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导览手册上说,这附近有一片天鹅栖息地，好像是叫泽尻湖？”
坐在长椅上的黑发青年气质温和，即使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也能看出俊秀的轮廓,身上穿着一点也不显臃肿的蓝色羽绒服,他把一本手册在腿上摊开,边翻边跟身旁端正坐着的小男孩交谈。
“据说因为泽尻湖有温泉涌出,就算是严冬也不会结冰,现在这个季节正好有一大群天鹅飞到了那里。”苏格兰念完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赤江那月,“想去看看天鹅吗？”
赤江那月正用竹签扎起一枚热腾腾的章鱼烧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囊囊的,闻言,他一边嚼嚼一边轻快点头,权当是在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苏格兰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A在努力避开和他单独相处这件事，苏格兰当然也早就发现了,可他完全想不出来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改变这个局面,缓解他们之间的气氛。
期间,波本有来私下里找过他,面对好友的疑惑，他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其实当时在旅馆里的时候,苏格兰是在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后产生了些许应激反应,情绪短暂失控，但下午回到东京时他就自我调节完了。
这段时间里，他就是单纯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身份还扑朔迷离的A，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在还没有和A建立双向的信任的前提下，就莽撞地去问那串号码的事情。
A实在是一个太神秘的孩子了,就连公安都暂时没有找到有关他的信息，苏格兰这几天也在组织里小心地寻找过，同样没有收获。
可偏偏就是他们一无所知的A，却似乎对他们有超出想象的了解——或者单单说，是对他，诸伏景光。
没有把号码的蹊跷告诉波本，是因为苏格兰不打算打草惊蛇。如果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那知道这个线索的波本很可能被他牵连到，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必须保证他们的行动不出差错才行。
想到这里，苏格兰又看了一眼身旁专心嚼小丸子的男孩。
虽然他们来这里是意外事件，但刚好波本提过的那个合作任务实际上并不在度假村附近，时限充足，完全够他们在这里放松地玩一圈后再前往。
要是这几天里，他和A的关系能彻底缓和就好了。
想归想，苏格兰也知道，那样的话起码他们两人有一方需要坦诚。
坦诚，有关那串号码和他们各自身份的事情。
赤江那月对苏格兰现在在想的事情是心知肚明，他原本准备好的坦白时机也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他时间不多，总得给之后的行动多留点空余，连莱伊抽到的什么特等奖礼包，也是他提前让【书】偷偷帮的忙。
反正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演剧本，背景板是博多还是东京还是新潟都无所谓，现在这样还方便了他玩个痛快呢。
小孩继续嚼嚼，脑内思维活跃。
身体变小后有很多事情方便起来了，比如换做是以前，哪怕赤江那月本来就很擅长和自家好友装无辜，还是个有撒娇怪属性的小恶魔，他也不会顶着一米八的身高恶意卖萌。
但是A就完全没有那种烦恼了，A可爱得浑然天成，谁看了不说一句像个小天使。
对自己的脸和装乖小孩的精湛演技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赤江那月心想：怪不得当年优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捡回家自己养，这么可爱的小孩谁看了不想偷、不是，不想捡呢？
要赤江那月自己评价，他装小孩的技术起码甩了自家弟子当年装柯南的技术好几条街。
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精准地戳在了赤江那月塞满了小丸子而鼓起来的脸颊上。
专心吃东西的小孩幽幽抬头看过去，和恶趣味的波本对上了视线。
“吃得很开心嘛。”波本灿烂地笑着说，“真是羡慕你的胃口，不过现在吃太饱了的话，晚上就吃不了其他好吃的了哦？”
在苏格兰谴责的注视下，波本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指，而无端被糟糕大人戳着玩的A坚定地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波本，再继续旁若无人地专心吃剩下的章鱼烧。
仇什么时候都可以报，但雪山附近的章鱼烧说凉就凉。
赤江那月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波本记了一笔。
不就是和莱伊出去一趟后带回来了旅游大礼包吗？不就是因为礼包是家庭套餐，所以酒店登记的时候莱伊和波本分到了一间房吗？
