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如鬼魅般回荡在布洛迪拍卖场中，处在光线昏暗的走廊的中，分不清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
“先生，请不要四处乱看。”
“哦，好……”
沈不逊尴尬地收回窥向房间内的视线。
他记得这条走廊刚刚走过，就连上面的门牌号和屋里的陈设都没变。
沈不逊忍不住提醒：“这里我们已经走过一遍了。”
服务员小姐并没有刻意隐瞒，把事实告诉他：“是的先生，我们要重复经过这条走廊七遍，等到第十二道钟声响完，才可以进入地下拍卖场。”
“为什么这么复杂，我不是已经有邀请函了吗？”
服务员小姐继续解释：“拍卖场被联邦勒令整改过，直到现在还会有明里暗里的特派调查员潜入这里，为了保证地下拍卖场的存在，我们必须加倍小心。”
沈不逊知道这事，不过当时他查到的资料上写得是“倡议整改”。
如今在服务员小姐的嘴里却变成了勒令，结果差不多，但是过程却相差极大。
再瞧瞧这些工作人员谨小慎微的态度，谁也说不清当年联邦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布洛迪整改的。
沈不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现在的这位经理一直在布洛迪吗？”
服务员小姐摇摇头：“我并不常见到她，大多数时候，地下拍卖场都由几位值班经理管理，只是最近经理才回来。”
沈不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她大概是什么时间成为经理的？”
服务员小姐顿住了脚步，笑道：“先生，您的问题可真有趣，想必您和经理之间的关系也很好吧。”
“什么意思？”
对方收敛笑意，严肃地看着他，跟之前娇笑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先生，您的这些问题，经理都猜到了，并且告诉我们该怎么回答您，如果您跟经理的关系不好，并不熟稔，那就是在有意试探拍卖场的秘密了。”
沈不逊冷不丁地被她吓了一跳，往后撤了几步，说道：“没错，我跟她很熟。”
“哈，果然是这样呢。”
还是经理早就叮嘱过的说辞。
服务员小姐继续端着甜美的笑容在前方引路，只是沈不逊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刚刚对方身上浮现的那种杀气，让沈不逊觉得自己但凡说一个不字，就要死在这地下拍卖场之中。
地下拍卖场的存在本就是一个秘密，这是世人皆知的秘密，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去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那就要看他能否承受得起来自地下拍卖场的压力。
沈不逊松了几口气，跟在服务员身后继续绕圈。
他听见对方说：“您不必担心我们告诉您的话是否真实，虽然经理的的确确告诉了我们怎么回答您的问题，但是这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钟表的指针缓慢向前移动，沈不逊跟着服务员的步伐，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对方说了很多话，被安排着问了他很多没头绪的问题。
沈不逊觉得自己非但没有从她这里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反而把自己的经历说得七七八八。
终于，第十二道钟声响起，他们俩准时停在了地下拍卖场的木门前。
服务员小姐对他说：“沈不逊先生，时间到了，请开始您今晚的地下拍卖场之旅吧。”
沈不逊抬头瞄了眼钟表上的时间。
零点，十二分。
钟声停止，厚重的大门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缓慢开启，滑过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沈不逊接过服务员手中的银丝面具，轻轻扣在脸上，朝着幽暗狭窄的通道走去。
身后的大门紧接着便合上了，走在无光的通道里，他完全是凭着本能向前。
通道里的空气过分潮湿，沈不逊都能感觉到手背上的皮肤湿湿滑滑的，像是凝结了水珠，而脚底下踩着的柔软地毯，更像是什么类似橡胶一样具有弹性的东西。
倏地，沈不逊停下了脚步。
他的面前撞上了东西，抬手一摸，才发现是块厚重的帘子，像块铁片一样横在那里，将后面拍卖场里的光遮得严严实实。
撩开帘子，拍卖场里的光只比外面亮了一点，可以让他看清在场有不少带着面具的富豪，却不能让沈不逊观察到他们的细节。
沈不逊不动声色地进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此时场内很安静，台上空荡荡的并没有进行拍卖，周遭还有几个像他一样才入场的人，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场内除了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里像剧场一样的排座方式，一眼望去足有几百个座位，坐得却极其分散。
