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歆走出阴影，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得仿佛刚刚戏弄沈不逊的也不是她：“你早就猜到是我，这些天还在跟我装蒜。”
“谁说的？”
沈不逊瞬间挺直了腰背，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歆，看这架势像是要把人痛骂一顿，可他下一秒就变了脸色，笑得极其谄媚，只在眼底藏了一层失落。
“哎呀！这不是舰长大人吗！舰长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是来散步的？”
“你还没装够……”唐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从一开始，唐歆就多次提醒过沈不逊，可沈不逊就像缺根筋一样，怀疑什么都没怎么怀疑过他。
直到在[经理]身份上发现些许端倪，才在心里对唐歆有了些疑影。
唐歆的提醒也不能太明显，只能做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举动，故意说着混淆视听的话，又特意让玛扎娜盯着孟禾云的脸去她办公室，到此为止才彻底把怀疑的种子埋进了沈不逊的心里。
沈不逊听她这么说，也懒得演这场戏了，往墙上一靠，在风口跟她聊起来：“我能问问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
“暂时不能，之后我会给你答案的。”
沈不逊挠挠头发，早就想到是这幅说辞，跟当初的玛扎娜一样，他现在只祈祷着唐歆不会跟玛扎娜一样给他来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唐歆也说：“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他。
这些人，害他还少吗。
沈不逊垂下眼皮，只差把“不相信”写在脸上。
唐歆也懒得做过多解释：“这里的监控设备和智能系统都接入了我们的系统，在你的个人终端中可以随时调控。”
“那刚刚？”
“现在是下班时间，夜间值班的人员还没到，应该不会有人看见，不过也不排除有人爱岗敬业，还没离开这里。”
沈不逊透过窗户向外张望，整个档案局都笼罩在夜色里，风雪呼啸，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他随口说道：“应该也没有那么多人热爱工作吧？”
“是啊。”唐歆附和着，“毕竟在这里也没有那么多人欠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不逊尴尬地咳了两声，急忙转了话题：“按照你给的线索，文件应该存放在三楼吧？”
“嗯，先前说好的，找到文件扫描上传，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任务你一个人完不成吗？”
唐歆打开手环上的投影，将更加细致的文件所在地点传输给沈不逊，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可以独自完成，但是这里有你不得不来的理由。”
“什么？”
唐歆笑道：“自己猜去吧。”
沈不逊讨厌别人打哑谜，当即迈开步子往前面走去，经过唐歆身边时，恶意满满地低头瞪了她一眼。
“哼！”
听见他那一声，唐歆立刻按动手里的开关，启动背后的改装版飞行器。
能源发动器发出蓝色荧光，在涡轮的高速运转下，唐歆靠着背负式的飞行器悬空了大概半米的高度。
这个高度说高不高，刚好可以俯视沈不逊。
唐歆刚要飘到沈不逊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新发明，就发现他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仔细看，他的衣服上还有沾了些没融化的雪。
她狐疑地问道：“你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走个路都能摔跤？”
沈不逊听了浑身一僵，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翻墙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这鬼天气，路上都是冰雪，你翻墙你也会摔的。”
反正闭口不谈真正的原因。
“我可不会摔哦。”
“是啊，你又不……”
沈不逊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唐歆跟个鬼影一样飘在他身后，背后还亮着幽幽蓝光，把整个黑暗的走廊映照得像是阴曹地府。
他颇为害怕地打开监控系统看了一眼，发现监控里的画面更为恐怖。
倒回几秒钟之前，唐歆身后突然亮起蓝光，诡谧的安静过后，唐歆就直接飘了起来，无声地飘在他的身后。
亲眼看见这画面，要不是知道唐歆是活的，他就得怀疑自己死了。
沈不逊咽了咽口水，声音立刻软下来：“姐姐，你这样怪吓人的。”
“嘁，上楼吧。”
唐歆翻了个白眼，从沈不逊身边飘过去。
整个档案局的大楼有七层，也配备了中央电梯，但电梯的操纵权是分开的，入侵不难但很麻烦，唐歆也懒得动手，直接选择走楼梯。
反正她一步也不用迈，飘上去就行了。
只是苦了沈不逊，平地上走路都不舒服，迈开了步子爬楼就更觉得别扭，体力自然撑得过去，可到了三楼那张脸却是红得不像话。
