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尾听着耳边一片起哄叫好的声音, 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掩饰住了自己唇角淡淡的笑意。
她肯定是不会心慈手软的，这帮小狗崽子不是要赌吗？总是得让他们好好体会什么叫做血本无归才对。
有人牵头从前台那边借来了纸和笔，为了避免字迹不被认出来, 用阿拉伯数字代表各个不同的成绩区间, 很快一群人就写好了。将有写名字的那些纸条装进了今天他们喝光的啤酒瓶里，没有写名字的, 现在就被大头统计念了出来。
苏尾一边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代表着即将在一年后掉进她口袋里的五千块钱,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大头没苏尾那么好的心态, 站在最前面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念着号码, 他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这时候都快要跳出来了！
苏尾将几个区间分成的六个等级, 重一二三专一专二分别对照六个数字, 可手里的纸条，几乎就只在5和6之间波动, 不是专一就是专二, 大头觉得自己额头上出现一层冷汗。
“……5，5，6，6 ……6……”
参与到这游戏里的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看着彼此, 大约心里早就有揣测，都是一个样子。
最后统计出来，就一个人将苏尾猜测到三本，剩余的人全部觉得她能考到两三百分已经是极限。
这结果出来, 苏尾脸上的笑意还没变，她只是翘着腿大方坐在原位, 一手横胸, 一手手肘撑另一只的掌心里, 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颔，咬了咬后槽牙，眉眼间具是冷淡的笑意：“哦，我算算，这是多少钱。到时候谁想抵赖，我肯定追杀过来。另外，我就不匿名了，直接给你们打赌，就选1吧，差不多行了。”
这话一出，周围一群人回应她，全部都是唏声，完全就是没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样子。
“尾姐，这逼就有点过头了啊！”
“尾姐你这是让我们预定你兜里的五千块钱吗！”
“哈哈哈我的天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是真的是想要笑死我！”
“苏尾你这是想要霸占年度逼王吗！”
……
苏尾没所谓笑了笑，对于现在耳边这些评论没有反驳。
反正到时候脸疼的肯定不是她。
吃过饭，苏尾结账后，就先回了酒店。
跟在她身边的这群人也没有闹腾，大家都知道这次苏尾回来是因为许山月，现在那姑娘都还在医院，如果她们还拉着苏尾去唱歌打游戏什么的，看上去也太没眼力价了一点。
苏尾一个人回了酒店，没做别的也没睡觉，就抱着练习册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没多久，她电话就响了。
是余简。
余简原本不想将昨晚苏尾给自己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当回事儿，她能接受苏尾对自己的呵斥，能接受她对自己的指责的，但是不能接受苏尾对自己的威胁。
可这一切，在她下楼无意间听见自己母亲打的那一通电话后，就变了。
“我到了。”余简开口。
苏尾能听见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微微吵杂的交谈声，这时候余简应该还在火车站。
“好，她人在第一人民医院，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医院门口见。”苏尾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开口说。
余简：“苏尾，我还没吃饭。”
苏尾面无表情：“因为你，她也差点没命。”
余简：“……”
“不要迟到，你知道我不喜欢等人。”苏尾补充说。
余简当然知道。
她知道苏尾太多小毛病和小习惯，从前苏尾也不是个很有耐烦心的人，但是她可以忍受在冬季的纷飞的大雪里，站在教学楼下等自己一个多小时，也可以忍受在酷热的暑假里，跑出一两公里去自己喜欢的冷饮店买一杯新品，即便是买回来那杯子里的冰块都融化了。
但是现在，苏尾却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给她。
余简听着耳边传来手机“嘟嘟”的忙音，她眼里怔怔的，像是失去了很多东西。
苏尾脾气不好，但是从前对她脾气可好。
她愿意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谁都扛不住。