沈不逊数了数，离他最近的那个也隔了十几个座位。
大概是来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难说将来不会遇到，所以也不想暴露身份才故意这么安排的。
沈不逊可没有这些富贵人家的顾虑，他缓慢地挪动着，一点点地往旁边移动。
“哥们，跟你打听一下……”
话没说完，旁边的人明显吓了一跳，面具上那两个小孔里露出来的不满都要具象化了，也不等沈不逊说下去，那人立刻起身，换到了几排之后的座位上。
沈不逊在原地嘟囔着：“这么有钱了还这么要脸……”
他眯着眼睛往旁边看去，寻找着下一个能搭腔的目标，正前方刚好有位看起来跟他一样没皮没脸的客人，刚想挪过去，舞台上的灯“噌”得一下亮了。
一位戴着猫耳道具的性感女郎突然出现在台上，仔细看，还能看到她身后摇摆的咖色猫尾。
“来自宇宙各地的尊贵客人们！谨代表布洛迪地下拍卖场向您表示热烈的欢迎！”
猫耳女郎的开场白很热情，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很给面子地鼓起掌声。
只是场内人数太少，掌声听起来还是稀稀拉拉的，并不热烈。
沈不逊左瞧右看地打量着其他人的状态，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很期待拍卖开始，只是座椅上又没有竞拍名单，他们怎么知道接下来要拍卖什么的……
满眼疑惑地再度看向台上，只见猫耳女郎抬手抚着短发，动作娇俏性感，像极了影片里的成熟女星。
只不过，在曲线完美的下颌角上方，并没有属于人类的耳朵。
沈不逊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晃动的发丝下面的确没有耳朵！
没有耳朵？！
难道不是人类？！
还真有喵星人？！
沈不逊仔细盯着台上的猫耳女郎，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黏到对方身上，去观察她到底有没有耳朵。
台上的猫耳女郎似乎察觉到场下有不少惊奇诧异的视线，特意再次撩起头发，露出空荡荡的脸侧。
沈不逊看清了。
那里非但没有耳朵，甚至还有一条丑陋的疤痕，像恶心的肥虫一样趴在脸侧。
猫耳女郎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重复着动作，捋动头顶上的猫耳，毛茸茸的猫耳也灵活地抖动几下。
向观众示意这并非道具或者机械，而是活生生地衔接在人体上的猫耳。
沈不逊微张着嘴唇，惊讶地说不出话。
原来，地下拍卖场进行的是这种“奴隶”拍卖。
难怪被联邦要求整改，拍卖奴隶的行为已经违反了联邦的律法，那么多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看在卡凡洛蒂斯不直接归属联邦的份上，而现在还进行人体改造……
潮水般的嗡鸣声席卷了沈不逊的脑海，他没办法继续想下去，眼睛呆愣地凝视着台上的声音，看着对方激情的动作和夸张的表情，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扶着额头，后脑勺像被钝器重击过一样，剧烈地疼着。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一些在他身体上发生过的变化。
是什么来着，唔，头好疼……
回想每一阶段的记忆，纵然有些记忆开始模糊，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就好像这突如其来的记忆丢失，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痛感是真实存在的。
疼得他背后都被汗水浸湿……
沈不逊勉强眯着眼，看向台上。
似乎到了竞拍的环节，猫耳女郎双手一抬，身后的帷幕落下，幽远空灵的鲸鸣传来，与此同时一束蓝光透过水幕照向竞拍席。
不是在照射他们，是在照射巨大水族箱里的鱼尾少年。
蓝色的光映衬着银白的鱼尾，水中飘摇的雨水像是泛着柔泽月光的丝绸，随着水波而缓慢摇动。
只是人鱼少年身上沉重的枷锁把他束缚在水族箱里，让他看起来并不自由，更没了水中生物的那份灵动。
沈不逊以为用猫耳取代人耳已经够稀奇了，可是台上那位，居然是让活生生的人长出了鱼尾。
瞧瞧那腰肢处泛紫的皮肤，极有可能这条鱼尾也不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而是被一片片地嵌入皮肤里。
不难想象，在改造的过程中，要先把少年腿上的皮肤剖开，仅靠着特殊手段就在愈合的过程让肌肤长到一起，完成从“人腿”到“鱼尾”的蜕变。
然后将那些漂亮的鳞片，密密麻麻镶嵌到皮肤之中，衔接上华丽的尾鳍。
如此，人鱼便脱离了童话，进入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