顺从。
其实在刚才开门的时候，椎名柚就已经提前让小丑开好了时空门与公寓的大门重合。这样在他打开大门的时候，时空门就会同步吞噬他, 造成了大门被推开, 但是实际上没有人出现的场景。
用来欺骗那些监视的人刚刚好。
椎名柚冷漠地把被小丑亲吻了的手抽出来，在灰色袍子上蹭了蹭, 说。
“下次不要擅自出现。”
他指的是在开时空门的时候, 小丑的脑袋从织田作之助的身后探出来, 并故意在那里扮鬼脸的事情。
小丑嘴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谨遵您的命令。”
椎名柚把灰袍的帽子戴上，顿时遮盖住了他的半边脸，只留下一个皮肤苍白的下巴和嘴唇漏了出来。
“你可以消失了, 等我要走的时候再来接我。”
他对小丑说。
倒吊小丑微微躬身，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那小丑祝您今晚会谈愉快~我亲爱的主人。”
椎名柚被灰袍遮盖住的眼睛往小丑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心想。
愉快？不可能的。
因为今晚，可是椎名柚和费奥多尔商议合作具体内容的时间。
系统向来憋不住话，在宿主的脑海里问：[您为什么不让小丑跟随？费奥多尔肯定让果戈里跟着了。]
系统倒不是担心宿主会被坑，毕竟马甲的战斗力放在那里，如果在会谈中要是费奥多尔动手，最后死的绝对不会是宿主，而是他们。
他只是觉得这种会谈的场合，宿主的身边要有个人跟着会更能显现出他们天灾会的整体风貌。
就算不是小丑，也要多姆纳尔跟着吧？
椎名柚行走在街道上，现在所在地点距离会谈约定的地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身上原本还干净整洁的灰袍，在随着他一路走去开始变得灰扑扑，脏兮兮起来。
灰袍的下摆出现了絮状的破烂布条，灰袍的表面也开始出现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洞，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或者洞穿留下的痕迹。
椎名柚：[因为要给他们留下我们天灾会轻视他们的印象，轻视这次合作的印象。]
系统不擅长对人心的揣测，在这方面总是显得懵懂，椎名柚会一步步地讲给他听。
反正就当是看这个人工智能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好了。
[人类的情绪是很复杂的，同时又能左右很多理性的计划。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派出了目前所有的天灾卡牌去和费奥多尔谈话的话，会显得我们过于重视这次的合作，反而会让他们升起更多的警惕来防备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如果只有莱莫一人去的话，足以显得我们傲慢和对这次合作的轻视，反而会让敌人减少对我们的警惕。]
椎名柚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了。
系统明白了：[那要是他们也看出了这一点呢？]
费奥多尔在窥探到的世界线中展现出来的智力不容小觑。
椎名柚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迅速平复了下来。
[不会看出来的，又或者说，一开始我们就有一个先决条件影响了代表判断的天秤两端的重量，只需要后续加上一根羽毛，就会让答案直接导向我们想要的部分。]
系统：[是什么？]
椎名柚身上的灰袍出现了潮湿的感觉，并滴落下一滴滴浓稠的血液，带着些许海水的味道。
“喵——！”
“汪汪汪！！”
先是野猫尖锐地叫声在空旷的巷子刺耳地响起，然后就连浅眠的野犬都开始疯狂的吠叫，聒噪的蝉鸣更是此起彼伏。
椎名柚敲开了安全屋的房门，说。
[因为——我们是异类啊。]
是天灾、是超越人类常理的存在，傲慢和轻视弱小的人类，不是应该的吗？
*
突然嘈杂起来的声音吸引了在安全屋内的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的注意力。
费奥多尔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边上琢磨新魔术的果戈里说。
“去看看我们的合作者到了没。”
果戈里手中的三柄小刀在空中飞，像是接球一样在手中不断抛起又落下形成一个圆形。他丝毫不怕闪着寒光的小刀伤到自己的手指，笑嘻嘻地玩耍。
“好哦~”
果戈里刚好闲不住，就按照费奥多尔的意思跑过去开门。
他的脚步来到门口的位置，突然停顿了一下。
“噔噔。”
就是这一停顿，敲门声就响起了，果戈里果断地打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灰袍人。
他异色瞳的双眼带着兴奋，说：“莱莫君？你来赴约了？”
果戈里的心跳微微有点快，但是不同于之前被小丑影响控制的时候，那种好像拥有魔力一般的莫名亢奋，而是正在面对极度危险的一种下意识的人体带来的提醒。
远离！远离！
他的身体在这样警告果戈里本人。
但是他毫不在意。
在果戈里甚至想要掏出小刀在莱莫的脖子上划拉两下的时候，费奥多尔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莱莫。
“晚上好，莱莫君。”
然后费奥多尔看向果戈里：“麻烦尼古莱再去准备一份计划书可以吗？”