她仿佛是能将全世界最好的统统都捧到对方跟前，但在分手后，也能干脆地将过往一些的好都拿走，让剩下的那个人完全无法适应。
反正余简现在是觉得自己觉得难受极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苏尾。
对自己像是对所有的普通人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特权的苏尾。
苏尾挂断电话后就给许山月发去了一条短信，她不确定现在许母还有没有在病房里。
对方很快给她回复。
【许山月：一个小时后你过来吗？可以的，之琪下午翘课要来陪我，我刚就让我妈妈回去睡午觉。不过，我爸爸还在，你不用担心啦，你过来他就会去外面的。】
苏尾这才放心，她去浴室重新洗了个澡，等会让要去见许山月，她总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一点。
苏尾到医院门口时，余简很快也到了。
再看见余简时，苏尾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余简有注意到，她勉强一笑，看起来很无奈：“临时买票的，就没了位置，又刚好是高考结束，火车上的学生还不少，很拥挤……”
苏尾“嗯”了声，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就朝着住院部走去。
她是没见过现在这样子的余简，头发蓬乱不说，因为坐的还是绿皮火车，拥挤的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在里面浸泡了几个小时，下来后身上都带着一股儿难以明说的味道，这跟之前的余简简直是有点天差地别。
但这些，对于苏尾而言，也就只是微微惊奇，至于别的，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去往住院部的路上，余简看着苏尾的背影，苏尾走得很快，像是要迫不及待去见那个人一样。
她刚才在靠近苏尾的时候，有清楚的闻到后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味道。
就算是来医院见许山月，也要洗澡的吗？
余简心里有点嫉妒。
她差不多需要小炮才能跟上苏尾的步伐，走到苏尾身边，她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要给我说明白吧？就这么将罪名放在我身上，苏尾，你这样说不过去。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对着那个小姑娘道歉，你说对不对？”
这话听起来似有让苏尾的脚步顿了一下，但苏尾对不是因为觉得余简这话说得有道理才停下，她只是觉得这么多年来，可能余简真的不够了解自己。
“余简，你觉得我会冤枉你？还是觉得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借着山月这一次受伤的事情来污蔑你？”苏尾语气冷淡：“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可既然你都提出疑问，我觉得有的时候把话讲明白过来，可以避免以后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你可听好了。我苏尾，如果不是在必要的情况下，真的，非常不想再见到你。这话，能懂吗？”
苏尾最后这话是面对着余简开口的，说完后，她很快就扭转了自己的脑袋，继续朝前走去了。
余简却是彻底停下来，脸色有说不出的难看。
苏尾的话，令她始料未及。
“回苏家那天早上，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最好记得，不记得我不介意把家里的监控视频给你拷贝一份。”苏尾走在前面开口。
余简脸色一白，嘴里的话瞬间脱口：“你还在家里装了监控？！”
苏尾像对她这么惊讶的态度感到奇怪一样，“不可以？”
余简：“……”
“山月那天刚好就有急事找我，打我电话，却找不到我人。”苏尾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变得低落下去，在她看来，这件事情里，不论是余简错了多少，最大的过错方还是在自己。都是因为她，才给许山月带去了无妄之灾。“她那个时候是什么感受，你能知道？！”
苏尾豁然转身，眼睛都有点发红看着身后的余简质问道。
余简垂眸，“可就算是你接到了电话，那时候，她人在氾水，你在南阳，中间相隔那么远的距离，苏尾，你能做什么？”
她觉得很不公平。
即便是没有自己将苏尾的电话藏起来，许山月要出事的话，苏尾不也是鞭长莫及吗？
有没有手机，难道不一样吗？
这话一出，就让苏尾彻底停下脚步了。
