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级别的楼层，人已经很少了，但这还不是顶层，在这之上还有五千万和上不封顶的最高级别赌局。
凑巧沈不逊跟洛骁上楼的时候，就有人走上了五千万的楼层。
看着那人疲倦的身影，想来未必跟他们一样是一场不输地来到这里，毕竟常年在这的大有人在，也许是经历了多次失败才走上去的。
沈不逊紧张地抓着洛骁的手臂：“限额最高一千万，这里的人都是疯狂的赌徒，会逼着你跟他们一样直接拿出最高的赌注，这样的话，我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输。”
在楼下输几场还算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毕竟最高才五百万，他们资金充裕，输得起。
但在七楼，输一场就会元气大伤。
洛骁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放心。”
敲响第一间包厢，里面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四五十岁，大腹便便，旁边围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伴，甚至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的手还在抚摸着女伴的脸颊。
洛骁重复着之前的步骤，坐在赌桌前摸牌下注，动作行云流水。但在抬头之后，他发现一道让人不适的目光停在沈不逊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沉着脸扣住沈不逊的肩膀，宣誓着主权。
经过几场的赌博后，他俩都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带有女伴进入。
这里的女伴不一定是爱人，甚至不一定是女性只要是一个可以抵押的玩物就可以。
在将所有的资金输出去之后，“女伴”就会成为一件物品作为最后的赌注。
有些人流连于此，不是为了赢钱，也有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别人的“女伴”。
赌局结束后，限制时间内输家没有将“女伴”赎回去，便任由赢家处置，自己留下，或者是卖给赌场再转卖到其他地方。
此时坐在他们俩对面的男人，显然是对沈不逊起了兴趣。
别说在洛骁手里抢走沈不逊了，就连现在盯着他看也被视为一种罪过。
洛骁冷冰冰地剜了男人几眼，手里飞快地打出几张牌，经过他的算计，无论怎么打这副牌都不可能输。
结果也如他所料，短短几分钟就赢了。
洛骁冷笑着对男人说：“如果只有这种技术，你还是别觊觎别人的伴侣了。”
头一次听到洛骁的嘲讽，沈不逊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几眼，接着就被拽着离开了座位。
自从知道赌到最后会把“女伴”当做赌注后，洛骁就只跟人赌一局，一局过后不管那人怎么央求，他都不会再赌。
眼前的男人目光阴毒地看着沈不逊，显然是有些不甘心，想设个套让洛骁一直赌下去，好让洛骁输个干净，却没想到洛骁根本不搭理他。
而赌场也有明文规定，赌局必须是两人都同意才能开始，并且不能以任何方式强迫别人参加赌局。
也就是说，洛骁想走，对方没有资格拦他。
但是这次，沈不逊贴着洛骁的耳根，柔声哄着：“亲爱的，再多玩两把嘛……”
洛骁抿着嘴唇：“好，继续。”
沈不逊扫了眼男人面前的筹码，清楚对方剩下的钱并不多。
但是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女伴。
如果让这些女人继续待在他身边的话，岂不是对他太仁慈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摇骰子猜点数到赌大小，后来又玩起了牌。
男人身边的女伴一个个地离开，他满头大汗地抓着最后一个短发女孩的手，眼神无比地慌乱。
不过这最后一局，运气似乎好了起来。
洛骁摸起新的牌，眉头微蹙。
比起上一局，这次的手气不太好。
沈不逊缠着他的手臂，在单张的“梅花4”上点了点，洛骁也没有别的选择，立刻把那张牌抽了出去，摆在桌面上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的表情明显得意多了，故意打出一张大数字的单牌。
沈不逊挑了挑眉毛，对着洛骁说：“你的手气真差。”
对方故意挑衅，随便打出的牌就已经压过他们这边的大多数，可见洛骁这局的手气有多差劲。
不过，手气差跟能不能赢有什么关系？
一张张牌打出去，打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的洛骁手里的牌就全都打出去了，牌桌对面的男人还一脸茫然掐着四五张牌，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怎么可能……”
沈不逊笑着说：“以小博大，怎么不可能？”
男人接受不了，输得眼睛都红了，当即猛拍桌子：“你们出老千！”
包厢外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立刻冲进来，这种输急眼的人他们见得多了，不管男人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赌场里都会遭到统一的对待，确保洛骁两人没问题后，便不顾男人的大吵大闹把他请出去了。
