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这玩意儿就是个变态吧？”
“是个顶级变态吧。”
炎庭君与怀炎站在ICU重症监护病房的床前， 陷入了沉思。
与朝露共生的岁阳化为了狐耳狐尾盖在朝露的头顶与身后，鬼火化成的狐尾燃烧着明灭不定的光。
怀炎：“是真的变态。”
炎庭君：我就等你这句话！
阳光腹黑大男孩举起法器，差点对着朝露床上的岁阳砸下去， 被怀炎拦住了。
怀炎把手臂横置在炎庭君腹部，“哎哎兄弟！消消气消消气！你砸下去小姑娘也得没， 她比燧皇金贵多了！”
炎庭君闻言放下法器， “你说得对。”
两人对着面容安详的沉睡女孩一阵端详。
燧皇很贴心的模拟了狐尾的毛茸茸形状， 看得怀炎青筋暴起。
这位仙舟朱明的最高领导人，怀炎将军沉默了一下， 用赤眼注视着不知道在不在发抖但的确晃得很厉害的岁阳，“要不还是和祂爆了吧。”
“冷静冷静冷静！”这次换到炎庭君来阻止他了。
战后的朱明还在重新整备中， 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
站在一线的战士们或多或少受了伤，但针对游客们的救治都很及时，朱明在外仍旧可以展开贸易与交流。
这不仅仅是多亏了丹鼎司、也是朝露封印星核的功劳。
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 独自一人完成了封印的壮举、在那之前甚至运用丰饶的力量救治赛场上的民众。
不管朝露的心向何方、是何人过去有何种经历，她都实打实的在这次毁灭袭击、星核内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令人难以相信她的年龄竟然只有区区十二岁。
门口传来脚步声， 是镜流、白珩与医士。
怀炎：“镜流。”
视线相遇的两人点了点头。
尽管白珩身为狐人， 对朝露凭空长出来的狐耳狐尾感到十分新奇，但……朝露的结果不容乐观。
医士翻了翻病例， “她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奇特的生理循环状态。”
镜流面色一沉， 尽管她早就知道其结果， 但医士的话语，仍旧令她不自觉的双手抱臂，捏住臂膀的力道越来越紧。
【无罅飞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此时所展现出的防御姿态。
炎庭君皱眉：“自体循环？”
持明一族在重伤或濒死之际有褪卵重生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也是一种【循环】，是完美的生命的循环。
对循环一事分外敏感的他， 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医士点头，“对。与持明一族的重生机制有些类似……但与那不同。持明一族的重生是为了生命的延续，但朝露现在的状况没有任何好处。”
“烬灭祸祖的星核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波及了她的根本。本来，只要等能量用尽便可不再遭受折磨，但……不知为何，她体内的【丰饶之力】一直在运转。”
医士斟酌着用词，并未把药师称为祸祖，“丰饶的治愈往往不分敌我，它与体内的星核产生了生生不息的关联，这女孩又不知为何与燧皇共生，一切糟透了。”
“她现在与毁灭、丰饶共存。这两种力量若没有用尽之时，会一直折磨她。她无法服下透影虫，透影虫在靠近她喉管的瞬间就会被焚烧，只能用传统的手段来分析她体内的构造，她就连心脏都被毁灭了，能撑到现在全靠丰饶。”
“……这是奇迹，但已经超越了现有的科技范畴水平，我们对星神尚是一知半解，无法做到……揣摩星神的力量与用意。”
哪怕是与仙舟最亲近的【巡猎星神】，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回应人们的呼唤。
即便仙舟跟随巡猎的足迹，猎杀丰饶孽物，甚至在仙舟内就有降下的神迹，但人类能接触到神明的范围，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但凡双方中的力量达成一次的不平衡，情况都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没有人知道正在昏迷中的朝露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以及煎熬。
不断的撕裂、持续重生的循环，这的确是奇迹，对常人来说甚至是死而复生的恩赐，然而一旦成为了几秒一次的循环，只会带来漫长的折磨。
镜流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那么，封印力量是否可行？”
白珩敏锐的察觉到友人近乎自残的行为，抓住了她的手臂，与赤红如石榴般的眼眸对视，摇了摇头。
“还不妄下定论，但我们不会放弃。”医士合拢病历本，“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的天职，与寿瘟祸祖抢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
*
所以，她什么时候醒来？
这也是未知的不定数。
*
三天后。
白珩走进病房，把从外星交易来的、奇形怪状的花朵插入花瓶。
“小朝露啊，你这下可算是出名啦。”
“竟然有不止一个人录了你在擂台中心跳舞的名场面！朱明的人都惊叹你的决心与毅力，但其实我觉得拍得不是很好看，大家拍的全都是马赛克画质……”