苏尾回头，对上余简如今强作镇定的那双眼，靠近，“这是你的理由？你觉得你不需要为了她现在出现在医院负责？你觉得当她一个人被一群人围攻的时候的打出去的第一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一直找不到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没一点关系？或者是，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所以你才这么坦荡这么没有一点愧疚地觉得跟你无关？这就好比是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她想伸手抓住一个人的手，就可以不再心生主动跳下去的念头，但那个人的手被你死命拉住不让伸出来。余简，你懂吗？你毁掉她的是希望，这跟我有没有实际性地瞬间出现在氾水在她跟前没关系，你不过是将她最后的希望的那盏灯给吹灭了而已，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你还是觉得你没有一点错，你不需要负担任何责任的话，那现在，你就可以滚了。”
苏尾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她还真是在片刻间动了杀心，毫不掩饰那种。
“余简，我以前不打女生的。”
说完后，苏尾不再关注身边的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转过身继续向住院部走去。
没多久，她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走进电梯的时候，这时候医院往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住院部也静悄悄的，好些人在午休，电梯里也就只有苏尾和余简两人。
余简看着一直沉默的苏尾，她脸上闪过纠结：“苏尾，你其实用不着那样跟我讲话。”
苏尾没吭声。
“你现在是觉得刺激我很有成就感吗？”余简问。
苏尾皱眉，她是不想跟余简争辩这些没一点意义的事情的，可现在的情况看来，好似她不说点什么，这误会就打了……
“余简你这个人从以前到到现在都是觉得太了解我，实际上也不怎么了解我。从前让你觉得你很有信心那是我的配合你，但现在，我不想配合了。所以，我说真的，我不想刺激你，也不想引起你的注意，我们这辈子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下去，不好吗？你继续是家里那两个人觉得的好学生，我仍旧是不听话不服管教的烂泥，就这样，别再试图靠近我，也被试图挑战我底线。你知道，我耐心一向不好。”
随着苏尾最后一个字落下后，电梯门正好“叮咚”一声，开了。
苏尾率先走出电梯，朝着许山月的病房走去。
果然，敲门后，里面只有许父和许山月两人，上午苏尾见到的许母和钟暖已经离开了。
许父现在也算是跟苏尾相熟，在看见苏尾时，脸上不由露出个和蔼的笑容：“是山月同学来了，赶紧进来进来，月月今天神经好很多了，你们几个同龄人小伙伴聊聊，我去外面抽根烟。”
说着，许父就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许山月是有点意外的，她在看见跟在苏尾身后的余简时，不由瞪了瞪眼睛，不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苏尾等到许父出去后，这才折身走到门口，将病房的门给锁住了。
她靠着门口站着，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长方形的透明的那小块门板，看着余简：“跪着，道歉吧。”
许山月：“？？？”
“跪着？！”余简直接叫出来，她眼里的愤怒一览无余，这时候再也忍不住，站出来：“苏尾，你不要太过分！”
这一路上，余简都不记得苏尾到底是对自己说了多少绝情的话，还有多少威胁的话，她真的是快要受够了！
现在苏尾竟然让她跪下！
许山月同样愣住，她觉得苏尾把余简带过来已经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在听见苏尾让余简跪下来的那一刻，她忙不迭开口：“这是做什么啊！”
面对两个人都这么大的反应，苏尾还很淡定，她微微昂着下颔，看着余简，“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不觉得需要跪下跟她忏悔？”
“不是不是，就算是真有什么事情，那也不用跪下来的，我们好好说说不就完了？”许山月见气氛不对，她看见余简那双手都已经握成了拳头，眼眶发红，那样子，像是下一刻都能哭出来那样。
“苏尾，我可以道歉，但是你也不需要像是这样来侮辱我。我是很对不起她，我之前被猪油蒙了心，所以才会把你手机藏起来，让她找不到你！我道歉我对不起她行了吗？但是你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余简眼泪真就这么流下来了，她以为苏尾会对自己会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但是自从她回国后，发生在她和苏尾之间的每一件事情，只是在向她述说着苏尾到底是可以多么无情，苏尾的心在面对不是她的爱人之外，是能有多冷多硬！
