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逊死皮赖脸地跟唐歆一顿讨价还价，把待遇如同黑奴的三十年工作年限，变成了二十年的稳定工作，还能请个病假带薪休息。
在正式签卖身合同之前，沈不逊先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跟洛骁在卡凡洛蒂斯的各大景点乱逛。
图书馆里，沈不逊第三十二次打起哈欠。
他眯着眼看着书页上蚂蚁大小的字，再次抬头环视一圈古老的图书馆。
记得进门时的立牌上写着，这座图书馆是由来自宇宙各地的旅人捐献的，图书储量可以与联邦中央图书馆相媲美，而藏书的历史却久远得多。
沈不逊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洛骁身上，低声说道：“谁家约会来图书馆？我发誓这绝对是最无聊的约会。”
洛骁往四周瞟了几眼，发现图书馆的人不多，便扭头在沈不逊的脸颊蹭了蹭：“还不是你起得太晚，错过了剧院的表演时间。”
沈不逊不承认：“那也不怪我。”
洛骁挑着眉反问：“不怪你？”
“还不是都怪你，昨天非要问我孟禾云的事情，要不然我能睡不着觉？”
洛骁眼神幽幽，带着几分怨气看向沈不逊，对方却理直气壮没有丝毫愧疚。
两人一番暗搓搓的眼神交流，还是洛骁先败下阵来，他知道沈不逊藏着些小秘密不愿意说，而他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
只是那天沈不逊高烧不醒，状态差到说胡话，洛骁担心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才会一遍遍地问他。
奈何沈不逊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不愿意说，洛骁就用他零零碎碎的信息一点点去查。
手中的书刚好翻到了太空种族那页，沈不逊和洛骁的视线一起落到书上。
[舍塔利人诞生于泥泞之中，而泥土也赋予他们塑造形体的能力……
“舍塔”在他们的种族之中意味着“泥土”，而“舍塔利”则是“被泥土创造的”，对于他们而言，泥土是一切的起源，是造物之主，是神明，每一位舍塔利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会用啼哭向舍塔起誓，向他们的兄姐、父母、主人和神明起誓。]
洛骁翻过书页，以为后面会详细介绍舍塔利人天生的拟造能力，没想到下一页直接换了个种族。
沈不逊倒是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个舍塔利人指的是被泥土创造的人？”
“也许是。”
洛骁指了指下方的参考文献，“这些是根据舍塔利种族散落的文献翻译的，译者身份不明，准确性也有待商榷。”
沈不逊歪着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齐齐冒出来，他说：“你跟那位奴隶主接触的时间比我长，有记得她用过拟造吗？”
提起唐歆，洛骁哑声笑了笑：“没有印象，在联盟的登记档案里也没有印象。”
沈不逊疑惑：“你还有权限查看她的档案？”
“老师经手的，我当年还在上学，无意间看到的，没想到后来能有接触。”
“这样啊……”沈不逊点点头，着重指着书页上的[舍塔]二字，说道，“我总感觉，这个的意思不仅仅是泥土这么简单，你看书上说舍塔是泥土，而舍塔利是被泥土创造的，创造这个词所关联的一般是神明或者人类……”
神明创造世界，人类创造文明。
“而动物，植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却很少用创造这个字眼，当然也有可能是译者不严谨。”
沈不逊说完，洛骁也陷入沉默，从字里行间他不难发现许多违和之处，像是有人把文本刻意删减，伪造出这种模棱两可的意思。
而沈不逊的话他也能理解，无非就是想说，[舍塔]和[舍塔利]是生活在一起的两种不同生物，他们或许相互依存相互利用的关系，但从本质上来说是完全不同的。
在后续的繁衍过程中，遭遇战乱，家园被毁，文明断代，后来的叙事者更是把他们当做了同一种生物进行描绘。
洛骁细心地把这段文字记录在笔记上，沈不逊又悄悄地打了个哈欠，眼神向下一扫，瞄到书上加粗的“智体”两个字。
[……文明发展远超同期的其他种族，但在文明进步的过程中，由智体女王带领的族群却走上了一条有失偏颇的路。
他们认为，个体的强大才是种族强大的基础，为此开始了疯狂强化自身的道路。]
沈不逊戳着最后几行文字笑了笑：“这不就是说智体人热衷于把自己改造成钢铁侠吗？”
“为了保护自身，保护族群，力求更强悍的身躯本是没有错的，但是想法太过偏激，第一次的冲动带来了意外的收获，而后越来越多的冲动招致祸患。”
洛骁想起了在柙驿卫上丢失的宝石，那就是智体女王在下令改造族人身躯后，尝到的甜头，也就是从那时起，智体人开始了疯狂的扩张，最终招致全宇宙的憎恨。