—— 朝露到底为什么能如此受到星神的眷顾，已经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了。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被救的游客们希望她醒来，在事件中注视着她封印燧皇的战士也希望她能醒来。
得到了如此多的爱戴，又怎能追究【英雄】的一切呢？
“镜流已经告诉景家那边了……她说要对这件事负责。真是死脑筋，逃跑的绝灭大君、你体内的燧皇才是罪魁祸首吧？但她就是这么执拗。”
“这些花你看见了肯定会吓一跳吧！虽然它张牙舞爪奇形怪状的，长得有鼻子有眼，但他在赫尔晓星，叫做向日葵。”
“有它们陪着你，一定日光满满！精气神倍儿足！人晒不到太阳是不行的！”
“你可真是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啊……希望你能在我们给丹枫整个大的之前醒来！要看好戏的话就趁早哦！”
“早点醒、早点醒。过会儿姐姐带你周游各个星系，带你去玩！然后你给我摸尾巴，我摸摸你的，你也摸摸我的！”
*
五天后。
应星坐在床前。
他对朝露感到愧疚，认为若不是朝露来朱明找自己，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但若是没有朝露，这次朱明一定无法轻松渡过难关。
他来看朝露没有那么活跃，大多数时候是静静观看朝露的睡颜。呼吸的起伏、设备的状态都很平稳，但他反而希望产生波动。
有变动，才会有挣脱循环的机会。
他站起身，与景元、镜流擦肩而过。
*
暂时是没办法醒过来的。
两人都明确的认识到这个事实，在来的途中氛围分外沉重。
凝固的空气伴随着朝露胸前的起伏而重新开始流动，景元不能在仙舟朱明久住，他还得回到罗浮。
镜流站在那里，即像是一个监护人，又像是不知道变通的家长。如身姿挺拔的松木。
景元：“镜流姐，能给我单独空间吗？”
全程像个棒槌一样的镜流看了景元一眼，这才退出病房外。
景元很聪明，镜流知道白发少年有分寸。
*
出乎意料的是，景元并没有像白珩一样，对睡着的朝露侃侃而谈。
他坐了下来，而后抓住朝露的手。
柔软的、奇妙的触感。她的温度对于人类来说过分“热忱”了。
体温升高是因为身体的循环代谢增高。
景元松开手。
*
“镜流姐。你为什么收朝露为徒？”
镜流站在门边，看向刚刚走出来的景元，“是缘分，以及我的私心。”
期待朝露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更多丰富的变化、更期待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倘若这种心情不叫做喜欢，那还能是什么？
景元：“与剑也有关系吧。”
他曾经见到过朝露用来训练的木剑，还有一把没开刃的真剑。
“仙舟朱明的火炮、十王司的绳缚、工匠的金人，杀敌的手段如此之多。……”少年仰起头，“为何偏偏是剑？”
镜流无意识的双手抱臂。
在曾经的居住地【苍城】被吞噬时，她被一名身着军服的女子救出，并教授剑术。她也问过这个问题。
能杀敌致胜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剑？
当时，她没说出一句漂亮话，而是千锤百炼自己的剑心，以此作为回答。
“镜流姐。”景元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也想学剑。”
按照父母给景元规划的人生轨迹，他应该继承父母的衣钵，去地衡司当一名执事、或是成为公廨的领导。与卷宗、卷轴、人情庶务分不开关系。
“只有抓在手中的才是真实的。我也想靠自己守护他人。”
镜流吸气，而后倾吐出漫长的一息，“很有觉悟嘛，小孩。”
景元对她而言，年岁实在是太小了。
但是……倘若这也是【她】内心的回答，她是否能将其视为一种缘分呢？
“但我的修行是很残酷的。”
“能跟上就来吧。”
镜流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微笑。
*
事件最中心的朝露正在满无休止的沉睡之中。
她睁开眼，看见浩瀚的银河与璀璨的星辰连接成的宇宙，而盘踞在星球之上的是一条涌动着水墨的……龙？
……啊这。
这位不会就是不朽星神吧？！
朝露无意识的后退，而那条龙注意到她了。
祂发出清越的吟啸，游龙矫健的身躯冲朝露而来，朝露只能躲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行星后面。
这下真·复活吧！我的不朽星神了！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悲鸣）
朝露在恐惧中捂住自己的嘴巴，想等这条气势磅礴的龙离开，但由丹青水墨绘制而成的人型悄然而至，令她无意识的睁大双眼。
“朝露？”【祂】问。
朝露愣在了原地，眼中满是诧异，“丹枫……？”
……
面前的人型与丹枫的相貌别无二致，就连丝毫的偏差都没有。刘海、赤红的眼尾、矜贵清冷的气质。除了颜色有些地方对不上之外，声音、相貌、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您、您别这样……”朝露看了一眼面前的【丹枫】，转而垂首，抱住自己的头，“我已经不想再见到性格崩坏的熟人了……”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以【友人】的身份交谈。那么……”【丹枫】的唇瓣开开合合，墨水在顷刻间溶解，重新凝聚成一个黑发黑眼、生有龙角龙尾的成年男性。
朝露还是没看祂。
“……”男子用手抵住下颚，不稍片刻便再次重塑身形，“这样如何？”
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发的小孩子站在朝露的面前。模样大约有六七岁，比朝露要小一轮。