“两位先生，请留步。”
他们想走，却被身后的短发女孩叫住。
沈不逊微微侧过身子等着女孩说话，脸上也没有被看穿的尴尬。
谁让刚刚坐在椅子上太无聊，假发都快被他自己扯下来了。
短发女孩走到沈不逊面前，递给他一支崭新的唇釉：“你的口红花了。”
沈不逊摆摆手：“我没有女装的癖好，只是以为进入这里必须要女伴，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的确想错了。
就算他以正常的男人着装进入，接待人员也会放他们进来，因为赌场里要求的“女伴”并不是在限制性别，而是限制地位。
只要是可以被交易，被丢弃的物品，就可以打上“女伴”的标签。
短发女孩收回手，对着他苦涩地笑了笑：“真羡慕你。”
沈不逊揪着裙子，诧异地问：“羡慕我？”
“看得出来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只是想进来玩，如果要离开，你也可以轻轻松松地走出去。”
话说得没错，只是听起来怪怪的。
沈不逊停在原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女孩对他恭敬地鞠躬：“感谢二位的帮助，不过请二位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沈不逊立刻问：“为什么？”
“很多人都以为女伴就是女性伴侣的意思，他们会带着爱人、恋人来到这里，其中的大多数都会输掉他们的女孩，那些被输掉的人有可能遇上一个还算好脾气的主人，但也有可能会……”短发女孩说到这份上，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旧疤。
“总之，每一次最后的赌局，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场新的地狱，我们不知道在主人输掉赌局后迎接我们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女孩捡起刚刚那个男人的领带，继续说，“他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至少不会折磨我们。”
“你们不能离开吗？”沈不逊紧紧抓着洛骁的肩膀，心里万分纠结。
女孩摇摇头：“女伴是不可以独自离开的，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我们身边没有赌客，就会归为赌场的财产，好一点的结局就是成为服务生，差一点就会被送去改造。”
沈不逊愣在了原地，结结巴巴地问：“刚刚那些……”
短发女孩微微一笑：“她们去抢成为服务生的名额了，还有几个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等她们发现无法出去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一时间，沈不逊都开始后悔央求洛骁赌下去，但他看见短发女孩慢吞吞地坐到沙发上，沈不逊又开始疑惑了。
他问女孩：“那你会怎么办？”
“留在这里，总有下一个人打开这间包厢。”
“你没想过离开吗？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们的人，我们可以带你出去，给你自由。”
沈不逊说得诚恳，女孩却不以为意。
她坐在沙发上自嘲地笑了笑，反问他：“你会一直照顾我吗？会给我优渥的生活吗？”
沈不逊给不了，就算是轻松赢下三亿，他也是个欠了债的人，能保证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怎么还有闲钱去关照别人。
女孩打量着他身上粗糙的布料：“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虽然换过很多主人，但是因为听话乖巧，我并没有收到过太多的苛待，也没有在赌场犯错，所以没有被送去改造。我也想过离开，可我什么都不会，在联邦里的身份也已经注销了，离开这里就只能死。”
“……最后，谢谢你无知的善良。”
沈不逊僵着脸走出包厢，女孩说话的时候很温柔态度也不差，他却莫名其妙地生气。
不是因为女孩生气，也不是在气自己，而是在气这故意捉弄人的命运。
命运，把他们像小丑一样安排着相遇，给了沈不逊救赎别人的信心和机会，最后再一举打碎这一切，告诉他，这些不过是玩笑。
他的所作所为都成了无用的努力，他的好心也是无知的善良。
沈不逊抓着洛骁的胳膊，越想就抓的越紧，还忍不住向洛骁求证：“我做错了？”
“没有吧。”对于女孩变相拒绝了他们的帮助，洛骁可以理解，“也许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吧，像她……离开了赌场可能活不下去。”
离开这里就只能死。
她很小就在这里了。
沈不逊还是想不通，就算在外面过得很困难，但她好歹拥有自由。
对于女孩的选择，沈不逊没有权力干涉，也不想为了劝说她浪费更多的时间。
他只是在想，孟禾云如果精神状态正常的话，会愿意离开拍卖场吗。
他同样不可能照顾孟禾云一辈子，对方又是需要精心养护的改造人，这样的情况，对方该怎么选？
他又该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