沈不逊脸上的笑意慢慢减淡，趴在桌子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洛骁勾了勾他脖颈后的发丝，说道：“我之前听老师讲过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沈不逊单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腮看向洛骁：“讲吧，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做。”
洛骁靠过去，低声说道：“老师说，在智体人灭亡之前，他们的族群完成了自我的基因改造，让身体获得极高的防御能力，大部分的金属物质，像刀剑、子弹，都是无法伤害他们的。”
沈不逊疑惑地看向洛骁：“讲完了？”
“嗯……”
“你这也叫故事？幸亏你喜欢的是我，不然以后晚上都没办法给孩子讲故事哄睡。”
洛骁：“……”
听得沈不逊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直起身，继续说道：“我给你讲一个吧。”
“现在说的种族灭亡，我觉得有些不太准确，更像是绝迹，不在大众视野中出现，但是一些偏僻的星球上还是有智体人后裔存在的。”
沈不逊看向窗外，陷入回忆。
“就比如五六年前，一个很偏远的小星球上发生了一场暴/乱，当地居民抗拒外来者在他们的星球上居住，于是开始屠杀外来者，一位智体少年就在暴/乱中被枪杀，超速子弹贯穿了他母亲的胸口，又击中了他，但是如你所说，大多数的金属杀不死智体人，所以那位少年在尸堆里苏醒了。”
洛骁沉默片刻，问着：“然后呢？”
“然后？”沈不逊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烦躁，“然后那位少年就发现，哦！原来我这么牛逼啊，这都死不了！”
“他不会为他的母亲感到难过吗？而且……”洛骁想说智体少年的母亲应该也是智体人，但是感觉沈不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便不再说话。
沈不逊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角，说道：“有吧，但是后面他面临的生活更加艰难，也许没时间去怀念他的母亲。”
气氛无端地凝重起来，混着图书馆里的油墨味，让人也跟着压抑。
还是洛骁先笑着说：“你的故事讲得也很一般。”
“总比你什么都没讲好吧？”
沈不逊本来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表情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洛骁跟着他轻笑。
两人的视线又早有预谋地撞到一起，瞬间交错相融，又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啧！啧！啧！”
身后不远处响起不满的声音。
他们俩一愣，同时向背后转过身去低声道歉，然后快速地收拾着桌面的东西离开。
刚借完书走出图书馆，洛骁的个人终端就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沈不逊眼尖地看到屏幕上的显示，是洛骁的老师，就主动抽过了洛骁怀里的书，松开他的手：“去接吧，我在这等你。”
“几分钟就好。”洛骁步履匆匆地离开。
沈不逊闲着也是闲着，翻开个人终端看了一眼，凑巧玛扎娜的消息就弹了出来，还是顶着之前孟禾云的账号。
[你现在在哪？]
沈不逊没回她，偷摸地把个人终端塞进兜里，不过片刻上衣口袋就嗡嗡地响起来。
[跟洛骁在一起？]
[不用装看不见消息。]
[一天二十四小时，你有二十五个小时都拿着个人终端，少搞已读不回这套。]
聊天框里的文字还没编辑好，玛扎娜就直接把通讯打过来。
刚接通，玛扎娜喊道：“你是不是跟洛骁在一块？”
沈不逊看了眼洛骁在的墙角，磨蹭着：“算是吧，他现在离我有点远。”
“我懂，只要不是负距离都算有点远。”
沈不逊平白无故地被调侃一句，脑子里立刻浮现几天前夜里那次接触，脸上迅速烧红，本能地想反击回去，但是一想起玛扎娜栽赃嫁祸他，就没什么搭理她的想法。
玛扎娜不管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直接说：“一个小时后，到布洛迪拍卖场的办公室里拿东西，顺便帮我引开当地的警官。”
“你未婚夫不是土皇帝吗，你让他帮你打个招呼呗……喂！”
话刚说完，玛扎娜就挂断了，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而洛骁也刚挂断电话，表情凝重地走回来。
洛骁看着沈不逊脸上的绯红：“跟谁在说话，那么急躁？”
“孟禾云呗。”
沈不逊低头踢了踢脚边地石子，想着该怎么在一个小时后消失一段时间。
洛骁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道：“老师通知我卡凡洛蒂斯上出现了[公司]的赏金猎手，让我帮着当地警官进行调查抓捕，对了，[公司]就是伯里斯所在的猎手组织，也是因为我们成功抓捕过他，老师才临时决定让我去的。”
沈不逊哪能不知道[公司]是什么，只是他现在看着洛骁，越发觉得在组织内部有人在向外递送消息，否则，怎么会他这边刚接到任务，洛骁就有消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