苏尾不吭声，她看着病床上脸蛋似乎都小得还没有巴掌那么大的许山月，“这样，你也不想要她跪下吗？”
她尊重许山月的每个选择的。
许山月就算是开始不明白，但听着余简这么一通对这苏尾的嘶吼后，差不多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来不及心里有什么感慨，许山月看着不停抹着泪的余简，摇了摇头：“可以了，我知道了，下跪什么的真不用。再说，苏尾，我现在很好，真的……”
心里说恨吗？好像时机不对，她连讨厌都没有，只觉得眼前哭泣的比自己也就只大那么一点点的女生有点可怜。
余简还喜欢苏尾。
许山月老早就有这个认知，但是苏尾呢？她同样很清楚苏尾没有。苏尾没有再对余简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她能拿得起来，也能放得下去。
余简一个无心的举动造成的她之前联系不上苏尾，她真的不恨，真的。
苏尾看了眼在抽泣的余简，她有点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几个月没有去剪发，头发已经差不多及肩，唯一不变的，似乎还是那么……乱糟糟。
“没什么可怜的，山月。”苏尾开口，她知道许山月的心软，也知道她的善良，但对余简，就因为看见对方的眼泪便心软，这种吃亏上当，她一个人体会过就足够了。苏尾不想把从前的事情牵扯出来，她将目光转向余简，“那就好好道歉，道了歉你就可以走了。”
余简吸了吸鼻子，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对苏尾抱有任何幻想。
余简离开许山月病房时，眼眶周围除了有点微红之外让人也看不出什么。
苏尾没出去送她，当人走之后，苏尾就走到了许山月床头，“今天身体觉得好点了吗？”
许山月点头：“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我是觉得不用住院，但爸爸说还要让医生检查一下……”
许山月身上多出软组织受伤，这些在家里调养就好，许父是担心她心理会有障碍，所以才让她多留两天。
“那就好，没不舒服就好。”苏尾说。
许山月笑了笑，她是觉得苏尾现在好像说的都是废话，从前苏尾可不会这样，听着她都怪嫌弃的。“不过，她怎么会来？你让她过来的吗？”
苏尾点头，“我说她不来，我就去杀了她。”
“哈哈哈哈！”许山月捂着嘴笑，“你这话也太搞笑了吧？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吧？苏尾，你是开玩笑的吧？”
苏尾没回答，她才懒得撒谎。
许山月迟疑，偏着头看苏尾：“……你认真的？”
苏尾：“嗯。”
许山月：“……疯子！”
苏尾这一下就笑了，“对，我就是疯子，怕了吗？”
许山月摇头，“你凑过来一点。”
苏尾听了她的话，靠近了她。
下一刻，许山月伸手将她脖子给搂住了……
“喂，苏尾，别这样，别因为我做坏事，好不好？我们都要好好的，才能一直永远在一起，对不对？”许山月小声说。
别做坏事，她说。
“好。”苏尾回，“都听你的。”
许山月就笑了。
“今天，早上钟暖有过来？”苏尾问。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现在还来问我？确认一遍？”许山月眨了眨眼睛，那样子看着有几分俏皮。
苏尾被揭穿心思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坦荡得好像开始有小心思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对啊，万一我眼花？”
许山月：“……”没见过比苏尾讲出来的更烂的理由。
“她过来做什么？”苏尾不舒服。
许山月被她半抱在怀里，苏尾那已经长得有点长的发丝扫着她的侧脸，她觉得痒酥酥的，忍不住在苏尾怀里动来动去，“跟着我妈妈一块儿过来看看我，哦对了，她最后考得是我们本地的师范大学。”
“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山月笑：“我以为你会很在意。”
苏尾不满扬眉：“我需要在意她做什么？反正到时候我肯定比她厉害！”
许山月：“……瞧把你给厉害的！”
“你不相信？”
“我信啊！”
苏尾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亲：“那就好，等着明年这个时候，让大头烂菜叶他们那群人给你出钱去旅游去买糖！”
许山月：“？？？”
“太喜欢怀疑别人的一群小狗崽子们，总是要给她们一点点教训，花点钱，全面认识一下苏尾，学费到时候你拿着。”苏尾说。
许山月：“……”总觉得，苏尾又坑了人……