被挚友那双如同红葡萄酒一般的眼睛盯着的果戈里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手中的小刀收了起来，他说：“诶——不已经准备了两份了嘛？”
果戈里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地说：“不想我动手就直接说嘛……”
白发青年跑去又准备了一份计划书。
而费奥多尔看着用灰袍遮盖了身影的莱莫微笑，“请坐吧，今天前来就您一位吗？”
莱莫身上破破烂烂的灰袍很吸引人的注意力，至少费奥多尔在看见莱莫之后已经在上面投注了两次视线了。
莱莫坐到了费奥多尔对面的椅子上，点了点头。
“嗯，就我、一个。”
他把灰袍连着的兜帽给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颊。
费奥多尔轻声说：“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主题？”
“莱莫君请看您手边的那份计划书，前面两页是我们已经掌握的关于‘书’的情报。”
莱莫点了点头，看向边上的计划书。
计划书的内容看似很复杂，但是全部读完的话，实际有用的情报不足五条。而且前三条都是莱莫他们已经掌握的情报。
至于后两条情报……
“你说、‘书’在、异能特务科、那里？”莱莫抬起灰色的眼睛看向费奥多尔。
他灰色的眼睛瞳孔涣散，看上去很呆滞茫然。
费奥多尔双手放在桌面，两根纤长的手指互相交叠，他说：“是的，这是我们查到的情报。您可以看计划书的第三页，上面有关于这个情报推测的记录。”
莱莫翻到第三页，看到了这个情报推测的来源依据。
太过密密麻麻的案件和复杂的推理让人看的脑袋发懵，更不要说是小丧尸莱莫了。
他苍白干燥的嘴唇抿了抿。
坐在莱莫对面的费奥多尔微微笑了。
看来情报上说的莱莫君并不擅长处理文字信息和进行脑力活动是真的。
不过把这么一个对文字信息和脑力活动不擅长的人推出来进行今天的合作交谈，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傲慢了呢？还是说那位主人其实就在莱莫君的身上借用对方的眼睛进行观察？
费奥多尔的手指微微摩挲了几下，想着无论是哪个理由，都足以看出来这群非人类对本次的合作其实并不上心，而且对自身实力过于傲慢。
想到这里，他眼眸的颜色微微深了一点。
也好，这样也有利于他的行动。
勉强看完了这份情报的莱莫头昏脑涨，手指摸到一边的茶杯，端起来就喝了一口，然后才说。
“嗯。那、谈谈、合作的、事情。”
他直白地说：“要闯入、异能特务科？”
费奥多尔浅笑着说：“虽然‘书页’在异能特务科的保管之下，但是并不是说就在异能特务科的据点内。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存放地方，所以需要一些手段来让异能特务科主动动用‘书页’的力量，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书页’的位置，进而得到它。”
莱莫点了点头，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费奥多尔继续说：“所以我们需要在横滨制造袭击，一场让异能特务科不得不动用‘书页’才能保存横滨的恐怖事件。不知道莱莫君有没有什么看法呢？”
他突然将问题抛给了莱莫。
黑发灰瞳的少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一副非常认真思索的样子。
费奥多尔看莱莫想了半天都没有答案，继续说：“莱莫君所在的组织还有别的伙伴吗？毕竟是合作，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呢。”
莱莫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们、不喜欢、出现。我可以、让小丑先生、来帮你。”
“还有、我自己。”
多姆纳尔的事情，莱莫没有打算暴露给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把手放在下巴处托住，思索了一会儿。
“那小丑君可以配合什么呢？我记得尼古莱和小丑君战斗的时候，对方似乎是展现出了空间方面的能力。”
莱莫点点头，然后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
“我、可以帮忙，用、血。”
费奥多尔看向莱莫，微笑：“血？”
莱莫眨了下眼，伸出了自己灰袍下的手臂，上面如同蛛网，爬满了漆黑的血管。
“丧尸、病毒，制造、同类。”
听见这个，费奥多尔嘴角的笑容一凝，然后迅速舒展。
他好奇地问：“莱莫君可以控制这些同类吗？像是吸血鬼一样？”
莱莫没听过吸血鬼这种东西的，但是费奥多尔前面的话他听懂了。
他点点头，“嗯。”
“完全、病变后、可以。”
他说了个条件。
“那完全病变需要多长时间呢？”
莱莫想了想，“一天。”
他划破自己的皮肤，下面的血管流出了一滴血，落在了茶杯往上敞开的杯盖中。
“一滴血、大概一天。”
费奥多尔看着那滴血，继续进行了有关的提问。
大致内容无非是血液如何使用，如果经过稀释会怎样，以及丧尸化最后的表现又是如何。
莱莫呆呆地回答完之后，费奥多尔嘴唇的微笑有些许的扩大。
“既然您提供了一个火线，那就由我和我的同伴来实现点燃这个动作。”
莱莫听不太懂他的比喻，茫然地看着他。
费奥多尔微笑着看着他，语气笃定而轻柔，像是蛊惑，又带着神明一般的怜赐，说。
“我们将点燃横滨，让世人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