小心眼的情报人员！
“好了波本，别打扰他吃东西啊。”苏格兰无奈扶额，“你还在介意房间分配的事情？要不然，我和你换换吧？”
波本嫌弃撇嘴：“不用，反正就三天时间，忍一忍也无所谓。”
虽然他确实不想和莱伊住一起，但是趁着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让A和苏格兰的关系破冰，那他就忍了。
一直坐在对面长椅上看着手机屏幕不说话的莱伊抬起头，淡然地看向波本，颇为直白：“我可以和A……”
话没说完，波本就在苏格兰看不见的角度又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被瞪的莱伊缓缓打出问号。
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波本在想什么了，他们俩不对付所以不想和他一间房很正常，可他一说自己可以和A一间，波本又不乐意。
小心眼的情报人员。
此时此刻，莱伊心中居然产生了和赤江那月一样的感叹。
“行了，不是说要去看那个天鹅湖？趁现在还早，走吧。”波本转移了话题，低头看看手表，“北之泽玩雪节要等明天才开幕，不过从天鹅湖回来的时候倒是可以顺便坐缆车去山上滑雪。”
四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新潟县的北之泽村，几年前，这个村庄的原址要建水坝，所以举村搬迁到了这一带，而这一点都不影响新潟县最大的温泉滑雪度假村位于北之泽村中的现实。
他们居住的酒店位于度假村的东边，同时也是北之泽村的最东，和已经废弃多年了的旧滑雪场离得很近，度假村往北是新建的水库。
波本口中需要坐缆车的新滑雪场，则位于度假村另一端的阿寺山上。
其余两个大人对这个行程并无意见，他们本来也就是来休假，玩乐项目主要还得看小孩的意向。
赤江那月从长椅上轻巧地跳下来，结果估错了脚下雪地的松软度，差点一头埋进雪堆中。
苏格兰连忙伸手扶住，小孩这才假装无事发生地站稳，然后迈着小短腿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
够了后面的波本，别憋笑了！你还不如直接笑出来！
他幽怨地想。
—
有天鹅的泽尻湖距离他们之前的位置不远，一行四人顺着地图，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由于腿短步子小，赤江那月依旧是坐着自己的专属‘座驾’——莱伊号——来的，从容淡定地无视了波本一路上的嘲笑（针对身高）。
湖畔栏杆边上，带着毛线帽和口罩的小孩捧着挂在胸前的高倍望远镜，眼神专注地盯着平静的湖面，还有湖面上一丛一丛的雪白天鹅。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这群天鹅今天越冬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月，所以暂时估计是看不到它们一起飞起来的盛况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令在场起码三个人浑身一震，唯独莱伊没什么反应，依旧神色淡淡。
坐在莱伊臂弯里的小孩努力转头，调低倍数的望远镜还搭在脸上，下一秒，他从镜筒里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萩原研一。
往旁边挪挪，冷笑着的松田阵平也映入眼帘，甚至下挪后，赤江那月发现松田阵平正在捏拳头。
他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把同情的视线投向了身旁僵硬着不愿意转身的波本和苏格兰。
什么运气啊这是？从博多分开才没一个星期，跑到新潟来都能再度遇见。
赤江那月幸灾乐祸地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那边，萩原研一走过来的步伐不紧不慢，面带笑容，他的语气也很轻快：“所以，下次带小朋友来这里的话，还是得记得提前查好时间喔。”
苏格兰和波本此刻的心情复杂非常，一方面，他们也很想念自家好友，另一方面，现在莱伊还在身边，他们真的担心萩原和松田的态度会不会暴露什么。
但好在，也许是好友之间的默契，萩原一人竟也真的没有表现出熟稔来，而是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和他们打招呼。
“抱歉抱歉，因为我和小阵平本来也是没查资料就过来了，结果错过了最佳时间。”擅长交际的萩原研一笑眯眯地说，让人没办法对他生气，“毕竟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我才多提醒了两句。”
“几位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吧？”
接话的是苏格兰：“嗯，我们是从东京过来的。”
苏格兰示意了一下被抱着的A：“这孩子抽到了酒店招待券，所以……没想到居然还是错过了，多谢提醒。”
“这样啊。”萩原研一笑得更好看了，“可以冒昧问一下，几位的酒店是哪一家？我们也是从东京过来的，这么碰巧遇到，真想和几位认识认识。”
在一旁的波本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松田阵平的视线盯出冷汗来了的时候，在陌生人面前几乎很少说话的A居然摘下了口罩，侧头看向苏格兰，主动问道：“一起，可以吗？”
萩原研一看着那半张露出来的小脸，忽然皱起了眉。
奇怪。
他怎么觉得，这个孩子看上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