唐歆在房门前调试着超高功率的掌心照明灯，刚好拿沈不逊来做实验，一束光打过去，他涨红的脸遮也遮不住。
实在不对劲，走个路都能走得耳尖发红，不像她认识的沈不逊。
唐歆立刻蹙起眉头，关切地问：“你生病了？”
“没有，快点找文件吧。”
沈不逊低着头，将提前准备好的金属卡对接到电子锁上，听见几声电子音响起，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倘若他没有这么着急还好，一着急就露出了马脚。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衣领向下缩了几厘米，刚好露出后颈上浅色的痕迹。
明眼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歆没有挑破，只是倚着门框打开照相机，对着沈不逊的后颈拍了张照片。
沈不逊听到声音，一脸不解地回过头：“你在拍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出任务，拍张照片纪念一下，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跟[老板]申请一下，我跟你换。”
以前唐歆担着[管理员]的身份，都是在后方稳坐钓鱼台，负责根据任务置顶详细周密的计划，偶尔会配合其他人在后方调控，但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来到任务地点执行任务。
而沈不逊，自从加入[公司]以来，没有一次任务少了他，他从心底觉得[老板]应该给他发一份全勤奖。
全勤奖是不可能有的，将功赎罪就不错了。
沈不逊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溜进房间，按着任务里提到的编号，在一排排货架中寻找着目标文件。
如今电子设备普及，大多数文件都用不到纸质版，但是相较于电子版，纸质版依旧是最适合保存的。
宇宙中从来不缺顶级黑客，唐歆就是。
于她而言入侵联邦数据库不算什么难事，像她这种的人能成为赏金猎手，必然会有强的人投奔到联邦的对立阵营，那些人一旦盯上电子系统，那就几乎没有安全性可言。而相较于盗取几份文件，联邦更怕的是那些人心血来潮打乱信息库。
这些文件摆放在这里，寻常人不会当做什么重要文件，知情人也不会费尽心机地跑得这么远只为窃取几份失效过期的文件。
更不必担心会因为赏金猎手的入侵而造成大规模的数据混乱。
只可惜，今晚是特殊情况。
沈不逊对比着货架上的编号，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排放规律，抽出对应的文件袋，打开扫了几眼，看见标题上的失效日期，他对还在忙碌的唐歆说：“你怀疑过伯里斯吗？”
闻言，唐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沈不逊所在的方向。
“怀疑他什么？”
“怀疑他，是内鬼。”
唐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却又很快笑出了声：“内鬼？你指的是我们的内鬼，还是……”
不等她说完，沈不逊就迫不及待地说：“你肯定也怀疑过吧，为什么我们每次行动都会被警局提前知道，而我们这里的人，只有他才拥有跟警局接触的条件。”
“什么条件？”唐歆觉得有些好笑，想听听他是怎么确定内鬼是伯里斯的。
“伯里斯，跟洛骁一样是狄伯莱克收养的孩子，狄伯莱克对他特别好，又是首都星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他会为了敬重的老师背叛我们。”
“哦，这样啊。”唐歆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我也可以怀疑你。”
“我？”
沈不逊的语气有些诧异，猛得一回头，却发现唐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唐歆看着那张写满惊讶的脸，想都不想，直接说道：“你都跟洛骁睡到一起去了，还不值得怀疑吗？”
“你！我！我什么时候……草！”
沈不逊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爆红。
唐歆拍了拍他的肩，掐断了她和沈不逊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才说道：“别多想了，你所经历的这一切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伯里斯不会是内鬼，当然我也不是，玛扎娜更不是。”
“你什么意思？”
唐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缓缓转身看向了窗外，雪停了，玻璃上还是雾蒙蒙的，让外面的灯光变得朦胧虚幻。
她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沈不逊手里：“看看吧，希望对你有所启发，没有的话也不用着急，在不远的未来，你会知道一切的真相。”
沈不逊接过文件，从外表上看这份文件跟大多数都没什么不一样的，连袋子上也同样带了些灰尘。
很快，不等他打开文件，就听见唐歆说：“我们都是被命运胁迫的人，做着违心的举动，却又没办法挣脱，沈不逊啊，我有时候也希望你能带我逃离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