分不清性别的孩童眼中流转着象征太极阴阳的黑白两色，“这样可以吗？不会害怕了吗？”
这样的行为堪称纵容。
在朝露所见的星神中，最友好的莫过于面前的不朽星神（作为仙舟人在骨子里还是有点害怕丰饶），她莫名松了口气，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神明。
龙角龙尾还在。奇异的是，祂是由水墨凝聚成的人型，因此不管头发、躯干还是四肢，都是流动的。
“不害怕了。”面对这般友善的神明，朝露放松下来，但头顶和身后冒出了同样的角与尾。
“！”
“……”啊。这东西在意识空间里也能存在的吗……
灼热的羞赧再次攀上朝露的脸颊，她眼前的不朽星神一边安抚她、一遍将流淌水墨的尾尖往朝露的尾巴放。
不朽：“无需紧张，这不过是暂时的。倘若你中意……也可以变成永久的。”
老成的语气与应对出现在一名孩童的脸上违和感太重，却不是太意外。
“……不、不必了……”朝露红着脸回答。
明明是墨水凝聚而成的龙尾，但朝露却能感觉到龙鳞在自己的尾巴上摩擦的粗糙触感，不朽延长了龙尾，连带朝露的腰间一起用尾巴卷起来，“那么。”
“可愿与我讲述你的故事？”
*
这、这就是老祖宗辈的角色吗？
朝露被卷住腰身，内心却没有任何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没由来的安心。仿佛只要面前的星神予她加护，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怪不得持明族对不朽星神如此敬重，的确是很有安全感。
祂不急不缓，徐徐带朝露行至星海的中央。朝露还有点微妙的放不开，被卷着的尾尖也有点不舒服，“您……并没有死亡吗？”
不朽：“我无处不在。持明即是我的后裔，也是【我】。只要龙裔尚存于世，我便是永垂不朽的【龙】。我因你的存在而被唤醒，你在循环的重生中踏上了名为【不朽】的命途。”
“在你踏上命途的道路，与星神同行时，你也就见到了我。”
朝露陷入沉思，“那迄今为止的持明后裔明明都走在不朽的命途上……”
不朽：“只要做到与自己的潜意识对话，他们也能见到我。”
他所说的话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是万物、万物亦是我。不拘泥于形式，亦不受他人约束。”
……
敢情持明一族在找的龙祖，实际上就是他们自己？什么欧亨利式笑话……。
“但你是特殊的。”
朝露：“！”
鳞片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尾尖不自觉圈住了不朽的尾尖，像银环套住银环、圆圈套住圆圈。
不朽：“即便我只是一块碎片，我也愿意将所有的力量给予你。你愿意接受么？”
尾尖与尾尖摩擦，带来微痒的触感。朝露觉得自己眼前发昏，迷迷糊糊不知道东南西北。
“……这个……”上次这么迷糊还是在上次——是被丰饶亲吻过后。
这算是……星神的偏爱？
朝露无意识的环顾四周，想延缓一下回答的时间，却看见星空骤然撕开一道口子。
漆黑的隧洞内爆发出尖锐的笑声、喇叭的轰鸣，烟花同时炸开，一道身影以极其销魂的姿态扭动、游动着，捏起又细又高的嗓音。
“啊，我亲爱的朝露，阿哈来找你玩啦～咦，让阿哈看看，让我看看，这是谁！”
“天啊，这不是万龙之祖嘛。你的鳞片与强硬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又强大——”
阿哈肉麻的夸夸语气让朝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这两人、不对，这两神认识？
阿哈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扑过来，朝露被扑得措手不及，尾尖竖直炸起，“阿哈！你突然干什么……”
朝露身边的不朽沉吟片刻，“许久不见，欢愉。”
“嗯哼，人家还以为你就此消失了，和阿基维利一样！我可怜的开拓（星神）。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活力，这么有精神！”阿哈跟八爪鱼一样缠住朝露，恨不得亲亲好多口，“就连封锁的力量都那么强劲！阿哈费了好大力气才进来！”
“呜呜，但是为了不让我可爱的露露感到孤单！这是阿哈应该做的事！”
“……”朝露顿时停止了动作。
啊、啊……？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她的身边就只有不朽一位星神呢？
之前阿哈和丰饶出现在同一个意识空间里，就证明被加入【系统】板块的星神，是能彼此联结的。
朝露在之前没能见到阿哈、药师，是因为这位用龙尾缠住她腰身的不朽星神【龙】，封锁了整个空间。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攀上朝露的尾椎与脊背，原来刚才的裂缝是阿哈强硬撕开封锁的寰宇来救她。
……
所以。
在和她玩尾巴拉勾勾游戏，愿意为她变换身形、语气平稳温和的不朽星神。
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病 娇 龙 祖 爱 上 我 .JPG
其实朝露的身体就像是章节名，是星神玩具箱呢（
感谢在2023-11-08 22：09：57～2023-11-09 20：4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华 123瓶；mo辰夜 72瓶；VI 20瓶；yuliky 8瓶；清幽兰 6瓶；红、筛骰子的笸箩、数珠丸恒次、刚好五个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