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 因为韩敬一直不出面澄清，网上关于讨论嘉敬集团的新闻非但没有停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甚至频频传出韩敬和贺嘉熙打算离婚的消息。
但自从那天跟林念禾讨论报考的学校后, 贺绎似乎就开始闭关学习，对其他的事都不太关心。
林念禾看他连坐公交车的时候, 都还在看英语原文, 说道：“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按照以往的分数来看，你以前翘课都能考出来，更别说现在认真学了，这一年只要别太掉以轻心，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贺绎心说, 那确实，毕竟天天搁网吧写卷子，谁也不知道他在偷偷内卷。
看上去好像是他整天翘课不学习，实际上他写的卷子摞起来也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他也不是什么天赋高，只不过不想跟林念禾差的太远。
以前他想的就是, 如果不能追林念禾, 起码可以在别的方面追上他。
如果不是林念禾, 他可能早就退学了。
然而就这点事，传到学校里还变味了。
一个月后，六校大跨区高三联考，放榜那天, 大家站在榜前, 站了很久。又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
如果说以前大家一致觉得林念禾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 这在银江市几个区的学校都是达成共识的。
现在林念禾的名字后面还要再加一个贺绎。
我去，你们俩轻轻松松考出这个分数，显得我们好像很呆。
这是生吃了几个出题老师？学霸的世界太可怕，真想半夜把你们的脑子偷走装在自己的身上。
网上的新闻大家都听说了，都说贺绎是因为家里的变故才收心了。
林念禾那天在小区楼下遇到贺嘉熙，许久不见贺阿姨，林念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嘉熙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又问了问他们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林念禾说都挺好的。
贺嘉熙这段时间明显很忙，精致明艳的妆容都掩盖不住疲倦，难得的脸色有些憔悴，像是睡眠不足，她身后跟着保镖和助理，今天只不过是回来拿文件的。
路过的时候，林念禾发现贺嘉熙身后的助理换了一个人，不是许助理了。
到了小区门口，林念禾打了个车去医院，给林瑶送饭。
送完之后，他本来准备回去，走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缴费单。
林念禾一眼认出正是许助理。
可能是因为许助理太过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东西，没有注意到林念禾，还是林念禾跟他打了个招呼。
许助理抬起头，认出了林念禾，他张了张嘴：“你是……”
自从上次陀阜寺豹三的事情之后，除了后来跟警察录笔录外，就再也没见过。
但许助理还记得，那天要不是眼前的少年帮他做了临时处理措施，说不定他撑不到救护车过来。
许助理说他今天是来医院换药的，又问林念禾道，“你来医院干什么？”一般来医院，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事。
林念禾道：“我家里人在这里工作。”
他也没有多说，而是道：“警方上个月起诉了豹三，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故意伤害罪加上他是刚出狱再犯，从重处罚判了五年。”
许助理站在原地有些恍惚，点了点头。
他看到林念禾，不免就想到了前领导的儿子。那天要不是贺绎，他可能也很难幸免于难。
林念禾原本说到这儿就打算结束了，许助理却又从身后叫住了他，走过来对他道：“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我有话跟你说。”
.
林念禾从医院旁边的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晚霞染红了天边，像一大段绚丽的织锦。
很多人举起手机对着天空拍照留念，林念禾现在却没有欣赏晚霞的心情。
等网约车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在想下午许助理跟他说的那些话。
许助理说，那天他不是偶然出现在陀阜寺的，是因为贺绎在，他才会去。
林念禾当时没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许助理接着给他看了一张照片。
林念禾发现是高二运动会游泳比赛那天游泳场馆里的照片，按道理只有他们校内的人才会有那天的照片，他问：“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因为这些都是我拍的，”许助理道，“像这样的我这里还有很多。”
许助理说，高二那一年他听从贺嘉熙的指示，要他跟看着贺绎，有情况随时跟她回报，说得好听是照看贺绎的安全，但说白了就是全天的监视。
林念禾问道：“你不是贺总身边新来的助理吗？”
在许助理的面前，林念禾没有直接叫贺嘉熙为阿姨，而是用了贺总的代称。
“是这样没错，”许助理解释道，“我确实是贺总新招的助理，但是我没来之前，我这个位置也不是空的，一直都是有人的。”
“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一直……是多久？”
“据我所知，领导身边不会没有助理的。一直就是从她当上贺总的那天开始。”
林念禾手边的咖啡已经冷了。
许助理说：“我也有女儿，将心比心，我不应该这么做，这不是父母应该做的事，但为了薪水为了生活，我也没办法。”
从林念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他的语调很平很缓，实际上，越是大事林念禾只会越冷静。
当初他被医生确诊，他都没花半天的时间就接受了。
就连许助理都觉得林念禾一个高中生，听完不应该这么淡定，简直比他一个成年人都要冷静。
“既然为了钱，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辞职了？给的不够多？”
最后一句话，以林念禾一向内敛的性格，已经是很有攻击性的了。
“不，我是被开除了。”许助理自嘲道，“因为我还收了韩总的钱。”
既然都告诉林念禾了，他索性全都说了。
“去陀阜寺那天，并不是贺总让我去的，而是韩总。具体原因我不能说太多，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贺总和韩总他们不是好的父母，我知道你跟贺绎关系好，只有你能帮他。”
……
林念禾最后和许助理不欢而散。
如果再不起身离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手边的咖啡泼到他身上。
“早知道那天我不会救你的。”林念禾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把许助理一个人留在咖啡厅里。
他现在终于知道贺绎爷爷去世之后，贺绎为什么会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那是他沉默的反抗。
林念禾想着以前的事，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男声，带着好听的磁性：“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念禾听到贺绎那边背景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外面。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看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去托班接妹妹。
虽然托班那边有老师在，倒是不会安全有问题，只不过他如果去晚了，蕊蕊会很难哄，到时候会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要说“哥哥坏”。
来不及跟贺绎说什么，林念禾刚要挂断电话，贺绎道：“你不用担心，蕊蕊我帮你接了。”
“什么？”
贺绎这么一说，林念禾才发现他那边背景声音里有小孩子的声音。
“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家，我知道蕊蕊在这边上课，就来妹妹这里蹲你，没想到你竟然忘记来接她。”
确认贺绎去接了，林念禾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道：“你比我还上心。”
贺绎笑了下：“上次不是你说的吗？蕊蕊是我亲妹妹，我当然上心。”
林念禾道：“那你等我，我现在过去。”
贺绎“嗯”了一声：“我等你。”
贺绎挂了电话，蕊蕊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听到刚才贺绎通话里对林念禾的称呼，还以为在叫她，她张开小短臂要抱抱：“宝宝在这里。”
贺绎摸摸她的头发，把蕊蕊一把抱起来，抱到他腿上，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